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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镜 第40章 赠你蝶光,让你开心些

    江挽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凉夜中,只有冷风簌簌吹过,携着几分花的清香。

    月华落上树梢,隔着叶隙照了过来,拉长了两人脚底下的身影。

    谢无澜有一瞬间恍惚。

    “看到什么了?”他又问。

    江挽思忖了片刻,认真地答道:“我只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你。”

    “我叫了你几声,你没理我,应该是看不到我的。”

    他神色微怔。

    便又听到她继续说:“那个地方真的很黑,只有一束光随着你慢慢移动,我就一直跟着你。”

    “后来,你就把我带出去了。”

    说完,江挽微微垂下眼帘。

    她颇有些不自在地攥紧了腰间的玉佩。

    阿宓气急败坏:“松手!松手!我要喘不上气了!”

    江挽微微松了几分。

    阿宓啧了声:“你的手好冰,冻到我了。”

    江挽有些无语:“你自己就不冰吗?”

    “哼。”阿宓轻哼了一声。

    本来江挽还没察觉到几分凉意,被阿宓这么一说,她忽地觉得自己的手冷得可怕。

    她忍不住微微攥起拳头,悄悄地将袖子扯下来了点,把手捂住。

    谢无澜半天没说话。

    江挽抬眼悄咪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今晚要不要练剑?”

    半晌。

    他言简意赅道:“练。”

    江挽:“……”

    虽然谢无澜什么也没说,但江挽知道他什么都很清楚。

    他未曾拆穿她。

    她也没如实说出她亲眼所见。

    不捅破这层窗纸,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只是,江挽偶尔看向他的眼神,总是会带着几分怜惜。

    但今夜不会。

    因为谢无澜又抓她到云梦山上练剑了。

    江挽坐在木椅上,生无可恋地转着手中的断水剑:“今夜练多久啊?”

    谢无澜将不邪剑置到一侧的海棠树下,朝她走了过来。

    “一炷香。”

    “这么短?”她诧异道。

    他瞥了她一眼:“那半个时辰。”

    闻言,江挽立刻摇头:“不不不,一炷香就挺好。”

    谢无澜罕见地低笑了声,俯身拿过她手中的断水剑,询问:“那套剑法,看清楚了吗?”

    江挽一怔,思索了片刻。

    “要不你再示范一遍……?”

    谢无澜没说什么,握紧了断水剑柄,重新给她示范了一遍。

    江挽总觉得有哪里不同。

    那充满凛冽杀气的剑法,似乎也裹着几分柔意。

    她认真地点评道:“好像没昨天的帅了。”

    谢无澜:“?”

    半晌,他反手将断水剑丢给了江挽:“你来。”

    断水剑从半空飞来,江挽眼疾手快地抬手握住。

    剑柄传来温热的触感,传入手心,瞬间驱褪了她浑身的冷意。

    她握着剑柄的手一顿。

    断水剑在月色下泛着幽幽冷意。

    剑柄,却极尽温热。

    不用想,也知道是谢无澜做了些什么。

    江挽在练着他刚刚打的那套剑法。

    谢无澜重新坐回了海棠树下,拿过一旁的不邪剑。

    他随意挑起一角衣裳,擦拭着剑身。

    不邪剑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谢无澜低眸盯着不邪剑,鬼使神差般,他抬手轻轻触上领口。

    隔着领口衣襟,隐约能感受到肌肤上邪咒灼热。

    夜,还未彻底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眸。

    谢无澜身形蓦然一僵。

    眼前哪儿还有江挽的身影?

    不远处,小树丛中。

    江挽鬼鬼祟祟地盯着,用神识和阿宓聊天。

    “阿宓,你说这不邪剑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啊?”

    阿宓沉默了会儿:“我又没看到那些画面,我怎么知道?”

    江挽略一沉吟,简单给它复述了一遍,特意省略了一些部分。

    闻言,阿宓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这……应该能算是亲人了吧……”

    “虽然是一柄上古魔剑,但在他手里,貌似没做过什么坏事。”阿宓认真道:“严格来说,还做了很多好事。”

    “毕竟陪他度过了将近二十年,还斩杀了那么多魔兽。”

    江挽思考着:“有点道理。”

    片刻,她又问:“你说护心镜是个什么玩意儿?”

    “魔尊让他找护心镜干嘛?”

    “护心镜……”阿宓略微沉思:“总之是一件很厉害的神器。”

    “早在许久以前便已失去了锻造之法,眼下遗落三界中的护心镜,似乎还是当年仙魔大战中有人锻造出来的。”

    江挽疑惑:“你不是说没了锻造之法吗?”

    阿宓无奈:“我怎么知道?说不定那人就是那么牛逼。”

    江挽若有所思。

    若是贸然去问谢无澜肯定不好。

    她还是找个机会看看私下里能不能打听到一些什么。

    江挽也在思考。

    要不要把魔尊在寻找护心镜的事和师尊说一下。

    但是这样……会不会反而暴露了谢无澜的身份?

    嘶……这可是小命不保的事啊。

    算了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这般想着,江挽蹲下身去,将方才地上放着的瓷瓶拿了起来。

    她塞上塞子,满意地揣进兜里去。

    瓷瓶里装着的是蝶光。

    天都春季特有的一种景象。

    就类似于……夏季的萤火虫。

    但蝶光是五彩缤纷的,光芒类似蝴蝶,故因此得名。

    让谢无澜今夜浅浅开心一下。

    省的他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沉默寡言,魔族身份还没暴露就把自己给憋死了。

    江挽提着裙摆踩踏过地上的枯枝碎叶,走到了宽阔的地方。

    谢无澜坐在树下望着远处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倏尔,身畔传来徐徐清风。

    他睫翼轻颤。

    一望无际夜色里,远山罩于黑夜之下,连绵成一带,月光洒落在山顶,银白若霜。

    眼前忽而出现了许多缤纷绚烂的光芒。

    月光照着它们,在地面下投射出蝴蝶的影子,翩翩起舞。

    蝶光伴随着清风,缓缓升入空中去。

    细碎的光芒映衬着少年清隽的容颜。

    江挽忽然绕至他身前,询问:“好看吗?”

    谢无澜微怔。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瞳眸倒映出他脸上的色彩。

    他动了动唇:“做什么?”

    “送给你呀。”江挽笑道:“让你开心些。”

    下一秒,忽而有一个坚实的瓷瓶塞入他怀中。

    “其实这里还有。”她弯了弯唇:“我刚刚去捉的。”

    “你要是想看,就给它们放出来。”

    “一年只有一次,蝶光很美,也很难得。”

    她坐在他旁边,望着远处,托着下巴,又补了一句:“你以后可以看见很多次。”

    谢无澜握紧手中瓷瓶。

    江挽说得很隐晦。

    他又怎会不知她在说什么?

    那些一日如十几年的日子,恶鬼嚎啕的世界里,甚至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得。

    这些,自是他第一次见到。

    但日后,或许也如她所说,可以见到很多次。

    他低着眸望着手中的瓷瓶。

    瓷瓶上,还残余着些许她手心的温度。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倏尔抬眸。

    眼前最后一缕蝶光缓缓消散。

    谢无澜又垂下眸去。

    他侧过脸去,江挽已经睡着了。

    她扶着他身下木椅的扶手,脑袋一点一点的。

    柔和的月色洒在她脸上,肤色胜雪,睫翼纤长,轻微地颤着。

    谢无澜思索了下。

    让不邪剑给她送回凝玉居去了。

    清醒着的阿宓简直要无语死了。

    自己动手一下会怎样?

    就算你的剑再全能,也不能这么用吧?

    呵呵,等宿主醒来,它一定要告状!

    ……

    翌日。

    窗隙中透过一缕阳光。

    外头日头高照,时辰似乎不早了。

    江挽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下床简单洗漱了一番。

    阿宓迫不及待地告状:“昨夜你睡着了,他居然用不邪剑送你回来!”

    “即便不邪剑再厉害,再全能,也不能这么用吧?”

    阿宓愤愤道:“他亲自送你回来会怎样?”

    闻言,江挽只无所谓地摆摆手:“这不是很正常吗?”

    阿宓不解:“哪儿正常了?”

    江挽喝了口水润润喉:“他又不知道怎么照顾人,不杀我都算好的了,这当然正常。”

    阿宓沉默了会儿。

    “好吧。”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闻言,江挽倏地想起了什么:“刚好今日有空,我去找常洛师姐玩!”

    话落,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千行卷。

    上边瞬间弹出许多条信息,她垂眸一一看去。

    陆长遥:【食堂有炸鸡腿,你吃不?我给你带几个。】

    陆长遥:【笑死我了你知道我刚才在食堂看见谁了吗?】

    中间隔了会儿时辰。

    陆长遥又道:【宋初年!他好狼狈啊,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满脸怨气,我还问他怎么了,结果他直接给我一记眼刀。】

    【瞧他气息混乱的,估计是被四长老揍了还没恢复好。】

    还有一条李晴水的,江挽有些诧异,她貌似没与李晴水打过什么交集。

    李晴水:【江挽师姐,……我这么叫你应该没问题吧?】

    【陆长遥好烦,你能不能让他离我远点?】

    江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挺有意思。

    后面的消息是常洛师姐发来的。

    【小师妹醒了吗,这儿有很多新奇玩意儿,你要不要过来挑一些?】

    常洛:【宗主说亲传弟子服饰若是不喜欢可以不穿,他给你送了几套衣裳,你若是得空过来瞧瞧。】

    常洛:【你还没见过大师兄吧,大师兄人可好了,今日下午我刚好要去找他切磋,师妹若是想见一见,给我传个消息,我带你一起去。】

    江挽唇畔不自觉弯了弯。

    接下来的是宋初年的。

    宋初年:【一百颗灵石还你了!现在可以了吧?咱俩一别两宽……啊呸呸,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宋初年:【哦哦,不好意思,咱俩各不相欠。】

    宋初年:【刚刚在饭堂,那天杀的陆长遥居然嘲笑我,气死老子了,老子要去找他切磋!】

    还有顾双闻的:【阿挽,这些日子宗门内的地方你随便去,为师要出去几日,若遇到麻烦,找你大师兄便可。】

    最底下还躺着一条孤零零的消息。

    是谢无澜的。

    他发的最早,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晚上来练剑。】

    江挽唇角微扬,默默收起了千行卷。

    还真是他的性格。

    许是昨日太累,这一觉,醒来已差不多日上三竿。

    江挽走出了凝玉居,苍穹上的暖阳高悬,和煦的阳光笼罩着月寒山,光影斑驳。

    春日里,月寒山上稀疏的草木似乎都活了过来。

    空气中的风隐隐有着春花的芳香,万物复苏。

    她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下山这一趟,貌似收获了不少朋友。

    山水一程,相逢有幸。

    师父知道了……应该会开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