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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虎记 第238章 翰林侍讲

    三人略一拱手,魏遇飞一脸和善,“大家都是同僚,不必拘泥于这些礼数。”

    他声音不大不小,站在不远处的刘希和恰巧就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将拐杖抬起,而后再重重地敲在寒凉白玉板上,以示不满。一旁的陶恭平见状,恨恨地说:“这个老匹夫,虚与委蛇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

    革新派起了,最不如意的自然就是守旧派了。刘希和是最看不惯魏遇飞这副模样的,他不屑一顾,自认为是自降身份地骂道,“哼,小人得志。”

    “相爷消消气,贵公子也得了亚元呢,不像犬子,那样无用!”陶恭平近来受打压,这会儿急忙凑到刘希和跟前找存在感。

    刘希和这才注意到他,自家孙子只能列于二甲,本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但他此次确实是在所有贵族子弟中排最高的,想到这里他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些,“恭平兄不必气馁,令郎许是没发挥好。”

    陶恭平心道那用你说,那群狐朋狗友不是说我儿子是你儿子的狗头军师吗,如果不是身份名位使然,那我儿子铁定比你儿子优秀。心里想着,却不敢这样说,而是说:“多谢相爷宽慰,犬子能入相爷的眼,是他之幸啊!”

    魏遇飞话是这样说,但三人还是恭敬作过揖,然后齐齐无话可说。

    魏遇飞也不尴尬,自顾道:“三位人中龙凤,犹记得初时是老夫监考你们,这么算来,我们倒也是该有些师生情谊在的。”

    这是赤裸裸的暗示了。

    科举学子中有受投靠依附于主考官并受其援引的,称其为座师,愿自称门生。后考生众多,其中不乏想攀附权贵势力的,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此类俱称主考官为座师,实则他们与主考官并无学术上的师承关系,倒是入世后多了政治上意味深长的依附关系。这在如今的朝廷并不少见。不过他们有二次殿试,可自称一声“天子门生”,由此显得特为殊俗。魏遇飞此举,是要与皇帝比肩。

    不知几人同时在心里碎嘴,“这个老匹夫,这点便宜也占!”

    杨扬清忍着冰雪竞袭之寒,从袖子里抽出了手来,作揖道:“相爷高看,我等岂敢。”

    刘希和看着探花郎躬身之背,说:“倒还真有有骨气的。”

    原以为另两个是要屈服于权贵高门,孰料是装聋作哑,齐齐盯着地面不说话。

    陶恭平忍不住哈哈大笑,末了止住,附和着说,“这三人,倒也是人才!”

    “呵呵。”刘希和嗤笑两声,并没有反驳。

    赞了新派又如何?没有永恒的敌人,只要是战线一致,那就可以成为短暂的朋友。

    御侍主要职责就是秉笔直录,所以常在朝中一角设几方小案。趁着朝臣禀事的空档,卫思易默默地记着诸文官武将的面孔,又暗自推究了一番他们的性情脾气。

    若有所思之际,忽与一人相视。

    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约莫六旬有余,站在群官之中,稍显矮小,双目却是炯炯有神,看着卫思易时更甚。

    卫思易瞧着他的官服及这不修边幅的表观,赫然想到一个人。

    陈清浣。

    先生讲过,陈清浣乃翰林侍讲,这么看来,此人许就是了。

    直到第二日皇帝要去翰林听讲。

    昨儿个卫思易正在整理以往的卷宗,双福禄就去告知他,翰林侍讲去到御书房禀报今日要讲习经书《大云之志》,让他早早地备好。

    皇帝去翰林院听讲,御侍需得跟着,所以卫思易也得去。

    《大云之志》是上至天文地理日月星辰,下迄朝堂江湖民间俗世,这是世人必备贤书。卫思易虽早已熟读成诵,但每至深夜时会翻阅。此书常置于首架上,他晨起照着往常那样拿过书就塞进衣袖里,也没看就走了。

    他寻常也是早到,今日侍讲较之往常要晚上一些,所以他算是来的更早了。

    翰林院。

    卫思易观望过后,寻了个旁的位置先坐下了,他从衣袖中掏出书来,随手翻出一页,待他瞧清了里头的东西,吓得直接将书抛了出去!

    怎么会是那本秘戏?!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又回想了一遍,从早晨从架子上拿书开始,到来到这里,一路上他都揣着这本书,不可能错的才是。那难不成是自己刚刚看错了?思及此,卫思易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然后怀揣着这份庆幸与定是虚惊一场的心思,他撑着椅子把手起身,缓步走到那本书名朝下的书前。

    他拿起那本书,翻过来看到封面上赫然写着《秘戏四十八式》六个字样!

    是它!

    外头不适时地响起马车车轱辘滚近的声音,应该是翰林侍讲。

    卫思易当即有些惊慌。惊慌之余,他又连忙起身想要回去换。

    他快步走出大殿,只见翰林侍讲迎面朝他走来。

    今日的翰林侍讲是一位年近耆老的花胡子教授,姓陈名溪字清浣。昨日初从双福禄口中听到这位老教授的名字时他就想到先生般皓月清风的身影,所以就顺道记住了。

    陈清浣虽是耆老之纪,人却不若其龄,而是个如同顽童的活泼老人。不止好玩好闹,还好言好语。这不,见着才上任的卫思易,也热情地打起招呼来,“哟,这不是新科状元郎嘛!小状元,老头以为自己来得挺早的,没想到你倒是比老头子还要早啊!”

    卫思易怀里揣着那本秘戏,原想见过礼就悄然离去,不料老头子赶好赶巧站在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卫思易无奈,只能站在原地,见礼道,“座师。”

    “嗯,来了就进去坐,怎么这是要走?”陈清浣双眼炯炯有神,似有异彩流过。

    卫思易本就尴尬,被他这一问更是恨不得有条地缝可以供他钻进去,不过目下他还得硬着头皮回答,“后学惭愧,拿错了书。”

    “今日就讲《大云之志》,你拿了什么书来?”陈清浣将揣在衣袖里的手拿出来,置于他面前,说:“拿出来让老头子看看。”

    卫思易顿时警觉起来,他怎么可能会拿出来?但他又无法在一双饱经世故的浑浊眼睛下撒谎,所以他干脆摇头。

    陈清浣皱起眉头,这让他本就有满脸皱纹的脸更皱了,他说:“让老头子看看又不会怎样。”

    卫思易还是摇头。

    陈清浣气呼呼喊道:“你这是瞧不起老头子!”

    “不是,这本书……这本书上不得台面,怕污了座师的眼。”卫思易自以为找了一个好借口,可惜的是他面前的老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混蛋。

    老混蛋闻言更感兴趣了,“那老头子更是非看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