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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深闺 第77章 穆晨的身份

    “祖母,祖母你来看我了,孙儿今日学了几首诗,背给您听。”

    屋外雪花纷纷,伴随着寒风的声音,屋里是穆晨惊喜又认真的声音。

    惊喜于有人来看他,认真是想背诗得到肯定,想要有人多陪陪他。

    看着小家伙背完诗眼里满是期待地望着她,她的心情变得更沉重。

    儿媳妇提了一嘴明日开祠堂的事儿,提了这个孩子要不要出现,她思来想去就来看看孩子。

    这些年孩子亲娘被关着,那样一个没有廉耻不守妇道的女人绝对不能教孩子,也不能接触孩子。

    虽然易婷婷时常托人送来孩子的一些衣裳和鞋子,都是亲手做的,托人求她见见孩子,她都没有松口。

    她不会让易婷婷见到孩子,更不会让孩子见到她。

    易婷婷这人太蠢,当初为了个男人可以不守妇道,可以不顾腹中胎儿的死活,甚至连命都可以不顾。

    她怕易婷婷看到孩子的脸会想到什么,怕她知道孩子是大儿子的种,怕那个疯子又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用孩子的身世做威胁。

    那样的女人只会害了孩子,她绝对不会成全。

    “晨晨真厉害,背得真好,今日想要什么,祖母都给你。”

    穆母伸手摸摸孩子的脸,看着孩子瞬间亮起的眼睛,那双剔透的眼眸里是对她满满的孺慕之情。

    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的把孩子从易婷婷身边抢走的决定。

    她太清楚一个孩子有多大作用。

    长安城里多少人母凭子贵,多少人仗着肚子里有货不把当家主母看在眼里,多少人凭着孩子让当家主母成了笑话,又有多少人凭着孩子毁了别人的恩爱。

    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下等妓子都能仗着一个孩子进入高门。

    一个负责端茶送水伺候人的下人趁着主母不在时想办法爬上主家的床,幸运怀上孩子,能直接凭着孩子一举摆脱贱籍翻身当主子。

    在后宅,女人的肚子是最大的利器,子嗣是一个家族的根基,能利用的地方太多。

    看着眼睛发亮却不说话的孩子,穆母笑着询问:“没有想要的吗?”

    小家伙伸手抱住她的衣袖,眼里是藏不住的高兴和小心翼翼。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

    “祖母,您能多来陪陪孙儿吗?”

    三岁大的孩子,小脸不如一般孩子圆润,眼神不如一般孩子灵动,反倒是带着小心翼翼。

    看着这张与自己儿子相像的脸,霎那间汹涌的复杂情绪已经将她淹没。

    这是穆家的孩子,目前唯一的孙子,应该自信开朗,活泼好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唯唯诺诺。

    穆母把小家伙抱起来,紧紧抱着,眼神透着悲怆。

    那么多孩子跟父母长的不像,为什么这个孩子就要长得像?

    长得像也可以,像母亲也是好的,偏偏就长得像父亲。

    只要孩子不像,她就能当孩子是二儿子的血脉,就能把穆家最好的都给这个孩子,就能让孩子光明正大走到任何地方。

    穆母紧紧抱着孩子不说话,怀里的小家伙不说话,小心翼翼窝在祖母怀里。

    桂嬷嬷看着明明很温馨的画面,心里止不住难受。

    孩子很聪明,平时教他背诗背得很快,三岁的年纪已经认得很多字,只不过孩子年纪太小,手不稳,暂时没有教他练字。

    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除了认字和背诗,根本就不理解诗里的内容,只知道背诗了就能让祖母高兴。

    小家伙很乖,听到不能出去就真的不会闹着出去。

    有时候没人来看他时会蹲在树下看着蜗牛慢慢爬到树上。

    偶尔会蹲在墙角津津有味看着蚂蚁搬家。

    树上有鸟儿过来搭窝会让人不要赶走,然后盯着鸟儿是如何一点点把窝搭起来。

    偌大的院子成了小家伙的全部,见到的天地就是这里的全部,根本就不知道院子外有满园子的鲜花,有一个大大池塘种着半池塘的荷花养着很多色彩斑斓的鱼儿。

    身为穆家嫡长孙,没见过穆府是什么样儿,没见过花园,没见过有鱼有荷花的池塘,没在池塘上泛过舟,甚至有很多很多下人没见过这位穆家小公子。

    每年生辰宴都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来陪他,没人为他庆祝,没有很多很多礼物。

    都知道孩子无辜,可是能怎么办呢?

    这个孩子注定见不光。

    桂嬷嬷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小小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母回到慈安院,难受得让其他人出去,自己留在房间里缓缓。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守在屋外的侍女没人敢去打扰。

    穆母去见了穆晨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揽月阁。

    听到这个消息崔知意也没心情忙别的事,开始恍惚起来。

    “已经十二月了,马上就到那孩子的生辰。”

    十二月二十二日,穆晨的生辰。

    很多人不喜欢那个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一日是穆子昭和易婷婷私下见面导致早产的日子,是易婷婷不顾伦理要穆子昭陪产的日子,是所有人都看到这一对苦命鸳鸯双双无视教条礼数相互依赖的日子,是秘密被揭开的前兆。

    可哪天是一条小生命降临的日子。

    有人为爱不顾一切,后果却要一个孩子去承担。

    “小姐是在想送孩子什么生辰礼吗?”

    崔知意回神,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孩子最想要有人陪,想要跟正常的孩子一样有父母陪伴,想要离开那个院子,想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这些我都给不了他,能决定他命运的只有穆家。”

    准确来说能给孩子这些的只有穆子昭。

    穆父穆母为了保住穆家的名声和穆子昭的名声与前程,会让孩子一辈子见不得光。

    或许等孩子长大了会送得远远的,送回祖宅。

    总之孩子的长相和身份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在长安城生活。

    如今唯一一个能改变孩子命运的就是穆子昭。

    只要他见了孩子就会知道真相,知道孩子的身份,知道孩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男的女的为了爱把什么都干了,弄出来一个孩子,让孩子一辈子背着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活着。

    稚子无辜,那个孩子乖到让人没办法讨厌他。

    现在只希望穆子昭能对这孩子承担起自己身为父亲的义务。

    崔知意叹了口气,开始为明日的开祠堂做准备。

    杀三牲祭天,缚三禽祭地。

    猪牛羊为三牲,鸡鸭鹅为三禽。

    瓜果、点心,酒水、香烛、纸钱……

    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时间又紧迫,需要反复确认,确保没有遗漏。

    一旦遗漏某些需要的祭品就是对先祖的大不敬,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这些该是穆母去忙的,但是穆母现在心情比她更不好,没办法准备。

    这些年最不好过的就是穆母,原本做事干脆利落的当家主母因为这个孩子屡屡为难纠结。

    曾经的穆母是那样风光,坦坦荡荡,如今整个人都变了,失眠多虑,时常陷入自责。

    在穆家待得越久就越觉得这当家主母很不容易。

    穆父是个只管仕途不管家事的人,把家里各种事情都留给穆母。

    穆子昭也差不多,自己闯了那么大祸,被穆父一句话安排到黎城,对自己闯的祸半点不善后,还最后由穆母善后。

    穆家的男人只说话,不管中间有多难处理,只想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有时候她都心疼这个婆母,看似风光,家宅事少,实则麻烦事就没少过。

    崔知意就这样一边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一边忙着安排各种事儿。

    揽月阁来了一批又一批人,这一忙就忙到晚上,到了晚膳时间还要一边吃一边想有没有纰漏。

    跟她相比穆子昭这一天就轻松了不少,入宫述职后很快就出来,出宫后遇上友人,受友人邀请跟其他友人聚一聚。

    这一聚就聚到了晚上,听说是被程刚接回来的,回到院子就休息了。

    夜色沉沉,这一场雪已经下了好几天,时大时小,偶尔停了个小半天又继续下,整个穆家白茫茫一片,若是不扫雪都没法儿走路。

    夜里又下了大半夜的雪,第二日各个院子负责扫雪扫落叶的下人早早起来,顶着灰蒙蒙的天儿开始扫雪,就怕主子起来没办法走路。

    天刚微微亮崔知意就醒来,等侍女帮着梳好发已经不早了。

    开祠堂祭拜是大事,什么时辰开,什么时候祭拜都是有讲究的。

    她需要早早去祠堂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祠堂里祖宗牌位摆放得整整齐齐,该准备的东西也都整整齐齐摆在一旁。

    一番检查发现一切妥当之后才稍稍闲下来回到揽月阁准备用早膳。

    崔知意刚走进揽月阁就有侍女迎上来。

    “少夫人,大爷正在屋里的等着您,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此时的揽月阁里穆子昭正打量着这间本该是新房的房间。

    这间屋子再也没有当初的模样,甚至没有一样是他熟悉的。

    这些年他让人送那么多东西回来,一件也没看到。

    就连他曾经在这里摆上的字画摆件都一件不留。

    一件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