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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倚 第81章 下次别锁门了

    景园是一座有三百年历史的古建民居。

    经历过盛世繁华,也经受过战火摧残。

    作为程家祖宅,它的规制格局十分严谨考究。

    三进的院子,前堂后室呈中轴线左右对称。

    很多人说,程家绵延至今,子孙福运深厚,一是因为程家家学严谨,厚德重教。

    二是这祖宅风水极好。

    程家后人也颇为珍视,修缮保养,改建翻新,总有人气,气运自然不散。

    慕尚路过前堂门口,门旁青瓦墙中嵌有一块黑色石板,刻有“重点保护文物建筑”的字样。

    此时门框上悬挂成排的红灯笼,匾额上的“景园”二字被照得火红喜气。

    游客三五成群地跨进门槛,到前堂参观。

    景园是镜湖的重点文物,虽是私宅,但程家愿意每年在特定时间开放部分区域,让研究古建的学者和游客可以考察参观。

    今日初二,适宜出行,景园开放了前堂。

    以前,莫爱还拿这事同程景行开玩笑。

    问他:“你家为什么不收门票?你睡觉也会被游客围观吗?”

    程景行掐着她的腰说:“能看我睡觉的游客就你一个,你的确应该买个票。”

    莫爱盈盈笑,凑他耳边问:“票怎么卖呀,景少爷?”

    程景行单臂将她抱起,令她分腿坐到他膝上。

    她裙摆垂落,盖住他长腿,他不怀好意地一点一点把她往怀里压。

    “你说呢……”

    那个下午,她第一次触碰到他身体的异样,面颊酡红地求饶。

    他反过来怨她:“招了我还不负责。”

    最后弄湿半边裙角才罢休。

    莫爱对这事终于有了相对具体的认知,深深担忧自己未来的命运,再也不敢与他开这个玩笑。

    现在看到景园游客如织,红绸飘飘。

    莫爱记不起那些玩笑,只觉落寞。

    “直接开去内室。”程景行催促司机。

    明堂暗室,景园的对外空间与私人空间是严格分开的,内室东院就是程景行的房间。

    车只能行至垂花门,两人下车。

    莫爱抬眸看见熟悉的檐柱,仰面莲花的木雕繁复精致。

    她仿佛闻到夏天阳光丰沛,照晒粗重木柱的焦糊味道。

    程景行牵着莫爱跨过门槛。

    “景少爷,莫小姐,欢迎回家。”

    管家在门内亲切迎接。

    莫爱对这句突如其来的“回家”半天没缓过神来。

    看到多年未见的熟悉面孔,她欠了欠身,说:“彦叔,新年好。”

    程景行揽着她肩膀,扬眉道:“临时回来,给彦叔忙坏了,实在抱歉。”

    彦叔是老管家了,看着程景行长大,见这小子嘴上道歉,脸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并不跟他客套,回一句:“景少爷知道就好。”

    垂花门关闭,将外面的热闹完全隔绝开来。

    东院房间经过扩建,原始格局里卧室空间很小。

    因为旧时没有空调地暖,为了冬天保暖,主体结构很窄,不适合现在居住。

    还有个原因就是——

    程景行小时候,写个作业倒腾三个房,一会儿笔在佛堂,一会儿本在卧房,再一会儿又去了书房找参考资料。

    程时文烦死他,一口气把东院几个厢房全部打通,扩成一个大平层的房间。

    书桌、书柜、条几、茶水台都放进去,浴室、衣帽间、沙发、床,一应俱全。

    把程景行丢进去,他再是不能找理由出来混跑了。

    这格局保留至今。

    莫爱步入台阶,推开直棂窗木门,记忆翻涌而来。

    房间陈设布局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红褐色调的木质家具,白色棉布沙发垫,衣帽间里放着两个人的衣服,窗上的直棂条将阳光分割,一条一条铺落在白色床单上。

    床头有一个简易的照片架,里面夹着拍立得的相纸,照片是高中时拍的。

    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所以画面中常有“第三者”。

    不是严苓,就是梁穆,或是严苓+梁穆,或是严苓+梁穆+某某某。

    反正没有两个人单独的合影。

    可见程景行那时候有多烦躁,追个女孩,身边围一圈没眼力劲儿的电灯泡。

    程景行拿起照片说:“一直说补一张合影,每次都忘。”

    莫爱走过去探头看,说:“那时候总觉得有很多时间可以挥霍,今天忘了就明天,明天复明天,明天何其多。”

    程景行苦笑,放下照片,“我没想过,会有一个‘明天’,让我再也见不到你,是我大意了。”

    “这……不是你的错。”

    莫爱默然敛眸,身体的疲乏让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程景行把房间地暖温度调高,又去浴室,将浴缸上的水龙头打开,出来对莫爱说:“泡个澡吧,你身上好凉。”

    他还记得她特别畏寒。

    刚要脱外套,莫爱蓦然想起,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她住这间房似乎太过自然了。

    “景园应该不止一间房吧?”

    莫爱提醒他,在问夏同寝是逼不得已。

    程景行关上浴室的门,不让热气跑出来,走到她身边,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拉她的手说:“我……睡沙发。”

    又是这么一句,那神情好似作了莫大的牺牲,莫爱都想笑了。

    她甩了他的手,脱外套,走进浴室泡澡。

    一捧白色浴球放在瓷缸边沿台面,她丢了一颗进去,白苔藓的味道,让她如同置身空山新雨后的云雾森林。

    密睫沾着水滴,肌肤腻白,瘦薄的直角肩软在雾气缭绕的兰汤温水里。

    身体一放松,倦意就上来了。

    水微凉的时候,莫爱耷拉的脑袋轻抬了一下,听到门外程景行的声音。

    “洗太久了,睡着了吗,你不出来,我进去了?”

    顿时手足乱挥,水花四溅。

    莫爱慌忙出声:“别、别进来,我好了。”

    头发半干不干,她懒得吹了,换好睡衣推门。

    程景行在门口抱胸拧眉,“下次别锁门了,出点什么事,我还得撞开。”

    莫爱:“……”

    用这种理由教女孩洗澡不锁门,他也算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已到中午,莫爱茶饭不思,只想睡觉。

    睡眠是一种非常消极的疗伤方式。

    但这些年莫爱已经习惯,难过时只要能睡着,就昏天黑地地睡,起来时能好过些。

    “吃点再睡?”

    “不了,好不容易有困意,赶紧睡。”

    程景行帮她拉上了遮光帘,房间瞬间暗如黑夜,他开了一盏暖光小夜灯。

    她掀被上床,程景行坐在她床边帮她揶后背的被子。

    “唔,猫……忘了猫,”莫爱已经眯成一条线的眼,硬撑着睁开,问程景行,“猫在问夏,没人喂。”

    程景行道:“我让倩姨带走了。”

    “哦。”

    刚闭眼,忽而又想起什么,她再次睁眼,拿起床头手机。

    “苓苓给我打电话了,我忘了回……”

    “她后来打给我了,她就问问你,没什么事。”

    “哦”

    放下手机,她又缩回被子里,没闭眼,又在想什么。

    “还担心什么事?”

    “没、没了。”

    爱操心的人,脑子永远停不下来。

    “快睡。”

    “嗯。”

    终于睡了。

    程景行昨晚也没睡,还来回跑了几个地方,他很快冲了个澡,出来后毫不犹豫地往床边走去,掀开另外半边被子,躺下。

    莫爱已睡沉。

    一张粉腮凝眉的精巧小脸,睫如鸦羽,乌发乱洒。

    她从侧卧变成了平躺,身上睡衣领口有些开阔,露出一截沟壑,丰盈娇俏如雪兔。

    美而不自知的山间小动物,总能勾起猎人的抓捕欲。

    程景行立即错开视线,牵起被角往她胸口轻盖。

    深深舒一口气,心想,真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吗?

    他就让她……这么放心?

    一股奇异的挫败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