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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虎记 第189章

    穆逊猛地喷出一口血,看向箭射来的方向,脑子里一阵昏晕。

    他什么也看不清就倒回了地上。

    他仿佛看到了他爹,嘴唇蠕动,呢喃道,“爹,你来带我走么……爹,你来……”

    那支羽箭离三昧的手不过寸余,就这箭飞来的方向,那里有谁有这么好的箭术,三昧就是不看也知道。

    他转身朝殿阶走来,那张扭曲的面容上满是狰狞的神情。

    头一次见三昧嘴角没带笑,魏陵看着只觉更不寒而栗。

    “殿下,法师好像生气了。”

    喜得顺哆哆嗦嗦地从韩奕手中接过金羽弓。

    韩奕重新坐到椅子上,拿着蓝莲花锦帕轻轻地擦拭着杀过人的指尖,懒得回一个奴才的问话。

    三昧面色冷淡、眼神阴郁,与他以往含笑的面庞不同,他以往的模样像是杀人的佛,现在的模样才是正正经经的杀人的魔。

    不过韩奕有拿捏他的法子,他手中至高无上的权柄,还有他的韩氏身份,他是当今皇帝的二皇子,是这朝堂上的宁王。

    三昧要翻云覆雨,就得依附于他。

    所以三昧再疯,也不能对他不敬。

    果不其然,三昧上了青石阶后,饶是深黯的眼底再怎么愤怒,也只是目光如钩地盯着他。

    韩奕看向一旁的喜得顺,道,“让刘尚书命禁军放箭。”

    喜得顺看着尚在对方将领中的楚王,心神惶恐地问,“楚王殿下还在里头,都、都杀了吗?”

    “既不为我所用,杀了又何妨!”韩奕回答着喜得顺的问话,眼睛却是盯着三昧。

    喜得顺颤抖着比划了几个手势,四周的禁军立马搭弓射箭。

    殿前一阵哀嚎声,三昧的嘴角再次扬起一抹嗜血的笑来。

    蔡思是文臣,一直和韩麒都只待在诸将之后。

    这会见箭雨突然袭来,顿感不妙,立马调转马头,并高声吩咐将士,“保护楚王,随我杀出重围!”

    韩麒适才见穆逊惨死正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这会见蔡思明显不敌,又立马慌张了,“蔡大人,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蔡思看着拼力挡箭的将士,神色不虞道,“殿下,宁王……宁王肯定是藏了后手,他一定是假传诏令了,否则禁军不可能这么快就到的!”

    韩麒瞳孔一震,惊惶道,“二皇兄假传诏令,那父皇岂不是危矣?!”

    “有此可能,所以殿下,您一定要安全出去,我们快撤退!”

    在马上目标太明显了,蔡思翻身下马后二话不说将韩麒也拉了下来。

    韩麒尽力分辨出了他现在是要带自己逃,立马拒绝道,“我要去救父皇!二皇兄软禁了父皇,我得去救他!”

    “殿下!您此时回去就是在自投罗网啊!快跟我走!”蔡思拉着他往御花园的方向撤去,穿过御花园他们就能跑得掉了。

    他们刚刚从皇宫门口一路杀进去,走的就是御花园这条路,禁军包围了四周,走的肯定和他们不是同一条,只要他们出了这御花园……只要出了御花园……

    “蔡大人!”

    蔡思被一支金羽箭射中眉心!

    “蔡思!”袁集挡了数十支箭后,从战盾里瞥到墙角那一抹绛红蟒袍,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摇晃蔡思的楚王,一瞬间好似知晓了他为何要将楚王拉下水,又为何在这逃命时刻还紧紧拉上楚王了。

    皇帝啊皇帝,你不是重视你那位宁王吗?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的好宁王是怎么将你其他的儿子一个一个除掉,最后再送你归天的。

    你可要好好看着。

    袁集用力拉起韩麒,将他推给了穆家军的副将陈轼,有气无力道,“走……送殿下走……”

    陈轼拽过韩麒,拉着他奔进了御花园。

    袁集和他部下其他将领都咬紧牙关挡着箭。

    漆黑的天空试图掩埋这一切肃杀之状,可沿途绵延的繁花锦绣都被景泰殿前的死亡气息所笼罩。

    雕栏画槛,金砖玉阶,浓丽又如何?华贵又如何?

    历经残血的洗礼,一切都变得那么腌臜不堪。

    陈轼带着韩麒正出了御花园,没想到就遇到了曾永忠。

    陈轼后退了两步,饮过血的刀无言地横亘在胸前,见韩麒呆呆的没了反应,又警惕地伸出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王爷,振作一点。”

    曾永忠看到他们逃出来,就知道里面的胜出者是谁了。

    陈轼见他们没有要动手的打算,就道,“大将军,是敌是友?”

    “非敌非友。”

    曾永忠说着让开了路。

    岂料假山后突然射来几支利箭,无一虚发,皆没入韩麒后背。

    众人皆猝不及防,尤其是陈轼,他回身只见假山后的草动了动,他愤怒地跑过去,却不见人影,周围也没了动静,只听到有更多的士兵跑了过来。

    曾永忠却知道,那是韩家军以往的亲兵。

    真是没想到,韩展业竟然连亲兵的事都告诉了韩奕,看来他可真是太放心韩奕了。

    韩麒染了血的手撑在地上,他想爬起来,可费了老大的力都无法挪动分毫。

    “殿下!殿下怎么样了?”

    陈轼不敢碰他,只道,“我去找太医来!”

    曾永忠蹲下身扶起他,韩麒又吐了一口血,才断断续续道,“我终于……终于偿命了,你替我问问……问问先生,我们韩家人欠他们林家人的债……可有……可有还上一点……”

    在曾永忠质疑的目光中,他解释道,“我知晓是、是他,不过你放心……我没……没告诉过旁人。”

    “好。”

    韩麒听他应下,高兴地笑了,只是这笑意还没延开,就觉得胸口闷痛,他喘了两息就闭上了眼睛,手也跟着泄力地摊到了地上。

    若非韩展业为欲望所驱使,韩麒也不至如此。

    “诸位将军来了,”韩奕和三昧、魏陵走了过来,他见到韩麒死了,立马换上一副悲痛的面容,“三皇弟!三皇弟啊!你怎么……”

    三昧看着被扎成了刺猬的人,嘴角难得地收了点微笑的弧度,不过语气还是与常人不同的不在意道,“王爷节哀。”

    “是谁射的箭?谁?”韩奕抬手招来自己的贴身太监,道,“喜得顺,去命刘尚书找出适才射箭之人,敢射杀当朝亲王,罪该万死,本王要将他绳之以法!”

    “是。”喜德顺正要去,就见刘希和过来了,他揣度过主子的神色后就无声地站到了一旁。

    好歹是自小便伺候韩奕的老人,他自是知晓顶头人有多阴狠毒辣,这种人怎会在意兄弟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