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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1】 第97章 铃兰

    踏入五月份,市内的气温回暖,万木新绿染得飞快,顾沧开车去了城郊。

    城郊树林多,平日里大多安静的没什么人,开车弯弯绕绕到了一栋独立的小别墅前。

    别墅前的小花园里,女人赤脚坐在空地上的秋千架,摇摇晃晃,口中念念唱着无法听懂的童谣。

    白发如瀑垂在胸前,女人琥珀色的瞳孔干净明亮,面上手上带着沧桑的纹路,口中的俄语缱绻又温柔:“铃兰花啊…铃兰花…”

    等待是幸福的开端吗。

    你看它,娇嫩的花枝呀。

    摇曳着,无言站在爱的身后啊。

    顾沧默默走过去,站在忘我的女人面前。而女人依旧眺望着远方,眼神未曾聚焦。

    不知过了多久,顾沧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挺恨您的。”

    “阿莉娅·叶卡捷琳娜。”顾沧声音沙哑:“父亲从未告诉过我您的名字,包括爷爷。”

    “等待着爱意…孕育希望在黄昏后死去…”女人轻轻唱着,秋千停下,目光迷茫地看向顾沧。

    “…菲德尔?”女人轻声道:“菲德尔?!”

    “阿莉娅”忽然情绪激动,从秋千上摔下,连滚带爬地扑向了顾沧,眼眸含着泪。

    “tывпoprдke(你还好吗)?”女人捧起顾沧的脸,泪淌了满面,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和不可置信:“tыmehr6poл?(你抛弃了我)?”

    “heт.(不)”顾沧手扶着女人的肩膀,将女人推开。

    “tыheфnдeль!(你不是菲德尔!)”女人掩面哭泣,潮湿的露水沾湿了裙摆。

    顾沧蹲在女人面前,眉眼带了点悲凉:“很抱歉,我不是父亲。”

    —————

    时缪同以往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一位不速之客磨蹭来到了他的工作室前。

    “怎么,又找我约饭呢?”时缪把资料摞起来,来者整理着时缪桌上散落的文件,轻轻嗯了一声。

    “你请客?”时缪试探。顾沧听后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拆穿道,“哪次不是我请客?”

    “哦,我怕你请那么多次不乐意。”

    每次他们去的都是高档餐厅,一串串数字下来时缪都不敢吱一声。说好了白手起家便是白手起家,所以时缪现在还得束紧裤腰带过日子。

    一个早知道就拿走顾沧工资卡的想法萌生在他脑海里,还未实施就被时缪无情掐灭。

    时缪内心还在盘算着怎么用顾沧给的卡里面的钱,一会儿的功夫顾沧便站到了他的身后。

    “嗯?你干什么?”颈边落下重量,雨后雪松的味道占据了身旁的空气。时缪回头,手撑着桌面,脸颊蹭到了一片毛茸茸。

    顾沧将头埋在时缪颈间蹭了蹭,手不顾时缪反对环在了时缪身前,嗓子有些哑:“你让我充充电。”

    “不要——好!”

    男人食指中指中间夹着一张卡,树在时缪面前。

    时缪两眼放光,伸出手取走顾沧手里的卡,开心的要飞起来。

    项目启动正是需要资金的时候,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傻逼给他送钱,这钱他不要白不要。

    顾沧早就识破时缪的本性。

    “密码和上张卡是一样的。”顾沧埋在时缪脖颈处,嗅着时缪衣物上干爽的味道,突然很想整个人挂在时缪身上在原地转两圈。

    “你加油,顾总。”时缪美滋滋地收下卡,心中的算盘小九九都要打上天了。

    顾沧在时缪身上宠溺地笑了声,抬手抓了抓时缪的发。

    “好了。”顾沧笑道,放开时缪前还不舍得蹭了蹭。

    时缪干咳两声,不捉痕迹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松香。

    餐厅定在最高层,往下看能俯瞰市内的黄昏景象。

    时缪小时候倒来过不少这种地方,长大却只偶尔来几次。

    毕竟时毅嫌他闹腾。

    坐在窗边,转头便能看见夕阳在大地上铺了层漂亮的橘色,旖旎着,染红天边的晚霞。

    时缪被景色迷了眼,感慨道:“我从前倒是没有注意,在天上和地上看同一抹夕阳,是不同的光景。”

    “很漂亮。”顾沧看着面前人的脸庞,衷心赞美道。

    说出的话却不知是夸景色,还是夸人。

    ————

    二人踱步在江边,落日落在江上,被江水上的波光粼粼割成了一片片柔软的丝绸。

    “小时…”顾沧停下脚步,不知是抱怨还是复述一般地开口,“我找到我母亲了。

    时缪惊讶回头:“老爷子不是说…”

    “并没有,当年是爷爷把她赶出家门的。”

    顾沧上前,眼眶在夕阳的映衬下有些红:“我母亲精神其实一直不太稳定,也一直不知道她的身世,爷爷一直反对父亲与她结合。”

    “在我出生时,爷爷对我和母亲一直抱有了偏见。”

    顾沧冷静地复述一件事:“我父亲也不是很喜欢我,所以在我五岁前,都是家中保姆一直在抚养我。”

    “我印象里,我的母亲教会了我俄语。”

    “但爷爷知道后很生气,背着我用戒尺打了母亲。”

    “然后我的母亲就会哭着抱住我,一遍遍给我哼唱童谣。”

    “我的母亲很喜欢铃兰。”

    顾沧试探着牵起时缪的手,低眉敞开伤疤给时缪瞧。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卖惨,但我不想对你隐瞒这些事。对你来说或许有些不公平。”

    “你知道我怕水,我还因此对你发过很大的火。”

    顾沧拉住时缪的手摩挲,声音有些伤感:“在我九岁的时候,她把我摁在池塘里,要试着溺死我。”

    “一个九岁的小孩,是没有反抗大人的能力的。我的母亲在顾家承受了太多痛苦,遭受了太多偏见,最终——将恨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我知道每个孩子都是爱意的结晶体,我的父母或许也在有一刻是爱过我的。”

    “但我感受不到爱。”顾沧掰着指头,声音漠然得过分,“我爷爷或许是爱我的,他却没有给过我纯粹的爱意。”

    “我只在你身上感受到过那种爱。”

    “所以时缪,教我游泳吧。”我想抛弃掉那难以回首的过去。

    顾沧望着时缪有些微红的眼眶,道。

    时缪鼻头很不争气地酸了,上前拥住顾沧:“好。”

    顾沧回抱住时缪,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深情的话:“我会一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