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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世幻想 第28章 离乡

    夜幕下的山岭,升腾而起的黑气似乎融入了夜色。

    数量众多的黑气升腾天际,聚集成了一片浓重的黑云,遮住了投射而下的月光。

    各处都燃着小小的金色火苗,这火焰燃烧在草叶枝干上,却并没有烧伤植物组织。

    它们挣扎着舞动,想要将那一点光亮多维持一会儿。

    整个山岭,无数跳动的金色火苗,像是天上繁星落下凡间了一般,为山岭蒙上了一层星河帷幕。

    风云突变,一道金色光柱冲破了深蓝色的云层,忽地从天而降,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条连接天地的通路一般。

    这华美的光柱并没有持续太久,仅数个呼吸后便彻底消散,只有半空中还遗留着些许金色灵粒子。

    而在金色光柱原本所笼罩的地表上多出了一个人。

    他单膝撑地,全身涌动着不稳定的金色流光,这似乎是因为经过了某种长距离迁跃,灵力尚且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与这金色流光相比,星星点点的金色火苗显得是那么黯淡。

    这是一个半身赤裸的男人。

    男人缓缓站起,身高八尺,他的身体比例近乎完美,简直像是一件来自天界的艺术品一般,古铜色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皮肤,饱满的肌肉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铭文,铭文上的金色光芒像是会流动一般。

    男人抬起头,那是一张闪着金属光泽的面孔,原本脸上五官的位置也完全被金色铭文所取代。

    他环顾四周,脸上的【源目】神刻金光流动,投射出一个广角的散射光,随着他脑袋的转动扫描了这一整片山岭。

    “对-周边环境-泛循环-进行扫描-扫描结果-”

    “普通游离态灵气占-62%,邪念灵气占-30%,神力占-8%。”

    男人没有五官的脑袋中传出的,是一阵毫无感情的,机械化的女性声音。

    “对神力来源进行分析。”这是另一个没有感情的 ,机械化的男性声音。

    或许这才是男性本身的声音。

    “逸散时间过长,神力完全失去活性,无法确定神力来源。”女声回答道。

    男声:

    “监视者使命之一——平息地界已具规模的争斗。”

    “监视者使命之二——歼除荒党分子。”

    “天界成员进行未经批准的地界活动,可视为荒党分子。”

    “需对此处进行地毯式扫描搜索。”

    “即刻进入高速巡航模式。”

    男人声音落下,足底铭文闪过流光,身体则缓缓浮到半空。

    足底忽明忽灭的流光似乎象征男人正在为朝某个方向的快速飞行积蓄力量。

    力量顷刻迸发,男人化作了一支光箭射了出去。

    那是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在整个南谷地区巡航起来。

    经过一座吊脚楼,一瞬之间,男人已经透过木制墙壁对吊脚楼中的所有人完成了扫描。

    “并无异常,继续进行搜索...”

    男人转过头,又化作一道流光,盘旋在南谷上空...

    那一夜,南谷没有邪物滋生。

    就连没有意识的邪灵力,似乎都在本能的畏惧那个于天际盘旋的男人...

    ...

    次日一早,花峣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除了四肢有些无力,基本已无大碍。

    此时天已大亮,扑入鼻子的是浓烈的焦木气息。

    花峣走到门外,放眼望去,可是村子去哪里了?

    只剩一间吊脚楼还孤零零的立在一片空地中,屋子里,难民们稀稀落落的,或坐立,或躺倒,或掩面哭泣,或连声哀叹。

    这便是浩劫过后的幸存者了。

    花峣只盯着眼前这片废墟愣愣的出神。

    一切都好似是一场噩梦一样。

    “阿峣,你身体怎样了?”身后传来花堇的声音,回过头,一个略显憔悴的少女正站在自己身后。

    昨夜一战,花堇将自己大部分灵力都传输给了花苓,相比于花峣当场昏迷,她的情况也只是稍好一点。

    此时她头发有些散乱,只是草草的扎到了脑后,双眼都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一样。

    “已无大碍了...”花峣答道。

    “这...是怎么回事?”花峣指着面前这片废墟,“村子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昨夜火灾你也见到了,待你除去了那孽畜,火势却已然难以遏制了...”花堇的声音明显有些低落,“离咱们家最近的房屋也有数十步远,这才没有被火灾牵连。

    实际上,不仅是吊脚楼,村子周围的树木也没有多少被烧毁的,就好像这火灾长了眼睛,就是要专门毁坏供人起居的居所一样。

    “苓儿呢?”花峣接着问。

    “她灵力消耗太大,已经回去灵蕴石中了。”花堇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听苓儿说,她与那怪物灵力差距太大,因此即便只是禁锢了它那一小会儿的时间,几乎已经将自己的活灵力用尽了。”

    花峣似乎是放心了些,又回过头去看那满眼的废墟。

    花堇也无言的站在他身边。

    东边,初升的太阳将天际线染成了金色,也拉长了少年少女的影子。

    没了其他房屋和周边树木的阻挡,这日出反倒看得清了。

    “阿峣,怎么办?”花堇率先打破了沉默,“咱们,该怎么办呢?”

    “我...我也不知道...”花峣摇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是啊,离开了老猎头和花婆婆,他们也不过是孩子而已,面对这样的局面,当然会手足无措,更不要说还有一群难民需要他们来保护。

    “总之,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花峣说,“哨站已经被破坏了,即便是黑潮已经过去了,但山间邪物时刻都在滋生,这里的人类气息很快就会被新生出的邪物察觉,遭到攻击。”

    他回头望向那些难民。

    “以我二人之能,或许可以自保,但是这些乡亲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默...

    “阿峣,阿峣...”身后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

    “老爷爷,有什么事吗?”花峣问。

    “昨夜邪物侵入,可是哨站被那些孽畜毁了?”老汉拄着拐杖走到花峣面前,他的背有些微驼,但双眼却很明亮。

    “欸...那怪物突然袭击,攻击被我爷爷挡住,但余波却摧毁了禁制咒文,不仅如此,他还能用嗥叫指挥低级邪物,这才导致哨站失守了。”花峣叹了口气,如实回答,“没能挡住黑潮,是我们猎人的失职...”

    “阿峣,你也别太过自责了。”老汉道,“昨夜我也看到了,这么大一只怪玩意,还这么狡猾,也不怪你们。”

    “再说了,驻守猎人不也都第一时间赶回了村子,已然是尽职尽责了,只可惜大都牺牲了...”老汉说着,抹了把泪,“老汉我的儿子也是猎人,他为了掩护我撤离,葬送在了那些孽畜手里。”

    “老爷爷...”花峣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用安慰我,老汉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猎头爷手下的猎人,我儿子还是我亲手带进哨站的,他死在和邪物的搏杀中,老汉我为他自豪。”老汉擦干了眼泪,正色道:“先不说这,阿峣,此处没有哨站防护,怕是很快又会遭到邪物侵袭,届时,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还不是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他们宰割了?”

    这时,幸存的难民们听到了这边的讨论,也都围了过来,满面愁容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是啊,老爷爷,我们也正愁此事。”花堇苦笑道,“还有何处可去?”

    “偌大的南谷,也就只有咱们这一处有人烟,如今也已付之一炬了。”

    “若说南谷只我们一处人烟倒是不假,然而这天下之大,莫不是也只有我们一处人烟了?”老汉看了看花堇,又看了看花峣。

    一双浑浊的老眼此时却在闪动着。

    “老爷爷,您是说...”花堇有些惊讶。

    “你们这些小辈可能未曾听闻,但老汉我可听父辈说过,我们所在的这一方世界名为地界,东西南北四面,皆有庞大的人类势力掌控,而距离我们南谷最近的,是南边的南舵区域。”

    “父亲说,先前,南舵的人来过咱们南谷,他们说他们住在又干净,又安全的大城市里,比咱们这里好多了。”

    “还说想把咱们南谷收为他们的‘下属’,用他们城里的物件来换咱们的木材和矿物,但猎头爷却并不稀罕他们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也看不惯他们高高在上的态度,就把他们打发回去了。”

    “他们后来就翻了脸,带了很多人马来打咱们,据说那些人的手上功夫很厉害,而且几乎都跟咱们南谷这些萨满一样,有灵兽帮助。”

    这是花堇和花峣从没听说过的往事,周围的难民们一时也忘了现在的处境,入迷的听老汉讲起了这个年代久远的故事。

    “后来呢后来呢?猎头爷爷把他们打跑了吗?”一个小孩忍不住好奇心发问道。

    “虽然那些人厉害,但咱们的猎人也不是吃素的,更不用说咱们可都是从小就在林子里摸爬滚打的,他们在林子里反倒斗不过咱们了!”老汉继续讲述道

    “后来呢,那些南舵的人又来过几次,也都被打了回去,时至今日,也再也没来过了。”

    “依老汉我之见,如果南舵真像他们说的一样的好,那咱们不如去南舵避上一避,总好过待在这里...”

    老汉还没说完,人群中便传来了一些争议的声响。

    “要去外面可不得在林子里赶路,林子里邪物横行,不是找死么?”

    “照你这么说,咱们待在这已经没有了任何保护措施的空地上就不是等死了?”

    “就算能走出去,那南舵的人是相当不待见咱们了,能收留咱们么?”

    “我倒是听我爷爷说,那南舵朱雀城可是遍地黄金,要什么有什么的地方呢!”

    “...”

    花峣和花堇也低声商量了起来。

    “阿峣,你怎么想?”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这里没有任何保护,邪物很快会杀过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已经达成了共识。

    “大家听我说一句!”花堇大声喝止了人们议论的声音,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个俊俏的小姑娘。

    虽然她和花峣年龄不大,但却正是他们消灭了威胁所有人安全的怪物,更不必说,也只有他们拥有与邪物作战的能力,因此他们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老爷爷,您可知道南舵该怎么走?”花堇询问起老汉。

    “知道,从咱们村子大门出去直直朝着南方走,便可到达。”

    “要走多久呢?”花堇接着问。

    “这个...我爹却不曾说过。”老汉回答道。

    “但看这南谷广阔,而我们这些人之中老弱病残又占多数,那少说也要走上个十天半月。”

    花堇看了花峣一眼,而花峣则只是抬头看了看远处那刚刚脱离天际线的一轮金日。

    “野外邪物遍地,要赶路,就得趁白天,尽快上路吧。”

    人们面面相觑,但也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各自散开,去做了最后临行前的准备。

    说是准备,但这村子里除了这座吊脚楼,哪里还有完整的屋子?只能去那些废墟里翻查,兴许还能找到几块能吃的干粮。

    约莫半个时辰后,人们聚集到了村口,在老汉和两个孩子的带领下,迈步走向了他们曾避之不及的山林。

    真的要走了。

    花堇和花峣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自己生长至今的村子。

    如今却连一间完整的房屋都难以寻得了。

    只有一间吊脚楼依旧孤独的屹立在村庄的角落。

    承载了两人的整个童年,和无数回忆的,低矮的吊脚楼。

    那一刻,两人突然觉得这吊脚楼像极了一位老者。

    一位已经活过了无数岁月的沧桑老者。

    像一个神秘,但慈祥的老婆婆。

    又像是一个满脸胡子,不修边幅,虽语言刻薄,但目光却总是追着你跑的糟老头。

    他们正目送着自己的孩子们逐渐远去,而他们只是站在晨光里,如以往一样朝着孩子们慈祥的微笑着...

    “阿峣,该走了。”

    花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花峣转头,看到了正站在远处的花堇。

    娇弱,瘦削的姑娘,晨风吹起她的裙摆,朝阳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要保护好她。

    要变强。

    要活下去。

    要和她一起活下去。

    “嗯,我们走。”

    花峣走上前去,再不回头。

    ...

    小苗终将破开封印了种子的泥土,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外面的世界。

    怪物究竟是何来历?

    而帝裔,又是何种存在?

    固有的命运,又是何种样貌?

    南舵和南谷间又有何渊源?

    前路并不明朗,亦或道阻且长。

    而挡在少年和少女面前的这座深邃山林,也不过是他们要度过的第一个难关罢了...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