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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1】 番外六(古代顾时)

    几日后,顾府全府上下被禁足的消息传遍了京城,这对于昏迷不醒又生死一线的顾沧无疑是一个灾难的消息。

    禁足,意味着不能请医,也就意味着死亡。

    “砰!“沉香木质的椅子重重砸在庄重华丽的檀木门上,屋内全是打翻的书籍、碎了一地的金盏玉瓶和兵器,凌乱不堪。

    “放我出去!!!”时缪扑上前,双手拼命地拍打着门,声嘶力吼道,“给我开门!开门!!”

    时缪在殿内喊得嗓子发疼,始终无一人来为他打开这沉重的木门。

    “开门啊…”还有人等着我…时缪跌坐在地上,双眼涣散。

    数几十日来,他都只能呆在一方寝殿之内,窗户和门全被封死,只余门前有一个小洞口每日会为他送饭菜,其余时间都不会有任何动静。

    严丝密封的窗户投不进一丝光亮,整日整日压抑的可怕,时缪前两日都很安静,一直到第三日都没有任何声音的时候才开始慌乱地拍打木门。

    得到的却是冷冷的一句幽禁,不得探望,不得离开宫殿一步。

    宫内隐隐约约传来顾家的小公子快要病死的消息,却不能请医医治。

    意识到这次是动了真格,时缪拍门的声音更大了,又是踹门又是砍断窗户封着的木头要逃走。

    一直演变到现在时缪又绝食又大吵大闹的这种地步。

    时缪好几日米水未进,嗓子哑得发疼,摇摇晃晃走到一堆碎片之前,沉默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他还不能就此放弃,顾沧还不能死。

    颤抖的手拾起地上锋利的瓷片,时缪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白玉瓷片紧贴着手腕,划开一道极深的血口子。鲜血汹涌不断地从伤口喷涌而出,时缪无力地将手垂在身侧,任凭粘稠的血液淌了满地,浸满衣裳。

    他听到门外传来宫人呼喊的声音,冰冷的寒意漫上四肢,时缪洒脱般笑了笑,头偏到一边闭上双眼。

    待太医手忙脚乱地在他伤口上撒药粉,又用纱布绑紧那血流不止的手腕,时缪死命拽着纱布,让血流得更快更多,以至于染红了地面。

    “陈太医…吾想拜托您件事。”

    “殿下!不是臣不愿,而是臣真的不能私自行医啊!”

    时缪嗤笑一声,虚弱道:“不是让你去做这些要杀头的事,是拜托你帮我配置一种解毒的药。”

    陈太医焦急地看着时缪汩汩往外飙血的伤口,汗水一滴滴从额前滑落:“我的殿下!老臣答应你还不成吗?快松开手啊!”

    听罢,时缪终于松开手,从怀里摸出沾着血迹的布递给陈太医:“陈太医,麻烦再帮我开几副药…”

    事情转机是在十一月,此时外面的地已经结了一层薄霜,时臻知道时缪干出的那些蠢事之后火急火燎地赶来殿内。

    少年躺在床上,脸色极差。

    时臻避开地上的碎片,端着粥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轻声道:“小时。”

    时缪面色憔悴:“兄长…我想出去。”

    又是几日滴水未进,时缪的眼眶微红,却流不出泪来:“你让我…去看看他。”

    青年怜惜地看着时缪,深沉的目光探究着床上的少年,半晌没说话。

    一声轻叹过后,大皇子声音带着轻微的无奈:“拿你没办法,你吃点东西好不好?兄长依你。”

    时缪缓缓坐起身,顺从地喝下时臻递过来吹温的粥,稚嫩的脸庞满是青涩和少年独有的一份坚定。

    “西北方向,你往直走,避开侍卫,那里有皇宫的一处暗道,可以直通外面。当然,你要是被发现后遣送回来,兄长也帮不了你。”时臻喂完时缪,往前坐了坐,心疼地摸摸时缪的发。

    “傻孩子,去吧。”

    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明,无一是高家派来的,朝上皇帝雷霆大怒,以刺杀皇子加欲意谋反之罪连诛高家九族,高家彻底叛乱,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时缪换上夜行衣,在四下无人时顺着暗道溜出皇宫,顾家在京城内,离皇宫有一段距离,时缪一路上不仅要避着巡逻的侍卫,偶尔路过的宫女,以及高家余孽。

    趁夜摸索到顾府,避开四处的侍卫,时缪登上外墙,翻进顾沧的庭院之内。进入院中只听一阵细微的对话之声。

    “顾公子今日还没醒么?”“可不是吗,公子就算偶然醒来过一两次,清醒时间也不超过两个时辰,又不能请医,只能乱七八糟的药都喂进去,要不是顾宰相略懂医术,吊着公子的一口气,恐怕——”“嘘!不准说这些丧气话,我们来顾府做工,顾家上下哪有亏待过我们之时!倘若被听到我们这一番话,就不能在这儿继续服侍下去了!”

    时缪听得又气又急,他要是不过来,顾沧恐怕真得死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之间。

    终究是怪他狠不下心,爱上了一名负心汉。

    待到对话声逐渐小下来,时缪侧身闪到那两名婢女之后,相继点中两名女子的穴位。

    伴随着肉体落地的沉闷声,时缪来不及怜香惜玉便闯进了顾沧房中。少年屋内的火盆放着足够的炭火,熏得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顾沧就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呼吸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时缪几乎是转过身看到顾沧的样子眼睛就红了,数月的分别让他要认不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少年。

    时缪走上前,伸出手不敢触碰顾沧的脸。他知道顾沧身体的毒没解,喝再多的药物也无济于事,便上前,同在那晚一样...含住药水吻住顾沧的唇渡进去。

    药物依旧那么苦涩,少年的唇舌却是柔软湿润的,不同于少年的人一般令人可恶的性格。喂了几次药之后,顾沧悠悠转醒,入眼是时缪有些气愤的面容。

    “瘦了。”顾沧将手覆在少年脸上,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这样说。

    时缪只觉气愤,质问顾沧为何要同高家一起,要不是忌惮顾沧身上有伤,时缪只想一巴掌甩过去,再揪住顾沧的领子好好质问为何。

    顾沧缓缓扶着床榻坐起身,凌散的发丝垂在肩前,有些宽松的里衣隐隐约约露出诱人的锁骨和一些春光。

    少年靠在床上缓缓开口,声音轻柔缓慢。

    他在年少时便与高家相遇,那时他才九岁,是刚被生母差些溺毙,又逢生父与顾宰相割席的年纪。种种真相,竟比传闻更加惨烈。高家的掌权人是现在的高右相,高右相便教会他武功,训练他成为夺权的一把好刀。

    年少时的顾沧曾天真问过老者,他遵循他的要求去做,是否可以保证他家人的安全。老者和蔼地笑,告诉他可以。

    于是顾沧的武功愈发高强,在饱受高家的荼毒之下,变得冷漠无情,对高高在上的人视为仇人。

    “待我真正明白高家用途之时,我十五岁。”顾沧声音冷淡:“我曾试图脱离高家掌控,但单凭我一人之力完全不够。”

    “我和他签了生死契,定下约定。我成为刀刃,他保我家人无忧。”

    “我知道对于高家的老狐狸没用,但我也只能这么做。”屋内烟雾缭绕,少年开口,吐出的话语平静又伤人:“对于从未接触过光明之人,是不会妄想温暖的。”

    “那你…”时缪声音有些哑,迫切想知道顾沧为何要拼死护他,不惜违背契约。

    “我的目标一开始或许是当朝大皇子,但阴差阳错成了你。其中原由你也知道,我救你也只不过是为了寻求解脱。”

    顾沧说得太过于平淡,一次次浇灭时缪的希望。

    “你走吧。”顾沧看向窗外,声音冰冷,“再过几日,便要下雪了。”

    时缪咬咬牙,眼眶微红,转身往窗外走去。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时缪心一惊,知道是门前的两名侍女找来了侍卫,便转身往顾沧房间深处躲去。

    “咳咳…”顾沧紧皱着眉咳嗽一声,掀开内侧一处被角,示意时缪躲在他床上。

    来不及思考太多,时缪一下便窜上了顾沧床上,少年的身躯压了上来,带着数月来因泡在药材里而淡淡的药草味——更多的是兰草香。

    侍卫破门而入,为首的侍卫凶巴巴地看向顾沧:“顾公子,可否有人闯入您房中。”

    顾沧微不可查将时缪往床内挤了挤,说一两个字便要咳嗽几下:“我已醒来咳咳咳...不劳小将军咳咳咳...费心咳咳...并未有人闯入我房中咳咳....”

    或许是顾沧脸色太差,面容憔悴又没有血色,闻着满室的药味便觉晦气,为首侍卫面色极差,与顾沧说有动静的话便与他们说,便领着侍卫们离开了。

    顾沧又在后面装模作样地咳了好一会儿,待到侍卫们的脚步渐渐消失,才忙掀开被子关切道:“殿下,可还有事?”

    时缪在被褥中闷得呼吸不稳,面上晕了一层红,还是不死心问道:“方才,你说的句句属实吗?顾沧,高家大势已去,我有能力保你。”

    少年怔愣了一瞬间,恢复了平静:“真切。”

    他看到时缪的眉梢都染了愠色,眼眶都气红了:“顾沧!你就这么不愿说出真话吗?!”

    紧接着,温软的触感带着横冲直撞的力道吻在唇上,顾沧满目错愕,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双眼,看着时缪。

    时缪或许都没想到他会在一气之下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唇上温柔的触感让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顾沧的嘴这么硬,唇却是软的。

    掐着顾沧的下巴,时缪想。

    四片唇瓣紧贴在一起,时缪有勇气去做,却没勇气往下继续,只红着脸在病弱美人唇瓣上胡乱蹭了好几下便屏着呼吸推开了。

    抵着顾沧胸膛,时缪疑惑的推了推,却发现腰身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捆住,唇舌重新落在唇瓣之上。

    呼吸逐渐变得凌乱,发髻不知何时早已散开,与顾沧的发一同垂在一起,洒在手背上,一黑一白的发丝暧昧地交织在一起。

    时缪紧张到忘记了呼吸,迎合着顾沧的动作,脑子变成了一通浆糊,手情不自禁环上顾沧脖颈,变相允许了来者的侵略与自己的放纵。

    “唔...!”窒息感侵入大脑,时缪抵着少年的胸膛猛然推开,将顾沧整个人推得都要向后倒去。

    时缪被突如其来的深入的吻弄得眼角泌出了泪水,眼尾通红地看着顾沧。

    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幼兽。

    第二次的吻来得凶猛也温柔,待到二人分开时时缪浑身发软,喘着粗气紧捏着顾沧的衣袍。

    时缪红了脸,说不上委屈或者生气地看顾沧,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胡乱把怀中的药都翻出来塞在顾沧怀里,恶狠狠地嘱咐少年:“你自己看着办,药全在这儿,你必须给我照顾好自己,等着我有天来取你狗命!”

    顾沧面上染着薄红,有了几分气血之色,脆弱又漂亮无比,只微笑着道:“嗯,我等你。”

    待少年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翻出窗外,顾沧才别开头回味似的抿了抿唇,指腹轻轻擦过红肿的唇,心脏异样般跳的很快,面上的红晕更甚。

    是很好亲。

    像是想起秋猎之前在亭子中的靠近,顾沧轻触着还留有余温的唇瓣,有些懊悔之前自己的闪躲。

    沉默地看着半死不活的躯体而唯独那处特别活跃的地方,顾沧一头栽在被褥中,静静从《中庸》背到《大学》。

    他还得等他的小殿下来找他“索命”。

    转眼间已是腊月寒冬,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到了夜晚依旧不停歇。

    时缪发现皇帝管他又不严了,估计是兄长为他求了情,也不知兄长到底有何计谋,将父皇说得心服口服也并未受到责罚。

    他好像真的很心急,侍卫还未到夜巡之时便从暗道里跑出去了,距他上次见到顾沧也不过才短短一月。

    少年熟练地从顾府墙上翻进来,轻便落下时带了一身的洁白。蹑手蹑脚从窗户中翻进来,时缪一个踉跄差些摔倒在地。

    在榻上和檀木桌边并未看见顾沧身影,时缪疑惑地往屋内的屏风后处走,只见屏风后烟雾缭绕,蒸腾的热气扑了满面。

    眼前的景象让时缪的面上同方才的水雾一般滚烫,少年捂住鼻子,生怕不争气的鼻子会流出些什么来。

    只见热气环绕之间,一名少年背对着他在盛满水的浴桶中趴着,白发垂落在浴桶里,发尾沾湿,一缕缕贴在脊背之上。

    时缪在心中默念清心咒,抬脚要离开此等扰人心境之地。

    “春木,过来帮我更衣。”少年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缪暗道不好。

    春木是少年贴身婢女,但时缪竟不知顾沧会有出浴要人服侍的习惯,磨蹭着到浴桶附近,时缪思索着要如何像顾沧开口才能保住他的一世威严。

    “啊——!”一阵天旋地转,时缪向后栽倒进宽大的浴桶中,水花四溅!

    一通水声过后,时缪在里面呛了好几口热水,扑腾着狼狈地扶着浴桶边缘直起身子来。

    衣物凌乱潮湿地紧贴在身上,时缪怒气冲冲地回头,却对上一双带着探询意味的眼眸。

    少年的发丝因为刚才他的一通折腾,正湿湿地垂在前方,看着他疑问:“...殿下?殿下为何出现在这儿?”

    时缪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翻墙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