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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吉祥物成精了 第41章 人鬼难分

    裴砚舟口中的双亲,正是裴家舅父舅母。

    他从襁褓婴孩被夫妻俩抚育成人,视若亲生骨肉。

    要不是裴砚舟太聪明,打小就认清自己的身世,老两口怎舍得让他背负仇恨。

    好在裴砚舟不随他那个市侩爹,也不像他亲娘懦弱自卑忧郁成疾。

    他一心要做百官之首,发奋读书读出个状元。他立志成为百姓头顶那片青天,入仕五载就被皇帝擢升大理寺卿。

    裴砚舟少年有为光宗耀祖,裴家人哪个不以他为荣,族谱上他名字都是烫金的。

    吉祥半晌没憋出一句话,想质问他又怕自作多情。裴无常鬼主意最多了,兴许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裴砚舟看小狮子羞恼扭捏的模样,转念想到那句话容易引人误会。他玉面微红,手掌虚握抵在唇边轻咳了声。

    “沈菡钰母亲柳氏和我舅母都是东亭人,听闻柳家有一门墨绣绝活,用发丝织成菩萨绣像以示虔诚,亦能当做夫妻忠贞不渝的信物。”

    “舅母曾言柳氏的手艺最为出众,绣品千金难求。我想舅母可代为引见,你我假扮成新婚夫妻,或许有机会查到沈菡钰的下落。”

    吉祥杏眸睁大,唇形从圆到扁发出几声疑问,脸色变幻像一幅水墨画。

    好险,幸亏没多嘴啊,否则又要丢人现眼。

    她雪腮抽搐挤出夸张的尬笑:“哈,原来是这样啊,老天都要帮大人破案,紫薇星升官指日可待!”

    裴砚舟起了捉弄的心思,弯唇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是怎样?”

    “我、我哪知道。”伶牙俐齿的小狮子被他堵得语无伦次,抓起桌上茶杯仰头灌几口,“本座要换衣裳了,背过身去,不许偷看!”

    吉祥慌张撞到屏风哎呦了声,苦大仇深地捯饬那套衣裙,心想柔儿姑娘在的话就好了。

    她手忙脚乱的身影映在屏风上,裴砚舟看在眼里只觉娇憨可爱。

    他微微一怔,转身面壁思过,垂目默念律法让心绪静下来。

    吉祥隔着屏风看那道清冷背影,抿唇偷笑。裴无常那张嘴气人,但人品还是信得过,脑子也比她转得快。

    “大人神机妙算,我刚想起那丫鬟有可疑,你已经派小平子救了她。还有管事到底是谁的狗腿子?大人不能把他抓回来拷问吗?”

    “不急,他在明处对我们有利。”裴砚舟抬起头,眼底恢复了平日沉静,“至少目前算是有头绪了。”

    “头、头发好烦人啊。”吉祥散开长发坐在窗前,手指头不听使唤似的,梳个发髻都梳不成。

    修成人形以来,她每日素面朝天在头顶扎个独鬏,洗把脸就能出门。上次在撷芳轩乔装花娘,还是柔儿姑娘帮她打扮的。

    裴砚舟回头看她和梳子较劲,迟疑着开了口:“需要我帮忙吗?”

    吉祥急得想把头发薅秃:“快来帮把手,要不咱们去不成了。”

    暖阳倾照窗畔,浅金色碎芒斜洒进来。

    菱花铜镜里娇靥似敷粉,唇不点而朱。小姑娘轻轻阖上眼,睫羽像小扇子扑闪着,桃腮莹润柔滑剔透。

    近看她容颜完美无瑕,无一处不是天工雕琢,如同举世奇珍令人爱不释手。

    裴砚舟倚在窗前为吉祥画眉,他自己也未觉眼中尽是缱绻,反复流连在她鬓边耳廓。

    姑娘家耳垂长得精致圆润,极适合戴上明珠耳坠。她雪颈纤长下颌柔美,花瓣似的红唇微微开合,飘散出似有若无的甜香。

    天生芙蓉面,冰肌染清韵。

    想起与她耳鬓厮磨那一幕,裴砚舟喉结微滚,眸光发暗,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

    他极尽克制稳住手腕,再开口嗓音低哑:“好了,我帮你盘发。”

    吉祥感觉到古怪的氛围,抬眼却见他神色如常,看向镜中自己好像变得更美了。

    她愉悦地翘起唇角:“大人写得一手好文章,给女子画眉也信手拈来,未来的裴夫人有福喽。”

    裴砚舟至今没想过嫁娶之事,从她嘴里听到裴夫人只觉刺耳。

    他烦闷放下黛笔,指尖划过她丰盈唇珠,心底猛地一颤,深深压抑的狂热情愫如洪水狂涌。

    激荡的感觉一再提醒自己,他对吉祥有非分之想。

    裴砚舟无法直视她纯净的眼眸,拿起桌上那把檀木梳子,为她梳整长及腰际的乌发。

    吉祥臭美地照镜子,说些什么他都听不清了,任由微凉丝滑漫过指间,在他心上点起一簇簇烈火。

    身为男人,他难以忽视那种卑劣的冲动。

    可他不能放纵自己的欲念肆意疯涨,成为禁锢她的牢笼。

    那日找到许婉柔,她说自己和吉祥都是灵精,她有把握压制司南絮的道法,但也警告他不得欺骗吉祥的感情。

    他与她本是殊途,穷尽此生也不会有结果。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护着小狮子,直到将灵珠归还给她。

    如果靠近她就将生出妄念,今后他将恪守那道界限,不再往前迈出一步。

    裴砚舟强迫自己封存心底的悸动,双手灵活地为她挽起流云髻:“我儿时帮舅母挽过发,只会这一个式样。”

    那也比吉祥强多了,她猛夸他心灵手巧,两人都像无事发生就此揭过。

    裴府就在皇宫附近,世代书香世家,与王府比邻而居。

    府邸不算豪奢胜在雅致,裴砚舟舅父恰巧去翰林院当值,舅母倒是个伶俐人,见到吉祥没有多言,爽快答应跑一趟墨绣坊。

    柳氏自从与护国公和离,无意再嫁自立女户。她拒不接受前夫接济,靠一手绝活就能把日子过得滋润。

    要不是女儿婚事不顺,可以说无忧无虑了。

    人生在世总要有个寄托,寻几样爱好愉悦身心,学两门技艺富足生活,日积月累总不会辜负自己。

    唯有爱错一个人,无法用得失来衡量。

    吉祥见到柳氏之前,以为她是裴砚舟舅母那样的温婉妇人,见面才发现她眉宇有英气,少见的洒脱女子。

    敢情柳氏并非被抛弃,她自请下堂寻清静去了。

    喝过见面茶,舅母介绍裴砚舟是远房亲戚,新婚蜜月携妻子来燕安小住段时日。

    小两口情深意笃,都想珍藏一幅墨绣作信物。

    柳氏早已不缺银子了,近些年做绣品全凭眼缘,这对夫妻相貌出众,郎君温润有礼,娘子娇美活泼。

    彼此眼神交汇时,羞涩又甜蜜的爱意溢于言表,令人难免会思忆往昔。

    旧情如水流逝,最难忘青春少艾。

    柳氏无缘觅得真心人,但她乐意成全恩爱眷侣。

    “发肤受之父母,世人说是惜发如命也不为过。新婚夫妇行结发礼意即不离不弃,墨绣作为信物,也要选些寓意喜庆的样式。”

    她扬手从书架挑本画册递给小夫妻,“你们选个图样,看看有喜欢的吗?”

    这就是答应了。

    柳氏拿出鎏金錾花剪子,分别从两人耳后绞下一缕长发收好。

    吉祥假戏成真装到底,从她摆放在房里的屏风、裱画等绣品来看,手艺真是出类拔萃。将来放进自己屋里欣赏,也能添几分雅趣。

    况且沈菡钰的下落还没打听出来,她和裴砚舟都指望多来两趟呢。

    裴砚舟接过画册道谢,舅母当即掏银票付定金,说是送给夫妻俩的贺礼。

    “小祥子,快来挑个花样,鸳鸯戏水,百子送福都很好看啊。”舅母的热情让吉祥难招架,没想到她这名儿都传遍裴府了。

    裴砚舟坐到吉祥身边翻阅图册,两人煞有其事商量起来,渐渐地脑袋都凑到一起。

    舅母这回是带着任务而来,她养子虽是廷尉大人,但柳氏有护国公那座靠山,不是大理寺随便能提审的。

    沈菡钰有嫌疑,那都是赵芸一家之言。

    裴砚舟找到舅母讲明顾虑,她二话没说就应承下来。

    舅母和柳氏都是东亭人,讲起老家趣事很快就熟稔了,话头自然而然转到沈菡钰身上。

    柳氏笑称女儿孝顺,如今在清心庵带发修行,每月初一十五都回来看她。

    吉祥深感佩服,手臂不时地碰一下裴砚舟。

    所以说啊,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女子。她们只是没有出仕为官的机会,不然查案理政未必不如男子。

    裴砚舟指着画册轻声笑道:“娘子,为夫看这幅喜上眉梢不错,绣好做裱画吧?”

    “夫君说的是,妾身好喜欢啊。”嘁,总不能选早生贵子吧。

    定下图样,两人坐直了听柳氏讲起沈菡钰。

    “钰儿乖巧懂事心思聪敏,她打小和晴澜最要好……”

    第一句话就把吉祥噎住了,沈家姐妹俩势如水火,儿时居然是最好的玩伴?

    裴砚舟握住她的手,面不改色听柳氏说下去。

    好吧,姐妹为男人反目的荒唐事也不少,兴许她们年少时还有亲情。

    柳氏拉开抽屉,眉眼祥和取出几幅巴掌大的绣品,“她时常瞒着我去沈家找晴澜,小姑娘都喜欢学墨绣,还合计长大了开家铺子,好让我早日享清福。”

    “看啊,这是晴澜五岁时用自己头发绣的仙鹤,第一次绣成这样很有天赋了。”

    吉祥瞅着鸡首猪身那玩意儿,深信自己也有学墨绣的天赋。

    柳氏又拿出沈菡钰的绣品,明显比她妹妹绣的好很多。

    “姐妹俩要好其实不打紧,将来各自嫁人情分也就淡了。”柳氏顿了下,嗓子里像含着湿水的棉花,“谁知道晴澜不喜欢世子,钰儿顾及姐妹情义,替她嫁进了永安侯府。”

    吉祥手一哆嗦,发觉裴砚舟手心也渗出冷汗。

    赵芸口中的沈菡钰是不择手段的毒妇,沈晴澜也痛恨这个害她出丑的姐姐。

    怎么到了柳氏嘴里,沈菡钰却变成纯良无辜的小白兔?不是,就算有心维护自己闺女,她也不能黑白不分吧。

    吉祥不信赵芸那个恶婆婆,但沈晴澜和侯府小厮供词一致,应该有些可信度。

    扪心自问,裴砚舟从没想过替嫁这种可能。

    赵芸、柳氏和沈晴澜,她们之中必定有人撒谎。母亲偏袒女儿人之常情,但也不能认定她就是狡辩。

    裴砚舟朝吉祥使个眼色,劝她莫着急再等等。

    柳氏好久没对旁人吐露心事,说出来才觉得好受些。

    “我当时差点哭瞎眼睛,国公爷发誓能护住钰儿,不许任何人看轻她。好在婚后世子对她还算体贴,钰儿每次回来看我,那眼里笑意都是幸福。”

    “可是,后来她怎么就不笑了呢?”柳氏眯起眼睛想了想,茫然看向娇俏爱笑的姑娘,好像女儿刚出嫁那时候。

    她猛地倾身用力拽住吉祥的手,神秘兮兮地靠过来压低声音,“钰儿,你婆母不在了,你要好好孝敬公爹,替世子照顾好侯爷。”

    吉祥手腕被她攥到生疼,耳边这句低语如晴天霹雳,震得头皮发麻。

    眼前的妇人神情恍惚,目光直愣愣盯着她,活像个失心疯。

    裴砚舟唯恐柳氏情绪激动伤害她,正欲阻止,但见吉祥咬了下嘴唇,朝柳氏挤出温顺微笑。

    “母亲,我婆母赵芸去世多久了?我都记不清了。”

    “你这孩子,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多久来着?多久了……”柳氏不停地反问自己,舅母吓得都快坐不住了。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人突然疯了?”

    舅母冲出去叫候在门外的婆子,那婆子赶来抱住柳氏慌乱道歉,说她多年前患过神智失常,好久都没见复发了。

    裴砚舟帮忙扶起柳氏平躺在榻上,随舅母匆匆告辞离开了墨绣坊。

    看似洒脱的女子动了情也难逃情劫。

    吉祥倍感自责:“都怪我,不该追问那一句,她是被我刺激到了。”

    “换做我是你也会那么问。”裴砚舟听清她们的对话震惊不已,赵芸去世了?那他见到的侯夫人是鬼吗?

    裴砚舟很难分辨这是事实还是疯话,不过派人去清心庵一趟,或许可以推测出真假。

    “不管能否找到沈菡钰,过两日就是十五,她应该会来见她母亲。”

    吉祥想到管事说过的话,灵机一动:“侯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都去慈济寺施粥,这么巧就是沈菡钰看望母亲的日子?”

    裴砚舟停下脚步:“你想说,赵芸是沈菡钰假扮的?但她为何咬定沈菡钰是凶手,难道不该为自己脱罪吗?”

    这点吉祥也想不通:“不过盯紧她们姐妹俩,一定能抓住凶手。”

    她就是有这种强烈的直觉。

    裴砚舟回到大理寺,派侍卫去清心庵查探,忽闻院外有人吵嚷。

    吉祥跑出去一看,竟是毒蝎子登门自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