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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路偏长 第210章 摔进了车河

    “这儿的房子不大,格局还好。而且是学区房,这一百多平,能卖七百万。吕钦只收了六百万,他要的是现金。他本来就是法律规定的法定继承人,你们一家子欺负他小,把他撵出去,还想造成什么既成事实?我呸?你们知道什么叫既成事实?人家的房子你住进来不出去就是你们的了?什么玩意儿。你也看完了,我也给你解惑了,快点滚出去,你这种倒霉女人,和你说话都晦气。”

    冯志娥被男人连拉带拽弄到了楼道里。防盗门直接就撞上了。

    丈夫还在医院里,儿子又失踪了。还背上了高利贷。自己的高利贷刚堵上,这个孩子咋就也玩上这个要人命的玩意儿了呢。

    在这个城市里,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又没工作,这可让她一个女人怎么活下去?就是去卖身,那也得要漂亮的啊。自己这个样子,倒贴,也未必有男人愿意睡她吧。

    冯志娥心灰意冷。

    回到农村去?家里的几间房子这些年没人打理,听来到城里打工的乡亲说,房顶都没了,窗户什么的都被村子里的二流子砸掉了,把家里留下的一些东西全偷走了。根本就不能住人了。

    人家都往外走,从农村人变成城里人。

    自己一家子,当初在村子里吹牛,住的是一百平的大房子,大伯哥还给找到了好工作,出来就是城里人。现在灰头土脸的,回去了,人家问,为什么回来,怎么说呢。太丢人了啊。

    大夏有一句哲言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人们是习惯了做一种梦叫“一步登天”的。可从来没有人想过,自己会从天上掉下来。

    在这个夜里,丈夫在医院里被打成了重伤,还会被起诉;儿子被高利贷逼得离开了,他还没到成年人呢。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冯志娥越想越觉得人世惨淡,这日子哪里还能过得下去!

    在拘留所里,她全心全意的盼望着快点出来洗个澡,重新过上人的日子。

    希望破灭得很快。

    她从一个进城的农民工,进化成一个有房有收入的城里人,一家子过得舒坦平稳。幸福不幸福的谈不上,衣食丰足还是有的。

    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穿着这身已经在自己身上穿了十四天的衣裳,身上的味道熏得身边的人都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就好像她是个病菌一样。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移动的臭鸡蛋。她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生了虱子,咋就那么痒呢!指甲很长,里面是黑的,也不知道藏了多少病菌,从前让她引以为傲的红指甲早就不见了。

    她顶着被自己挠得和鸡窝状一样的头发走在大街上,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夜色落下来的时候,这个城市的路灯一盏盏的亮起来了。

    冯志娥,在一个公园的喷泉那儿洗了一把脸,被孩子们骂,没教养。污染水源。她就势就捧了一捧水喝。反正,骂吧。

    她饿得前心贴后心。

    虽然她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可是,让她出口和人要个馒头或者包子吃,和要饭的一样,她真开不了口。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她怀念她的一百多平的大房子。

    吕钦那个小崽子是铁了心和她们一家子断绝关系了。把事儿做得这么绝。连收拾点东西的时间都不给她们。

    也是。现在,她一个女人有什么力量抢回自己的房子呢。

    她当然知道自己住的是吕钦的房子。谁让那个小崽子他当初小呢。挨顿打就滚出去了,再也没回来主张过他对父母留下来的房子的权利。

    当时她想的是,农村讲究的是:爹亲叔大,娘亲舅大。亲爹死了,叔叔的权威是一样的。反正,谁的拳头硬,谁有理呗。

    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给那个小崽子出的主意,又回来抢房子来了。

    也可能是,几年过去,那个消失了的小崽子长大了,就回来了。

    这世上哪里有不透缝的墙。哪儿有便宜这么好沾,能沾一辈子的?

    这不?一家子现世报。

    一日之间,家破人没。

    六百万,全归了那个小崽子。

    六百万,那不是六万,六十万。人可能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小崽子一步登天。成了近千万富翁。

    从此,迈入了上等人的行列。

    而自己一家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街头的老鼠。

    不义之财不可得啊。

    冯志娥在城市的街头用她那简单却自私自利的脑袋想着自己家里的那点事儿。她也被高利贷追过债,那伙人不要你的命,他们真的敢要你的手你的脚你的眼角膜你的心肝脾胃肾的。自己的儿子吕栋跑得过那种要债公司的打手?那个吕良这辈子也完了,被摘了脾脏之后再进监狱十年八年,自己要这个男人干什么?

    就算自己不是个如花似玉的年纪了,也不到四十呢。前边还有大把的人生要过。

    城市的夜色好美啊。

    路边的彩灯五颜六色,造型各异,把这个城市照耀得像龙王的水晶宫一样奇幻而美丽。身边的人们行色匆匆的从她身边经过,没有人肯给她一点善意的眼光。

    在稀里糊涂的踏上一座天桥的时候,身边有个人撞了她一下,又好像是恰好有一阵风吹过,她就飞了起来。

    她飞起来的身体,听到了许多人的尖叫。

    她砸到了下面疾驶的车流之中。

    不得好死。

    又一个坏人得到了报应。

    她再也不能赌钱,也不能在丈夫的耳边吹枕头风了。吕钦的房子她也休想再染指。

    经过见义勇为的人们把她送到医院紧急抢救之后,她又活了十几天。因为没有直系亲属来认领、支付她的医药费,医院只是给她做了常规的急救,就在那儿苟延残喘,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到她咽气的时候,医院把她的尸体送到了医学院的学生实验课上,物尽其用的当了一名“大体”老师。

    她的灵魂在空中,看到同学们上课前朝她鞠躬,下课依然如果尊重的道别。体会到了一个有用的人活在人间的意义。

    可惜,这点意义对于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