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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倚 第78章 性子柔,脾气好。

    海城在北,镜湖在南。

    相隔三江水,万里云,飞过去两个小时。

    静夜无边,浩瀚似海。

    莫爱掀开遮阳板,望出去。

    一片乌压压的黑云,密不透光。

    窗上倒映出她清瘦面容,面容后是程景行躺靠在她身旁的俊逸侧脸。

    升了舱,这一排就他们俩。

    程景行此刻闭着眼,昨晚没怎么睡,又驱车跑机场。

    困倦在上机时就来了,直到确认莫爱落座身旁,他才轻闭了眼,养会儿精神,等会下了飞机,还不知道又要接这女人什么招。

    前排坐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儿,举着叮呤咣啷的手机挂饰,叽里呱啦地讲电话,终于好不容易挂了。

    她起身去厕所,路过他们这一排,突然看见程景行闭眼休憩的俊朗模样,目光像被吸住了,粘在他身上,唇角勾出垂涎的笑意,目光扫过他身侧,莫爱刚好与她视线相撞。

    女孩明显在揣测他们的关系,往她手指上看。

    她怀中方盒盖了一层毯,手指扶住盒,骨节凸起,素白干净。

    可能是女孩笑容中的轻蔑窃喜太过刺眼。

    也可能是那一瞬,她悲怆隐痛多日,突然恶向胆边生,就是想要放纵一下自己。

    莫爱向程景行探过身,香唇几乎是贴着他的脖颈扫过去,把头靠在了他肩膀。

    垂靠的姿势暧昧,小鸟依人,头等舱里非常合时宜的亲密之举,宣示了主权。

    女孩瞥眼,哼笑一声走了。

    莫爱轻抬起头,像做了坏事一样,生怕扰了程景行清梦,迅速转头回正。

    “她还要回来的,你不继续靠着?”程景行突然出声,清明眸眼把她抓个正着。

    莫爱舌头打结,耳垂通红,“你……你没睡啊。”

    程景行轻轻笑,抬头示意一下安全带指示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

    他说:“快到了。”

    莫爱转头,直到下机都不敢正眼看他。

    出了机场,湿冷空气迎面扑来。

    海城的冷是厉风横扫千军的呼啸。

    镜湖的冷是潮雨落烟云的阴寒。

    因为这层终年不散的湿气,镜湖气温虽比海城高,却也冷得如冰水渗进骨头里。

    景园派来的车已经在路边等了。

    程景行为莫爱紧了紧领口,带她上车。

    “回景园,还是哪里?”

    程景行和她一起后排落座,不敢再猜测她的去向,到哪儿他都随她。

    莫爱看看手机,极力掩饰着忐忑,抱着侥幸的心态,说了一个地名。

    “镜湖亦佳福利中心。”

    名字很陌生,全无印象,程景行没作他想,让司机开车。

    慕尙穿过黑色树影。

    暗层幽闭的甬道尽头,豁然呈现灰白砖石砌就的拱形门。

    黑色铁艺门栏高耸,紧闭,院内墙壁上有颜色掉落大半的儿童涂鸦。

    “景少爷,门卫室没人。”

    司机下车探寻,没找到开门的人。

    莫爱打电话给福利中心的主任方来英。

    “方主任,我是莫爱,莫如梅的女儿,昨天跟您联系过,我到门口了。”莫爱道。

    方来英在电话中说:“那正好了,我叫人给你开门。”

    很快来了保安把铁艺门打开。

    车进了院子,停在一栋老式办公楼前,程景行下车给莫爱开门,看到她托着瓷盒的手指卷曲泛白。

    “冷吗?”程景行问,眼里担忧,手已经伸去探她手背的温度。

    莫爱被他轻触的动作惊了一下,马上调整表情,说:“有点,还好,我们进去吧。”

    待她走进楼道,程景行回头环视院中萧索陈旧的事物,眼眸沉落,双手插兜,再次抬眸时,添了几分鹰隼般警醒的神色。

    方来英五十来岁,身材微胖,一头板栗色小卷像是为过年特意烫的,穿着黑色羽绒衣,脸上依然带着节日的油光。

    她曾经是这片街道的妇女主任,左右逢源,侃侃而谈,退休后被福利中心返聘,人们继续叫她“方主任”。

    “我当妇女主任的时候就认识你妈妈,她那时候才十岁。”

    方来英带莫爱和程景行走过办公楼的狭长走道,来到后院的操场。

    夜里,只有楼道的昏黄抛来一缕微茫。

    “她啊,可是个厉害的小女孩呀,十几岁的男孩抓她一下辫子,她从煤炭炉子里抽出火钳,烧得通红的火钳呀,她就那么举着,追一群男孩满院跑。”

    她夸张地甩开手臂,在黑暗的操场上划了个大大的圈,指示莫如梅的追赶路线。

    莫爱可以想见那个盛况。

    方来英打量一下莫爱,“你看着倒是不像她那么烈性,女孩子就应该温温柔柔的,你一看就性子柔,脾气好。”

    程景行默然地睨一眼莫爱,应一句:“嗯,性子柔,脾气好。”

    莫爱:“………”

    方来英把目光转向程景行,“这是……男朋友吧。”

    莫爱嘴一张,还没出声,程景行就接了话:“方主任,好眼力,我叫程景行。”

    莫爱轻叹,解释不清了,也就随他去吧。

    “哎,那么有活力的孩子,从这走出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方来英看着莫爱手中的瓷盒,陷入一种悲悯的感叹中,“这才几年,回来就在盒子里了,可怜的孩子。”

    莫爱沉眸,点点头,更加抱紧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