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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深闺 第21章 剪不断理还乱

    崔知意看着穆子昭急着给小崔瑜定罪,还要罚她身边的人,阴着脸打断他的话。

    “相公!”

    相公两个字不轻不重,刚好能打断穆子昭的话,也让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她身上。

    “阿瑜确实乱跑,这一点是他的错,但是弟妹晕倒跟他无关。”

    话一出口穆子昭看她的眼神很不满,不满她的护短。

    崔知意迎着他的不满,一字一句继续说道:“阿瑜撞到弟妹是正午过后,当时就派人去请了大夫,大夫说弟妹思虑太重加上没夜不能寐,又正值孕吐反应强烈的时候,所以不舒服,大夫甚至没有开药,只留下一些食谱,说是让厨房给她做点药膳养养胎。”

    “这话是大夫亲口所说,若是你不相信可以把大夫喊回来,午后请来的大夫和傍晚请来的大夫都是宋大夫。”

    “还有,相公怕是关心弟妹太过了,急得都忘了宋大夫刚才说的话,宋大夫诊断完说的是【伤心过度动了胎气】不是撞击导致动了胎气,我没怀过孩子所以不清楚,难道孕妇被撞了一开始不会有事,却会在两个时辰后导致【伤心过度】,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相公随便罚,我绝无二话。”

    夫妻俩对视,气氛极差。

    这是崔知意第一次当场让穆子昭难堪。

    崔知意可管不着,谁让他骂小崔瑜还要罚她的人。

    她现在可算是想明白了,不管多聪明的人在遇到心爱之人出事时都会关心则乱。

    瞧瞧他的丈夫,因为易婷婷乱到脑子都不会用了,连大夫刚说过的话都记不住,张嘴闭嘴就记住芸珍的鬼话。

    安静中崔知意把目光落在芸珍身上。

    “你身为弟妹的贴身侍女没伺候好主子是你的问题,大夫都说阿瑜对弟妹的撞击没造成任何问题,是思虑过重和孕吐反应强烈才带来不适,之后就只有你一直陪在弟妹身边,弟妹晕倒时也有你,可你刚才回答母亲的问责时却说是阿瑜害的弟妹晕倒。”

    “身为近身侍女没能照顾好主子是你的错,随意攀咬他人亦是你的错,错上加错,该罚。”

    崔知意一改往日温和形象,毫不留情说完这番话,彻底断了芸珍一等侍女的风光。

    她讨厌芸珍,讨厌以后的芸珍。

    那一世芸珍挺厉害,在易婷婷的帮助下嫁给穆子昭的心腹,易婷婷还给了一大笔嫁妆,就连穆子昭都赏了不少东西。

    一个侍女嫁得比京城小官家的姑娘还要风光,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会信。

    那一世易婷婷跟穆子昭能暗度陈仓那么多年少不了这个芸珍的通风报信。

    她本来没打算动芸珍,但是她不该在小崔瑜撞到易婷婷时骂人,不该在小崔瑜道歉时阴阳怪气,更不该在刚才把所有过错推到小崔瑜身上。

    ——

    “对不起!”

    芸珍被穆母下放到庄子,易婷婷不好搬动,被留在揽月阁,由穆母安排的侍女守着。

    事情解决了,该走的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

    听着他的道歉,崔知意柔声开口:“不怪你,关心则乱是人之常情。”

    声音轻柔,没带一点怨气,他却一点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慌乱。

    她变了,与刚嫁过来时完全不一样,不仅对他变了,对易婷婷也变了。

    刚开始她是后院最会哄易婷婷的人,总能哄得易婷婷开心。

    可葬礼之后她变了,她不喜欢易婷婷了,不喜欢去摘星阁,也不会和易婷婷畅聊。

    在府里她对所有人好,跟刚入府时一样好。

    只有他跟易婷婷。

    而他今天一时情急竟然失了智,忘了大夫刚说的话,忘了问清楚事情真相就要责罚她带来的人。

    她说他关心则乱,不是简单说说,是她察觉到他对这个弟妹太过关心。

    女子本来就是善妒,自己丈夫太过关心另一个女人,她肯定没办法开心。

    喜欢弟妹,这个罪名他不能认,哪怕是事实。

    况且他早就决定把易婷婷当成弟妹,以后也只会是弟妹,会跟自己的娘子好好过日子。

    既然不能认,那就只能解释,为他的【关心则乱】进行解释。

    “婷婷身世凄惨无依无靠才来投靠穆家,我一直想要个妹妹,正好她来了,我便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疼,她又嫁给子慎,肚子里是子慎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我怕孩子有事,所以气上头说了胡话,并非有意针对你带来的人。”

    对,就是这样,以前是当妹妹一样宠,现在是当弟妹。

    “娘子你知道的,她现在心思重,至今不能从失去子慎的痛苦中好起来,我对她总会多些关心,若是这些关心让你觉得不舒服,我以后绝对不这样。”

    崔知意看着狡辩的他,望着那双深情款款的眸子,眼里涌上受伤。

    “这些话你在让我独守空房时就说过,我信了,你把后院一堆事还有二爷葬礼的各种事压在我身上却不断照顾别人时说了第二次,我也信了,如今你为了她在所有人面前不顾真相骂我的人下我的脸又是这番说辞,你还要我信吗?”

    说完崔知意收回受伤的眼神,按了按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是我说胡话,你说得对,弟妹失了丈夫又怀着孩子,肯定要多关心关心,正好她现在不适合随意走动,干脆让她在揽月阁宿一段时间,我也好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穆子昭看着她背过身伤心的模样,愧疚越发强烈。

    可一听她说的话,下意识拒绝。

    “不行……揽月阁住着孩子,孩子爱玩是天性,要是再撞到怎么办?况且孕妇需要静养,回慈安院最好。”

    开什么玩笑,今天那个崔瑜能撞到易婷婷肚子,那就会有下一次,要是真撞出个好歹,谁也负不起责。

    还有他现在特别纠结,他心里有易婷婷,哪怕明着疏远,心里依旧有她。

    所以听到她出事时慌了手脚,顾不上这里是揽月阁,顾不上他的娘子还在身边。

    可他同样喜欢崔知意,越来越在意,害怕她发现他跟易婷婷的关系,害怕她对他冷漠。

    他两个都在意,不愿伤害任何一个,她们绝对不能住在一起。

    听着他那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崔知意停下动作望向他。

    穆子昭不敢多看她那双眼睛,有些心虚地避免对视。

    瞧着他眼神闪躲的模样,崔知意执意不愿移开视线。

    过了良久才道:“随你吧,揽月阁你做主,我听你的。”

    说完崔知意不再看他,一副拒绝再和他说话的模样,转头去休息。

    崔知意躺在床上睡觉,呼吸有点杂乱,一听就知道是在装睡。

    改变不能突兀,需要循序渐进,曾经满心欢喜嫁过来的小姑娘现在满心失落,这是她需要塑造的形象。

    也是在为以后彻底失望离开他做准备。

    好在这个年纪的穆子昭只是一个刚刚进入官场的公子哥,心机和城府远不如多年以后。

    要不怎么说官场如战场,风云诡谲,瞬息万变,等他在官场多沉浮两年,以他的聪明会再次成为那个狠下心来连孩子不放过的穆大人。

    他知道孩子看到了,哪怕是小时候不懂,可记忆会随着长大,等到知晓男女之事时就会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做过那样令人作呕的事情。

    他怎么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性子,等到孩子懂事会恨死他。

    他多恨,深知留下孩子是埋祸端,就斩草除根。

    他很爱孩子,可比起仕途比起穆家的名声比起他自己,孩子是可以不要的。

    毕竟他又不是不能生。

    她很庆幸,若是几年后的他在遇到这种事情时不会慌了手脚,更不会这样解释。

    幸好是现在的他,她还能对付得了,等他再厉害些,她就会像那一世一样只能死在穆家。

    屋里静悄悄的,穆子昭看着她背对他挤在墙角睡觉,看着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却隔着楚河汉界,心里止不住发沉。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已经很努力却总把事情搞砸。

    差事是这样,她也是这样,易婷婷更是这样,没有一样是如意的。

    今晚的揽月阁大家都睡不好,包括昏倒后幽幽转醒的易婷婷。

    她不聪明,却不是傻子,他真的要与她当回大伯哥和弟妹。

    他想跟崔知意成为寻常夫妻,不想让她误了他们夫妻。

    想着他们之间的纠缠,眼泪悄悄滑落,无声无息。

    她已经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害死那个对她很好的二表哥。

    如今她不能再害了心爱的大表哥。

    易婷婷伸手摸着刚显怀的肚子,孩子已经四个月,再过半年孩子就会出生。

    算算时间孩子会出生在二月春,人间二月天一定很美。

    到时候孩子出生她对二表哥也算是有了交代,把他的血脉留了下来。

    听说妇人生子就是往鬼门关走一趟,到时候她就去陪二表哥。

    至于这无人爱她的世间,不留也罢。

    夜静悄悄的,似乎每个人都想好了未来要走的路。

    只是世事无常,有些人注定纠缠在一起,不是谁想入局就入局,也不是谁想脱身就能脱身。

    鸡鸣声叫醒沉睡中的人,穆家开始热闹起来。

    早醒的穆子昭不知道怎么面对崔知意,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易婷婷,早早就离开揽月阁。

    昨天高兴想着带崔知意去庄子散心的事直接作罢,他现在甚至都不想留在府里,休沐之日直接骑上马带上酒离开长安城。

    马儿驰骋在路上,清晨的凉风吹在脸上有些难受,他却没有停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马儿停下,穆子昭拿上酒来到穆家的一处庄子。

    把马交给庄子里的下人,一个人徒步往山里走,停在一座崭新的墓地。

    与此同时慈安院里易婷婷做了一个决定。

    “母亲,儿媳实在是想念子慎,夜不能眠,请母亲允许儿媳去庄子待产,也让子慎能看看我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