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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的拯救师兄姐日记 第140章 东君犹在

    华彩灯把辛莲抱到矮榻上,简单包扎好她的双腿后就立刻出去准备药物。

    槐安坐在一侧,静静照看着。

    昏倒在地上的花非无人问津。

    辛莲迷迷糊糊中昏了过去,似乎梦魇了,蹙着眉。

    天明时,小筑来了客人。

    是何北竹以及山七。

    何天衡前去迎接,将人安置在花厅,带着一座巨大的木箱回了房中。

    辛莲醒来时已是午后。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腿上很热,似乎是在长出新肉。

    她记得好像四师姐喂她吃了不少丹药。

    除了自断双脚,辛莲其实没受太重伤,岳承义大多的灵力攻击都被咒术挡下了。

    重新长出双脚是很痛的,辛莲不觉得难受,只是不能起身让她十分困扰。

    她转过头,看见了坐在面前的华彩灯与槐安。

    两人见她苏醒,都松了口气。

    华彩灯柔和一笑。

    “师妹,脚是不是很疼?你且忍忍,再过两个时辰就不会这么痛了。”

    好在辛莲之前在小筑中多备了灵药和丹丸,加上何天衡家底也很丰厚,所以有人受伤也能及时医治。

    辛莲摇头。

    “不疼,谢谢师姐。”

    辛莲看向门口处,那里花非人事不知地躺着。

    但他体内灵力充足,应是并无大碍。

    槐安抬手,花非落到另一张矮榻上。

    辛莲看向她,勾了勾唇角。

    “师姐不要生气,这次多亏了他。”

    几个时辰前,她也担心花非会被天道制裁,想着喂他喝点自己的血,至少保住小命,也没管是当着师姐们的面了,反正她的血不同于常人这个秘密也瞒不了多久了。

    槐安的视线落在辛莲脸上。

    她苍白着脸,于是笑也不那么好看。

    “生气?”槐安笑了,“你做什么都不同我们商量,我怎么会生气?”

    不生气,又怎会枉顾花非瘫在地上那么久。如果辛莲不去看他,槐安也不会动手。

    辛莲自然不太了解槐安,只是如今从她话语中也窥得几分怒意。

    她默然不语。

    此时不是谈论此事的时机。

    那个她们所有人都担心的人,还生死不知地躺在里面。

    这一治,就是将近三天。

    三天后的黄昏,何天衡与姜书瑞率先从内室走出来。

    两人衣衫上都沾着浓重的血迹。

    何天衡眸带血丝,有些疲惫。姜书瑞眼前的白布上沁出血液,魂不守舍的。

    何天衡揉了揉眉心,指间微动,身上便焕然一新。

    “师兄的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都不用太担心。”

    “大哥还在花厅等消息,我去送送他。”

    何天衡转身去了花厅。

    离开了师弟师妹们,他脸上的些微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恨意。

    岳承义、楼纪明、魔族……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姜书瑞晃晃悠悠地在辛莲的榻边坐下,他慢慢探向辛莲的腿,手很轻地放在白纱布上。

    他看了许久,很轻地问。

    “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去找小六?”

    辛莲一愣,然后点头。

    “嗯。”

    “你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

    内室中,床上的血腥都被清理干净,只是满室的血腥味,无论如何都无法清除。

    念七壬站在床边,看着那个全身都被包起来,像是一具遗留千年的干尸骨架,难以言喻的酸涩从他心中升起,渐渐蔓延到喉口,似乎下一秒就再也忍不住地吐出来。

    他看了许久又许久,脑中全然是多年前那个玉树临风的云行舟。

    乖巧坐在桌前看书的阿舟,

    练习法术的阿舟,

    为他摘花酿酒的阿舟,

    在他和逍遥道人面前耍宝的阿舟……

    所有的阿舟合在一起,最终只留下一个温柔含笑的阿舟。

    他站在自己面前,眼中含着悲伤与坚定。

    他说。

    “师尊,我一定会救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念七壬眼睫略颤,一滴眼泪落下,直直落在云行舟脸上,化为光点,进入他体内。

    念七壬不自禁捂着胸口,神色恍惚。

    第二滴泪了。

    云行舟的伤不可谓不重。

    他全身除了头骨,只剩下四条长骨支起躯体,五脏六腑以及其他内脏器官都搅合在一起。双眼被挖,舌头被割,嘴巴被缝,灵脉全毁,元婴也没有。

    何北竹带来的是一副白虎骨架,这只白虎,全名是风雷天眼白虎,修为曾是大乘期,只差一步便能迎来飞升大劫,被何家先祖斩杀。

    念七壬三人将这副白虎骨架拆入云行舟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分开,强行拼凑成了人样。再用和人皮差不多细腻的天光云浮丝一点点覆上血肉,最后用长青锦将躯体严严实实包裹好。

    天光云浮丝柔软细腻,是极其珍贵的宝物,特别稀少,绝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辛莲手上的天光云浮丝是辛若瑜当年送她的。

    而长青锦是何北竹一并送来的,长青锦是长青树流下的汁液,晒干之后而成。只是长青树难种难活,百棵长青树方得一小瓶长青液,百瓶长青液方得一尺长青锦。

    长青锦刀枪不入,有人常用它制作软甲,而绑在云行舟身上,有助于天光云浮丝与他的血肉融合,也能保护他的躯体。

    说着容易,其实诊治起来十分难。念七壬三人极其小心,过程中云行舟依旧晕死数次。

    而他的双眼,坏死得很容易,眼球无法再生,这辈子没办法再用人眼看到辛莲了。

    舌头也如此,但念七壬给他接上了虎舌,能不能说话还要等云行舟醒过来再试试。

    何北竹没留太久,听到弟弟说云行舟已无生命之忧,便带着山七离开了。

    小筑中的人轮流照看着云行舟和辛莲。

    在某日,云行舟终于苏醒。

    那是一个清晨,趴在床边打瞌睡的姜书瑞隐约听到呼唤。

    “小五……”

    “小五……”

    这声音很怪,似哑似吼。

    姜书瑞以为是在做梦,不耐烦地皱眉,抬手挥了几下。

    “别吵!”

    直到有什么碰到了脸颊,他才睁开眼,就看到一只被包裹住的手正摸着自己的脸。

    姜书瑞瞬间呆住,怔了好一会儿,才敢沿着这只手往上看,于是他便看见了——

    那被包住的头偏向自己这边。

    那人,也正含着笑意注视自己。

    即便无法看到师兄的眼睛,也没办法看到他的唇角。

    但姜书瑞知道,师兄一定在笑。

    片刻后,小筑中惊起一声大叫。

    所有人都赶来,惊喜地看着云行舟。

    姜书瑞把云行舟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嘿嘿笑着。

    “大师兄,你摸,我也是瞎子,不过我的眼球快长出来了。”

    “但是没关系,再过一段时间,我去找最好的医修来治你,你一定会看见的!”

    他笑着笑着,就有血泪从眼中漫出。

    云行舟微微转动脑袋,寻着声音一一看过众人。

    “小安?”

    “师兄,我在这里。”

    槐安碰了碰云行舟的手。

    “阿衡?”

    “师兄,我在。”

    “彩灯?”

    “嗯,师兄。”

    云行舟笑笑,他的舌头是虎舌,所以声音不仅嘶哑,还像兽族的低吼。

    沉默良久,他又开口。

    “……那师尊呢?”

    众人安静了,没人出声。

    坠在后面的念七壬扶着辛莲,他缓缓垂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眸,也避开了几道余光。

    漫长的沉默让云行舟明白了什么。

    他有些困惑,亦有些茫然。

    昏迷时那熟悉的温柔感让他似乎回到了幼年期,竟然不是师尊吗?

    被困多年,他虽不知时间具体流逝多久,但也猜测必定是几百年了。

    如果不是师尊,那又是谁?

    而师尊又去哪里了呢?

    云行舟手指微动,再次开口。

    “那……小六在吗?”

    小六?

    众人一愣。

    姜书瑞道:“师兄问的应该是小七吧?师兄,是莲莲救你回来的!”

    “莲莲,你过来呀!”

    几人让开一条路。

    辛莲看着床上那人,突然有些怯弱。

    很奇怪,她居然会有这种情绪。可她此刻,确实无法上前一步。

    同槐安何天衡等人不一样,云行舟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得逍遥道人悉心教导,修为刚过元婴就成为了流相门掌教。此外,他在外还有另一个身份——游洲。

    这个身份,让百闻阁查不出什么消息,让段熙找了那么多年也没什么线索。

    辛莲也不清楚自己为何怯弱。

    是害怕自己的秘密被看穿,

    是怕他不喜欢自己,

    还是自责自己来得太晚?

    辛莲犹豫间,云行舟很慢很慢地笑了一下。

    他转过头,视线落到辛莲这边。

    “原来不是幻觉。”

    “是小七啊……”

    辛莲抿了抿唇,低声道:“师兄,我叫辛莲。”

    “辛莲……”

    “莲者,出淤泥而不染。是师尊取得吧?好名字。”

    云行舟被困多年,生不如死,绝望之时也曾梦见有人来救自己,可梦醒之后,周围依旧一片冰冷。

    直到那日,他听见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他以为又是自己臆想的。

    可那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光明。

    他以为自己终于走到了生命尽头。

    原来死亡并不可怕。

    它比活着更令人安心。

    只是他牵挂的那些人,再也见不到了。

    纷乱的记忆如走马灯在眼前闪过,无尽的黑暗后,他再次睁开眼。

    就听到了一阵浅浅的呼吸声。

    他听了许久,才敢伸出手去试探。

    他看不见,神识也早被摧毁,只能像一个真正的瞎子那般去触摸,去感受。

    即便看不见,直觉却告诉他,眼前的人,是姜书瑞。

    众人又浅浅聊了几句,就让云行舟继续休息。

    离开了房间,念七壬扶着辛莲走。

    她的双脚已经慢慢长出来,只是走路还不稳,不用人扶也勉强可以,只是念七壬执意如此。

    辛莲一边走一边抬眸看他。

    少年的视线落在脚下,微卷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闪着光。

    “怎么这样看我?”

    辛莲看了许久,念七壬终于注意到,笑着问她。

    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是那么熟悉,早已伴了辛莲无数个日日夜夜。

    此时,回廊上,只有她们两人互相注视。

    何天衡几人还在院子里说话。

    辛莲默默注视他,细细看他的眉眼。

    念七壬的相貌是那么陌生,可他却又是那么熟悉。

    辛莲沉沉看了许久,也不开口,只是这样看着他。那沉静的眼眸仿佛一池清泉,无论什么,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念七壬看着看着,就意有所感。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阵微风拂过,两人衣衫被吹动,发出猎猎声音。

    可此刻,他们两人,心中皆是彼此,什么都听不见了。

    “……师…… ”

    辛莲终于开口,可她只吐出一个字,那只修长的食指便竖在她唇前。

    念七壬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天。

    “嘘!不要被它发现!”

    院子里的声音消失,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念七壬朝辛莲眨眨眼,他收回食指,一手背到身后,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

    三分惬意,三分风流。

    “莲莲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样的姿态,众人太熟悉了。

    姜书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念七壬。

    已经两年多不曾思考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动。

    这一颦一笑,这一举一动,早就烙刻在他们心中无数年。

    辛莲艰涩地吞咽一下,眼圈渐渐发红。

    她沉沉盯着眼前的人,一刻也不敢眨眼。

    “……很早……”

    在他每次饮酒的时候,在他每次笑的时候,在他给自己束发的时候……

    那些他自己不曾注意的每个小动作,都模糊了辛莲的视线。

    如果不是师尊,他又怎么忍受辛莲的冷漠,一路跟着她,处处护着她?他又怎会有如此高深的修为,了解大陆上各种势力宗门?又怎会在翟秋声、边晚接近她时担忧不已?

    念七壬。

    念七人。

    其实初见时,他就已经告诉辛莲所有了。

    他从未放下七个爱徒,所以再次回到了她们身边。

    念七壬轻笑,抬手揉了揉辛莲的头。

    “莲莲真聪明!还是瞒不了你!”

    何天衡等人从长廊那头走来,几人都盯着他,姜书瑞更是嚎了一声就扑到念七壬怀中,扒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真的是师……吗?真的是你吗?”

    他十分激动,爪子毫不客气地扒拉念七壬的脸,似乎是在看他是不是戴上了人皮面具。

    念七壬哭笑不得,毫不客气将人推开。

    “小五,你想我怎么证明?是说你三岁时入门,挖了我十株雪莲,还是四岁时做噩梦怕被师兄师姐嘲笑,晚上偷跑到我房中死活要和我一起睡?亦或者五岁时在温泉中洗澡用错了法术将衣服都弄丢,也没办法找师兄师姐,就一直泡了三天三夜直到我路过时才发现?再或者……”

    眼见着念七壬再说下去,姜书瑞那些童年囧事就要一一展露在所有人面前,他羞得面红耳赤,立刻捂住念七壬的嘴巴。

    念七壬抬手打掉他的手,笑道:“敢对为……我无礼?真是胡闹!”

    何天衡淡淡一笑,躬身行礼。

    他行的,正是弟子对师尊的礼。

    几人也跟着行礼,都被念七壬以灵力扶起。

    他看着几人,面露愧疚。

    “是我的错,都是我看顾不周,是我没照顾好你们。”

    不需要怀疑。

    这样的风姿,除了她们的师尊,不会有别人。

    槐安上前一步。

    “师……不怪你,一切皆是有人在背后设计!也是我们命中的劫。”

    槐安看看念七壬,又看看辛莲。

    “你和莲莲,都不需要自责。”

    华彩灯看向何天衡。

    “三师兄,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何天衡点头,对上辛莲淡淡的目光。

    “所以,在我回流相门之前,你们就已经计划好了?”

    何天衡心虚点头,余光看到辛莲的脸色一冷。

    他就知道!

    这丫头不对着师尊生气!就知道对他撒气!

    辛莲眼神更冷,却没说什么。

    其实对于念七壬,槐安、华彩灯和姜书瑞都很怀疑他接近辛莲的目的。只是看何天衡一直放任,于是也不说什么。

    原来这便是不可泄露的天机。

    即便念七壬依旧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可几人心中还是不免一酸。

    明明落云台才是他们的家,可却在今日才好不容易团聚。

    姜书瑞没忍住,再次扑到念七壬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念七壬没推开他,只轻轻拍着他的背。

    “乖小五,你受苦了。”

    “对不起。”

    “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