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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镜 第65章 蠢货

    阿宓轻咳了声。

    “宿主确定要先听好消息吗?”

    “嗯,你说。”江挽丝毫没有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阿宓语气下意识欢快了起来:

    “好消息是——”

    “谢无澜今夜可以打得过那个黑袍人!”

    江挽疑惑:“可那黑袍人万一是上古魔族怎么办?”

    阿宓嘻嘻道:“所以我说他今夜可以打得过啊。”

    江挽:“……”

    背着她偷偷进阶了是吧?

    她又问:“坏消息呢?”

    阿宓迟疑了片刻,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坏消息是——”

    “谢无澜今夜邪咒发作,魔力暴涨,所以打得过。”

    “一旦动用了邪咒的力量,压制不住,此后便会爆体而亡,魂形俱散。”

    江挽倒吸一口冷气,翻了个白眼,险些晕过去。

    谢无澜上次连邪咒都压制不住。

    若是动用了邪咒的力量,那还得了?

    她怒道:“那你前面那个算什么好消息?!”

    阿宓弱弱出声:“确实是好消息嘛……”

    江挽倏地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推开。

    但谁知,却触碰到了一层结界给她弹了回去。

    江挽:“??”

    不是,谢无澜是想死了吗?

    “宿主,我觉得你没必要在乎他。”阿宓声音很轻。

    闻言,江挽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他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他一直想杀你,没对你动手,只是因为共生契的原因。”

    “共生契影响不到你,而且你也不用怕他身份暴露,整日战战兢兢的。”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江挽的手缓缓攥紧。

    阿宓又说:“而且,他给你设的结界,用的是自己的血。”

    “很安全,即便他死了,那个黑袍人也无法伤害你。”

    “翌日一早,你照样可以脱身。”

    她沉默了许久,攥紧的手松了又紧。

    阿宓说的有点道理。

    但——

    阿宓又说道:“宿主,我觉得吧,还是自己更重要。”

    “你要是出去帮他,待会说不定双双赴黄泉了。”

    江挽垂下眼帘去。

    她语气很平静:“抛开这些不谈,就凭他救我那么多次,我回他一次,不过分吧?”

    阿宓一愣。

    “断水剑剑穗,以他自己的命为代价来护我。”

    “就这一点,我为什么不能拿命护他一次?”

    她握紧了腰间的长生剑剑柄。

    “你也说,这屋子的结界,是他用自己的血布下的。”

    江挽眼眸无波无澜。

    “何况,我有长生剑。”

    “告诉我,结界怎么开。”

    阿宓迟疑了几分:“宿主,这个结界除了他没人能打开。”

    江挽咬牙。

    他知道今晚是血月之夜吗?!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嗯……”阿宓弱弱地说:“除非你有谢无澜的血。”

    江挽:“……”

    她怎么会有谢无澜的血?

    “还有别的办法吗?”江挽试图挣扎一下。

    阿宓:“让他来给你打开。”

    江挽有些无语:“没了?”

    阿宓弱弱道:“就这两个,没了……”

    江挽研究了一下这个结界,的确没办法打开。

    她拿长生剑戳了戳,没反应。

    阿宓忽然灵光一现,激动道:“宿主,你可以试试你断水剑的剑穗!”

    “剑穗上有谢无澜下的禁制,肯定是需要滴血的。”

    “你用剑穗看看能不能打开!”

    江挽一愣,连忙抽出了断水剑,毫不犹豫地拔下了剑穗。

    ……

    屋外。

    夜色浓重。

    厚重的云层堆叠在无边夜色中,云层间隙中,微微泻出一道血色。

    冷风阵阵,卷起落叶簌簌。

    谢无澜坐在屋顶上,屈着一条腿,低眸擦拭着手中的不邪剑。

    他似乎并没有受到邪咒的影响,身畔的风越起越大,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

    苍穹被浮云遮住,盖住了一轮血月。

    魔气涌现。

    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黑气,不知不觉间降落到了谢无澜身后。

    一道沙哑的声音忽地在半空中响起。

    “谢少主,好巧。”

    谢无澜擦拭着不邪剑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低着头,墨发微垂,半遮眉眼,神色晦暗不明。

    只能听到一声低笑传了出来。

    似裹着丝丝寒意。

    “不巧。”

    “我就是在等你。”

    黑袍人倒也并未恼怒,只是缓缓走到了他身侧,抬眼望着天上。

    他声音仍旧沙哑,周身魔息翻涌。

    “你坏了我的计划。”

    谢无澜不紧不慢:“所以?”

    “我该杀了你。”黑袍人笑了笑,语气颇为可惜:“可惜今夜我做不到。”

    “谁让你有一把护主的剑呢?”

    谢无澜将不邪剑擦拭得一尘不染。

    “能够潜伏一千年,你也挺有本事的。”他顿了顿:“难道连一柄剑都惧怕?”

    闻言,黑袍人倒是有些诧异:“哦?”

    “居然被你发现了。”

    他放肆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魔族少主啊,依旧聪明绝顶。”

    谢无澜身形微顿。

    看来,他没想错。

    随口一诈,便这般承认了。

    接下来,只需要验证他究竟是不是江挽的师父便足够了。

    黑袍人叹了口气:“你我同为魔族,何必刀剑相对呢?”

    “不若跟着我,来日我定助你平步青云,成为三界至尊!”

    他满是自信地说道。

    像是笃定了,谢无澜定会帮助魔族的人。

    但,谢无澜从不按套路出牌。

    同族情感,他向来不屑一顾。

    自己从未在那些魔族身上得到过什么好脸色。

    谢无澜嗤笑了声:“想必你日夜都在做这个梦吧。”

    “一千年,还没有实现?”

    黑袍人一愣,随即反问:“少主这是何意?”

    谢无澜缓缓起身,走到了黑袍人面前。

    他微微俯视着那黑袍人,唇畔微弯,嗓音冷淡:“收起你的主意,别动不该动的人。”

    黑袍人盯着他,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呵,你倒是关心她。”

    谢无澜抬眼看向别处,不疾不徐地说:“大肆侵虐南海城,夜间杀女子,便是为了寻找一个容颜、资质与她相像的人吧?”

    黑袍人眼眸眯起。

    “魔尊可曾告诉少主,轻而易举地揣测别人心思,是会没命的。”

    “哦,那我又说对了。”

    黑袍人:“……”

    他深吸一口气,嗓音里含着怒意:“我所做之事,貌似对少主百利而无一害。”

    “少主千般阻拦,该不会是对她动情了吧?”

    黑袍人逼近他,袍帽下的唇角勾了勾:“不舍得她死?”

    “你要违抗你父尊的意愿,打消了对护心镜的想法?”

    谢无澜盯着他,语气平静:“连我要取护心镜都知道,你这个奸细还挺称职。”

    黑袍人有时候真的很想直接杀了他。

    他怒极反笑:“我不仅知道这个。”

    黑袍人凑近他耳畔:“我还知道,你的父尊……”

    “已活不够两月了。”

    谢无澜瞳孔一缩。

    他握住不邪剑的手缓缓攥紧。

    “你干的?”他的声音莫名透着几分阴戾。

    黑袍人不置可否:“这魔界至尊的位置,我早就想坐一坐了。”

    “谁让你父尊不识好歹,堂堂一界尊主,为情所困千年,甚至连那些血海深仇,都一一忘却!”他尾音逐渐加大,眼底翻腾着怒火。

    “我们魔族,被囚神魔谷万年,又被囚千年。”黑袍人咬牙切齿:“试问天下有谁,愿意一辈子待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谢无澜冷笑一声:“血海深仇?”

    “是指魔族屠杀三界,三界对你们的血海深仇吗?”

    黑袍人一噎,怒道:“当年仙魔大战,你可知族人死了多少!”

    谢无澜轻嗤一声:“咎由自取。”

    黑袍人猛地拽住他衣领,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也是魔族,休想与我们撇清关系!”

    “来日神魔谷封印大开,你照样难逃一死!”

    谢无澜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抬手缓慢地、强硬地掰开了他的手。

    他望着眼前的黑袍人,笑出了声:“有志向,但我不支持你。”

    黑袍人一愣。

    他语气似在忍耐:“告诉我,流光草在哪?”

    失魂症已经使用过一次。

    黑袍人承受不起第二次的反噬。

    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办法,便是寻到流光草。

    才能打开封印。

    让魔族获得光明,重临世间。

    谢无澜懒懒地抬眸,眼底带着几分讥诮:“江挽若知道她的师父是这般,想来是该寒心了。”

    “她一心将你视为最重要的人,在你离开两年始终念念不忘。”

    “如今回来,第一件事是要杀她?”

    黑袍人近乎目眦欲裂:“你到底要说什么?”

    谢无澜嗤笑了声。

    上古魔族都这般没脑子。

    看来江挽给他的摇盅,是用不上了。

    先前那些猜测,全部正确。

    “没什么。”

    他缓缓启唇,语气不紧不慢。

    “只是告诉你,她是我的人,你动不了她。”

    谢无澜嗓音莫名冷寒,眼底墨色涌动,如渊般深邃。

    妄尘冷笑了声,咬牙切齿:“好,好的很。”

    “看来这些年,我给她的东西,全部白教了!”

    谢无澜继续扎心:“一个魔族,能教得多好?”

    “她没被你带歪,就不错了。”

    妄尘眼底翻腾着怒火。

    夜色下,天边浮云冷寒。

    凉夜冷风,沉寂了许久。

    屋顶上,两道身形无声地对峙。

    妄尘深深地看他一眼。

    他唇角缓慢绽开一抹恶劣的笑:“少主,这次只是个教训而已。”

    话落,苍穹之上浮云尽褪。

    一轮血月缓缓露出。

    谢无澜衣襟处的肌肤,倏地滚烫了起来。

    妄尘轻轻笑了两声:“但凡你识好歹,与我合作,今夜也不必受此折磨了。”

    谢无澜神色未变:“你高兴就好。”

    妄尘:“?”

    他怒极,阴鸷地瞪了谢无澜一眼,转身下了屋顶。

    半空中残留着妄尘的嗓音。

    “你以为,你布下的那个结界,我破不了吗?”

    谢无澜瞳孔微缩,刚想去追,体内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袭卷全身,痛得如万蚁噬心。

    他猝不及防瘫坐在地,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妄尘刚落到地面,四周忽然起了一道阵法。

    刹那间,血光滔天,将他死死地缠绕在阵法中央。

    狂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妄尘简直不敢置信。

    他猛然回头:“你!”

    谢无澜染血的唇畔微弯,嘴上仍然不饶人,冷嗤:“蠢货。”

    “魔界至尊,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