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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吉祥物成精了 第13章 抽丝剥茧

    书房里普洱浓香沁脾,端坐在茶桌两侧的美男相谈甚欢,恰似志同道合的多年好友。

    “下官记得裴大人常饮云雾和贡眉,数月不见,口味变得更醇厚了……”

    身穿黛蓝梅花缎道袍的玉面男子,生就眉清目朗好相貌,他抿唇品琢茶中回味,一双含笑桃花眸神采奕然。

    “这应该是潭山茶庄的普洱吧?”

    裴砚舟亲自为他斟茶:“司监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间俗事更是无所不晓。不错,本官今早去齐主事府上拜访,临走前收下这两罐茶叶,分你一罐带回钦天监,替本官平摊些受贿的风险。”

    司南絮朗声大笑,悦耳声音如拨动琴弦。

    他留意到候在门外的魏平,手掌虚弱成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下官来得好像不是时候,裴大人还没用晚饭吧?”

    “没什么胃口,不用也罢。”

    裴砚舟放下手中茶盏,不再与他客套寒暄,“司监正来得正是时候,本官近来重审齐氏遇害一案,有个疑问想向你请教。”

    这桩震惊燕安城百姓,气得皇帝拍桌子跳脚,惹得群臣嫉恨裴砚舟的骇人惨案,朝廷上下可谓是有目共睹。

    司南絮连忙拱手致敬:“下官若能助裴大人查明此案,必当知无不言不遗余力。”

    “案发当晚,凶手遗落在现场一把侍卫佩刀。听说司监正因此占卜缉凶,且追查到钟朔的藏身之处?”

    虽说李侍郎都是狡辩之词,但裴砚舟从中发现刑部遮掩的隐秘。

    办案讲求证据,罗尚书不会承认靠占卜捉拿嫌犯,更不敢自找麻烦记入案卷。

    “确有此事。”司南絮从不怀疑裴砚舟的机敏,也没打算替自己开脱。

    “下官记得八月十三那晚,陈监理正在记录当日天象。罗尚书派人来钦天监递帖子,说是请下官去李府有要事相商……”

    裴砚舟蹙眉:“那晚你也在凶案现场?”

    罗志远和李穆都没透露他在现场占卜,如今司南絮主动提起,倒是多了些阴谋的意味。

    司南絮想起来就气闷:“下官到地方才知道齐氏遇害,直言不懂查案请他们另谋高人。罗尚书却道凶手已有眉目,只须下官凭凶器追查他的逃匿方向。”

    如果凶器属钟朔所有,上面会留有他的气息。

    以物寻人,对修道者来说并非难事。

    但若时间充足,衙吏也能用墨粉从凶器表面拓下指纹。

    御前侍卫残害户部侍郎儿媳,凶手与受害者家人同为官员,朝中多年来闻所未闻,影响恶劣到罄竹难书。

    罗尚书破案心切,唯恐凶手连夜逃脱,只得放弃惯用的查案手法。

    司南絮若能查出钟朔下落,那就先把人抓回来,查不出对刑部也没有不利。

    “下官看到那把沾血的凶器,同情齐氏遭此惨祸,当时想着尽力而为,却不知凶器的主人是武状元钟朔……”

    裴砚舟适时纠正:“司监正所言,只能证明凶器属钟朔所有,并不能指证钟朔就是凶手。”

    “案发当晚,确实没人看到钟朔对齐氏行凶。但他当晚不在家中,反是流落在郊外山林,让人不免猜测他有逃跑的嫌疑。”

    司南絮有这种猜疑在情理之中。

    钟朔大半夜不回家,在林子里做什么只有自己知道,旁人解释不清。

    但这不妨碍裴砚舟认为他是无辜的。

    “除了罗尚书和李侍郎,你在现场可曾见过其他人?”

    司南絮摇头道:“不曾见过,裴大人怀疑李公子也在现场?”

    李铮前往燕安府衙自告扰民,坊间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他敢在棺材动手脚,找人假扮女鬼,还有什么缺德事做不出来。

    裴砚舟笑而不答,但他甘冒罢官的风险也要替钟朔翻案,可见案情另有玄机。

    司南絮面有愧意:“幸亏裴大人明察秋毫,否则钟朔被错杀,下官难辞其咎。”

    “司监正也是被人蒙骗,何况本官暂未查明真相。”

    裴砚舟不觉得钦天监与李穆父子串通,罗尚书也不会蠢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此一来,李穆父子可疑性更大了。

    佩刀应是他们有意栽赃,那么钟朔当晚去郊外又是何故?

    “好了,说回私事吧。你我相识三载,每逢生辰都要送我一份贺礼,太客气了。”

    裴砚舟在朝中鲜有私交,勉强能说上话的同龄人,司南絮算一个。

    “承谦对我有恩在先,何足挂齿。”

    司南絮放松下来称呼他表字,一手把玩桌上的麒麟茶宠,另手支在圈椅扶手上,随意之间尽显风流倜傥。

    “钦天监都是这种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贵人们看不上,我想送都送不出去。三年前圣上召我入宫觐见,一时不察惹祸上身,多亏承谦替我解围因祸得福。”

    那些抠字眼打压同僚的小手段,裴砚舟纯粹是看不惯帮个忙,不料意外结下一段善缘。

    “这般说来,道长多次在圣上面前为我美言,承谦应当另谢才是。”

    司南絮自从得到皇帝青睐,没少夸他眉眼灵秀,乃紫薇入命的面相。

    裴砚舟“人间紫薇星”的绰号,正是由此得来。

    皇帝本就欣赏他少年老成,遇事沉着,得知他是天子福将,更是无所顾忌宠着他。

    裴砚舟和司南絮在官场上互相成就,在京城贵女心目中,亦是难分伯仲的梦中情郎。

    学富五车紫薇星,美若光风霁月的冰山雪兰;道法传奇除魔师,好似妖冶邪魅的赤焰红莲。

    “大人,小祥子回来啦……”

    吉祥换回吏服洗把脸,双手端着饭盆跑进书房,看到的正是双美争妍这一幕。

    太养眼了,都像画里的神仙似的。

    换做春心萌动的待嫁姑娘,哪还能像她叼着猪尾巴不松口,吸溜吸溜地裹食汤汁,咂摸哪块肉更好吃呢。

    她们早就把嘴里碎骨头吐出来,含羞带怯抹干净脸上的油花,红着脸欠身问候大人了。

    吉祥坦荡荡看着眼前两位大美男,贝齿啃着红烧尾巴尖,嘴角滋滋冒油。

    长得好看又不好吃,还不及她从街上花十文钱买的卤味,香得很。

    裴砚舟没指望她很快查到线索,看她吃得红光满面才舍得回来,估计她把饭钱都花光了。

    “没看见本官有客人?下去!”

    小狮子平时爱咋呼,胜在机灵有眼色,嘴有把门儿的不会乱说。

    案件明朗之前,最好一个字都不要透露。

    “走就走,要不是小平子叫我来告诉你一声,我还没空来呢。”吉祥扭头就走,身后突然响起悦耳的笑声。

    “姑娘请留步,没想到小别数月,大理寺多了位冰雪伶俐的女官。”

    听听,人家这话说得多动听,不比那裴无常嘴甜……咦,他怎么一眼看出她是女子?

    完了,接二连三被人认出来,她的美貌藏都藏不住了。

    裴砚舟讶异地看向司南絮。

    倒不是紧张身边有姑娘被人发现,而是钦天监监正和他一样,都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玄黄教道士可以娶妻生子,身为圣上信赖的五品监正,朝中多少官员都想与他结亲,皇后娘娘都曾为自家侄女说媒。

    无一例外,都被司南絮以潜心修道为名婉拒。

    然而此刻他凝视吉祥的目光,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裴砚舟说不清内心的不适源于何处,但他不喜欢吉祥被人窥探的感觉。

    他大方介绍道:“小祥子,这位是玄黄教道长,钦天监司监正,以后见到大人不得无礼。”

    “原来是监正大人,失敬失敬……”

    吉祥很给面子地躬身行礼,趁机多看一眼。

    哟,他就是皇帝老爷的新宠,炼丹药糊弄人的除魔师啊。

    之前还对不上号,看这标致小白脸想起来了,好像是裴砚舟为数不多的茶友。

    司南絮勾唇浅笑,一双桃花眸波光潋滟:“姑娘看着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拜托,要不要这么老套,撷芳轩的风流公子见到美人都问有没有约过。

    裴砚舟胸腔里聚起浑浊之气,越发不痛快了。

    吉祥看他脸上乌云密布,担心保不住饭碗,乖巧地笑着解释。

    “监正大人切莫误会,我前几天流浪到大理寺,无家可归被大人好心收留,哪有机缘见到您呢?”

    裴砚舟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小祥子是封诊术传人,本官带她去现场诊察勘验,魏平都对她赞不绝口。”

    小平子何时夸过她?还有什么是封诊术?

    司南絮了然:“封诊术擅长分辨指纹和脚印等痕迹,难怪裴大人要把祥子姑娘留下了。”

    祥子姑娘?好吧,反正以后也不会经常见面。

    “没错,我就是靠本事吃饭的。”吉祥没跟他啰嗦,嚼着猪尾巴偷瞟裴砚舟。

    还是有学问的人能编会造,以后谁再问她来历,她也这么说。

    司南絮贼心不死地盯着她瞧:“祥子姑娘聪慧开朗,仙姿玉貌,令人一见如故啊。”

    咣啷,裴砚舟手里的茶盏没拿稳,差点把茶水泼他脸上。

    吉祥最喜欢被人夸聪明、漂亮,小白脸净捡她爱听的说,真是讨厌不起来。

    “监正大人玉树临风,您也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呢。”

    司南絮称得起这句称赞,也不算溜须拍马。

    可吉祥发现裴砚舟脸黑得像锅底,眼底的冷酷刻薄都凝成冰刀子了。

    “咳,小平子,你不是给大人备好了饭菜?快端上来啊!”

    魏平仗着有吉祥打头阵,顶风送饭:“大人,快趁热用些吧。”

    裴砚舟这次没嫌他多事,和颜悦色地邀请司南絮一起用饭。

    “裴大人请慢用,下官该回去为皇上炼制丹药了。”

    魏平得了吩咐送司南絮出门,书房里传来热闹吵嚷声。

    “大人,我每顿饭都不是白吃你的。”

    吉祥大喇喇坐在裴砚舟对面,揉着自己后腰呲牙哎呦,“你要是知道我从哪儿回来的,高低得来个倒立给我助助兴。”

    裴砚舟想象自己倒立的画面,闭了下眼睛,语气依然冷淡:“都查出什么了?”

    “你先吃饭我就告诉你,哎,青菜怎么不吃,你是小孩子啊还挑食……”

    司南絮收回视线走过月洞门,眼底笑意瞬间冷下去,狂乱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他不会认错,她身上那股灵气分明就是……太不可思议了,消逝已久的传说竟然近在眼前。

    吉祥难得吃顿安生饭,裴砚舟还总在她耳边说教。

    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皮囊好看最是无用,品德才是终生修行。

    到底是谁那张嘴叭叭个没完?

    “大人,我那是奉承话哄他开心来着,若论貌美,大人的姿色远在司监正之上。”

    有什么好酸的,你俩加一起都比不上本座。

    果然,裴砚舟不吭声了。

    再厉害的人也得吃饭,像她喝西北风都快累趴下了。

    如今卞家人已带到,就等着老王头回话。

    魏平叮嘱她先别声张,怕大人吃不好有损身体,毕竟裴砚舟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

    饭后上茶,吉祥才道出她去黄柳村的经过。

    “李府厨娘是黄柳村卞家庄人,我稍一打听就找到了她娘家。卞大娘说她中秋都没回去,月例钱却照旧托人捎来的,心里着急就答应跟我来认尸了……”

    “你怎么不早说?”裴砚舟霍然起身直奔殓房,途中碰见哭得老眼昏花的卞大娘。

    她不认得什么大人,见到吉祥抽泣着哭诉。

    “刚才我忘记告诉你了,芦花当年无所出被婆家休了,她至今都没生过孩子。那位王大人说这是重要证据,又叫来稳婆验尸……”

    卞大娘紧张到手都在抖,“怎么办啊,该不会真是我家芦花吧?那胎记都是一模一样啊。”

    吉祥握着她的手扶稳了:“大娘,不管您闺女是死是活,心里落个明白也好过被蒙在鼓里。”

    “这倒是……”卞大娘唯唯诺诺看向裴砚舟,也不敢问他是多大的官。

    裴砚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无助的老妪。

    包括刑部仵作在内,起初没人质疑死者的身份,也就没有查验她是否生育。

    齐氏育有一子,如若验出死者未曾生育,那具尸骸必定不是齐氏。

    凶手偷梁换柱有何隐情,莫非齐氏她尚在人世?

    世间不会有胎记相同的两个人,齐夫人认不出自己的女儿,难道是有意为之?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裴砚舟快步上前询问。

    “大人!”老王头激动地颤声道,“稳婆验过死者的胞宫与耻骨,确认她从未生育,死者绝非齐氏!”

    “那就是芦花了?天呐,我可怜的闺女死得太冤了!”

    卞大娘撕心裂肺地哭喊,她发狠地咬住嘴唇,跪下来朝裴砚舟和吉祥磕头。

    “二位大人要替我做主啊,凶手是李府少爷,就是他!当初芦花拦着他打少奶奶,胳膊都被他拿锤子砸断了,芦花一定是被他害死的……”

    吉祥极为振奋:“大人!咱们有人证了,你快派人把李铮抓回来!”

    凶手真是李铮?

    裴砚舟推测凶手是年迈者或是女子,不过李铮也可能是知情者,眼下没理由再放过。

    他正要下令提审,魏平惊慌来报。

    “大人,李铮失足落水溺毙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