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游龙踏天 > 第二十九章 午时已到

游龙踏天 第二十九章 午时已到

    本以为踏入兽师境之后,可以越级挑战尊者,谁料到却不知如何着手修行融合之力。

    而为了尽快踏入兽师境,游豫的不决剑修行已放缓了许多,尊者境大门依然矗立在天际,自己也未有丝毫进境之感。

    真是糟糕啊,难不成只能放弃伴兽一途了。

    游豫有些心灰意冷,怀中忽地闪烁起微光。

    游豫伸手掏出怀中闪烁之物,乃是一张普通黄纸。

    这纸与永安城外灾民手中画有人像写着文字的纸张一样,都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普通黄纸,而其之所以能闪烁微光,其实是因其之上附着有特殊物事。

    李广那日带游豫出城之后,回城时便顺手给了游豫这张纸,并告诉了他其中奥妙。

    其实也很简单,这乃是那位相貌平平无奇的尘烟的伴器能力。

    尘烟的伴器很特别,是一颗珠子,这珠子表面可生成荧粉,这荧粉平常看来就是一团仿佛面粉一般的白色粉末,但若是在黑夜之中,便会发出微光,而若伴器主人运原力驱使,还可令这微光不断闪烁,仿佛在发出什么信息一般。

    庆遗会地底大厅与各处通道上的荧光,便是这荧粉的夜光效果所致。

    而利用荧粉可闪烁微光的特性,将荧粉附着在纸张之上,便可达成传递简单信息的效果。

    因其只能传递简单信息,故而庆遗会利用其最常传递的信息,就是时机。

    如此只要事先拟定好计划,即便执行者散布于各方,只要发觉纸上微光闪烁,便可立刻得知,时机已至,各自行动。

    这当然没什么神奇的,其真正的神奇之处,是这荧粉无视距离的特性。

    伴器与主人一体同心,一损俱损,这一点人尽皆知,因此当初游世风得知游豫为赢莫问而自损伴器时,就曾告诫他不要这么做。

    但世间之事无绝对,尘烟的这夜明珠伴器就十分特别,它生成的荧粉,仍然属于伴器的一部分,又可以随意与伴器分离使用,而且无论相距多远,身为伴器主人的尘烟都能感应到其存在,而只要夜明珠无损,荧粉如何处置都不会影响到尘烟自身。

    借助于此特性,尘烟逐渐利用荧粉开发出了不同的使用方式。

    利用荧粉无视距离的特性,尘烟开发出了远隔千里传递画面与声音的能力,不过使用这个能力,需要消耗尘烟大量荧粉与原力,以尘烟尊者境修为,也需间隔数日方能使用一次。

    若是不想消耗过多原力传递复杂信息,则尘烟会事先让对方携带足量粉末,届时可千里传音吩咐行动计划。

    不过此举同样十分耗费原力,尘烟一日也仅可使用数次,因此这种待遇只有庆遗会高层核心才有,如游豫这种入会不久之人,自然不会拥有。

    此刻,游豫怀中纸张微光闪烁,让游豫从沮丧中回过神来,从地面一跃而起,飞奔而去。

    他知道,寿宴之日已至,庆遗会开始行动了!

    巳时初刻。

    永安城外城城墙之上,守城兵士明显比平日里少了许多,军官们也走了大半,仅剩的那些兵士,也便不再严守军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背对着城外,边聊天边张望着城内的热闹景象。

    寿宴会持续至午夜时分,他们可以等到换岗之后再去吃流水席,而且晚间节目更为精彩,所以这些守城兵士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不满情绪。

    至于城外那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惨状,如今有城门外那防止瘟疫扩散的深壕火环隔绝,浓烟滚滚之下,守城兵士们看得也不甚真切,今日又正值寿宴大喜之日,一个个便都权当做看不到了。

    城外,各处避难营地内忽地涌出无数灾民,灾民们胸口之上皆张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上一个人像一手指天,一手托印,右下角写着两行字。

    “大庆兴,李庆王!”

    此刻符纸上微光不停闪烁,就仿佛上天降下旨意,灾民们个个神色虔诚,目光坚定,手持着能获取到的各种武器,或刀或枪,或斧或箭,大部分则只是手持石块木棍,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毫无阵型可言地冲向永安城。

    城外三里处,一尊三丈高的白玉雕像,静静矗立在尸横遍野的平原上。

    白玉雕像旁,站着一个人,那人目光如炬,不怒自威,方正粗犷的面庞之上,胡茬乱糟糟生长着,仿佛一根根桀骜不驯的刺。

    带领一众灾民冲向永安城的当头一人,高大魁梧,蓄着满脸的络腮胡,见到那人时顿时停步,大喝一声,就地单膝跪倒。

    在他身后,数百人也不思索分辨,立时跟着跪倒,不出一刻,数千灾民尽皆跪倒在白玉雕像前。

    这浩大的声势立时惊住了附近所有灾民。

    这些未获纸符面容枯槁的灾民们,亦陆续一个个面向白玉雕像跪倒拜伏。

    过得两三刻,竟有近万人跪倒于雕像之前。

    雕像旁大汉目光缓缓扫过场间众人,一言不发,全身忽地一振,一道夺目光芒在他头顶显现,光芒之中,一枚暗金色小印缓缓悬浮于半空之中。

    大汉伸出右手将那印托在掌中,左手呈剑指指向天空,与白玉雕像身形姿态完全一致。

    为首魁梧大汉见此情景,顿时高呼出声。

    他身边众人被眼前景象惊呆了,此时如梦方醒,尽皆热泪盈眶,激动万分地振臂高呼。

    他们身后,或看见或没看见这景象的灾民们,一个个如闻天谕般,尽皆鼓足气力,大声呼喝起来,仿佛要将这大半年所受的苦难,尽皆凝聚在这一声声呼喝之中,也要将自己的未来,尽皆托付在这呼喝之中。

    他们的呼声,似乎感动了上苍。

    一片乌云忽地自远方飘来,遮住了外城东门处的深壕。

    神州大地之上,时隔大半年的第一滴雨水,悄无声息地投入了深壕深处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

    在万民呼喝声中,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准确地落在了东门深壕处,将熊熊烈火熄灭。

    万民呼喝声,仿佛化作无数支利矛贯穿了天空与城墙,深深扎入永安城这座庞然巨兽的心脏。

    他们呼喊着,跪拜着,欢呼着,奔跑着。

    “大庆兴,李庆王!”

    “大庆兴,李庆王!”

    “大庆兴,李庆王!”

    ……

    ……

    李广看着眼前的场景,看着一个个几乎被苦难包裹吞噬,此刻眼中却绽出希望之光的灾民,心底的无限豪情尽皆被激起,他一时之间,暂时忘却了那些计策、谋划,只是作为一个热血男儿,作为一个被无数弱者寄予厚望的英雄,奔赴战场。

    李广开始奔跑,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就已接近东门深壕。翻天印自行飞向半空,迎风而涨,化作一枚十丈见方的巨印。

    李广沉声吐气,一声大喝,翻天印应声而落,将深壕一印击垮,深壕两侧土石纷纷坠落,将深壕填平。

    一印天堑化通途。

    李广跨过深壕,再喝一声,翻天印倾斜印身,落在厚重的东门城门之上。

    城门应声而倒,碎裂为无数铁片石块木屑。

    一印坚壁如纸糊。

    李广大步入城,数百名守城兵士一拥而上,他再喝一声,翻天巨印化作一百零八面小印,如蜂群般迎风而舞,将兵士一一掀翻拍晕。

    随后,小印直上城头,将城头之上的兵士亦尽皆拍翻在地。

    李广身形一跃,跳上城墙最高处,一手指天,一手托印,那一百零八面小印再度化为一面巨印,缓缓悬浮于城墙之上。

    此时天光大亮,朝阳映照大地,阳光恰到好处地为李广身形轮廓勾勒出一圈金边,李广头顶朝阳,金光闪耀,指天托印的身姿,在城外灾民眼中,比城外三里处那尊三丈高的白玉雕像,比城内那二十七座三十丈高的白玉巨像,更加高大,更加神圣!

    一印救民于水火!

    或许是命运使然,李广所立之处,正是当日长乐郡守坠城时的高台。

    那日,长乐郡守连续七日拜谒州牧而不得见,万念俱灰,登上外城城楼,望着城外黑压压的灾民,一跃而下,就仿佛一粒火星投入干柴之中。

    坠城之前,他高喊数声。

    “这个世道,变了!”

    “要变天了!”

    如今,城外灾民的行动,似乎在回应郡守的预言。

    这些原本因饱受饥饿病痛折磨,或躺或坐于地面默默等死的灾民们,每个人眼中都映照出了一道金色的身影。

    这道身影,不是传说中可保万事平安、可消除一切灾厄的白玉巨像,却比虚无缥缈的白玉巨像更真实,更值得相信!

    一个尽管面容憔悴却身形魁梧的大汉缓缓站了起来,此前他便参与过冲城行动,虽侥幸未死,却也心灰意冷,枯坐等死。

    他远远望着城头上的金色巨印,环视四周一个个隆起的土包,他不必细数也一清二楚,一共是六十三个。

    这些土包,是他在过去数月里亲手埋葬的一具具尸体,其中包括他的妻子和一对年仅六岁的儿女。

    他冷漠的面庞上,开始有了表情。

    交织着仇恨与愤怒的表情。

    他迈开双腿,开始大踏步前进,继而开始奔跑,他越跑越快,朝着他复仇的目标。

    在他身后,一个身影站起跟随,那是一个瘦弱男人,一个同样眼中有火,心底有恨的可怜人。

    一人,两人,十人,百人,千人,万人!

    李广立于城头不足一刻,已点燃了足足三万人心底的怒火与仇恨。

    他们代表着数百万灾民的怒火与仇恨,绝望与希望,如洪水猛兽一般,奔涌向永安城。

    此时,永安城内,日晷指针的阴影刚刚跨过巳正,落在午初之上。

    午时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