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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们都是我的人间一两风 第70章 一件生日礼物

    杨俊明随意扒拉两口饭菜,低着头,闷声机械地咀嚼着。

    雪秀看到他浓密的黑发,在阳光里闪着光,两腮很不情愿地动着。好一会儿,他眉头颤动几下,随即,仰脸冲雪秀蔼然一笑。

    雪秀现在明白了,他所谓的吃腻了食堂的话并非虚言。

    “怎么不吃?”

    “不想吃。”他重新盖上饭盒,放在地上,从包里拿出两个梨。“今天我多拿了一个。我们吃水果吧。”于是,他去水边洗梨。

    雪秀说他没怎么吃饭,让他两个梨都吃掉。

    杨俊明说自己平日很少吃水果,今天这个梨还是陪雪秀吃呢。

    雪秀说,自己刚吃饱饭,再也装不下了。他就把梨放雪秀包上,要她等会儿再吃。

    杨俊明握住梨,孩子似地咬了一大口,梨汁暴流到了下巴颌上。他赶紧拿另一只手托住下巴,冲雪秀歉然一笑,跑去水龙头下吃完了梨,还洗了一把脸回来。

    雪秀坐在小方墩上,书摊放在两膝之上。他落坐在高凳上,居高临下地一甩头发,发梢的水珠儿,雨点似地撒落在雪秀的身上,书本上。

    他得逞地坏笑起来。雪秀非但没责备他,反而也觉得开心。因为他孩子般的恶作剧,特别像一个人。

    “现在他在做什么?他知不知道我的事?一定不知道,否则,还不早写信来了?”

    如同清晨的田野,从山的那边飘过来些白色的薄雾,霎时,雪秀的心里升起了乡愁。

    雪秀不由自主地想起两天前收到的一封家信,信是陈爸请金柱执笔的。内容不过说些电话里没能细说的话——家里的近况和一堆反复嘱咐的话。

    最后半页纸是金柱自己的话。他在信里告诉雪秀,自己在窑厂里不仅会制砖,还学会了烧砖。过年回去,他定要请雪秀和若飞下馆子呢。然后又说若飞也没去上学,他对于雪秀的不辞而别,一直很生气。

    若飞本来也想出来,可家里不让,所以只好在家帮他父亲做豆腐。金柱安慰雪秀不要怕若飞生气,只把他当成一只纸老虎就好。

    “回来时,你只需用你的‘三笑逍遥散’,准能破了他的“独门闭气功”。再不行,还有我的‘隔山打牛’‘敲山震虎’功帮你呢。”

    这是金柱信里的原话。从信上看得出来,如今有了赚钱能力的金柱,人自信开朗了不少。

    “要不要给他们去封信呢。”说实话,她很想念他们,想念一起读书的日子。

    雪秀忘乎所以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直到抬头对上杨俊明讶异的目光,才恍然间重回现实。

    “天啊——你还有这本事?”杨俊明夸张地嚷道。“刚刚你神游啦——我看你眼睛都直了,吓得我连喘气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呼口大气冲得你神经错乱——”说完,杨俊明开怀大笑着,脸上的严肃与疏离,一丝不剩。

    认识这么久,雪秀和他始终保持着陌生人间的矜持。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肆意地欢笑。

    “讨厌!”雪秀忘乎所以地在他膝上拍了一掌。

    他稍微愣了一小会儿。雪秀立即觉察到自己行为失当,一时羞得低下头去。

    “哦——”杨俊明后知后觉地捂着自己的膝盖,玩味十足地说道,“天啊,你居然有功夫在身。刚刚是神游,现在使的又是什么功,老夫的腿估计要废啦——”说完,他又一次仰天而笑。

    他的话竟然巧妙地应和上了雪秀心中的怀想。雪秀吃了一惊,感觉自己对金柱的亲密感,瞬间就移到了杨俊明身上。

    雪秀也跟着笑了。她脱口而出两个字:“真好!”

    “什么真好?”

    “什么都好。”雪秀一脸幸福地感慨着。

    “是很好。”杨俊明拿手撑起脑门上的头发,随后愉快地甩了甩头。

    太阳开始向西偏斜,南面高墙遮挡后,投下一片阴影。

    雪秀抬腕看了看表,过去的三四十分钟里,自己一道题都没做。看着膝上的书,余光触到了包上面的黑盒子。

    于是,雪秀把它拿给杨俊明。“这是姓于的让交给你的。你们是朋友?”

    “我们是同学……”

    雪秀看到杨俊明脸上的欢笑,在打开盒子的那一刻,消失殆尽。瞬间,仿佛一块炽热通红的铁块,掉进了水里,吱吱地腾起一片白气。

    他把盒子扔在地上,神情冷硬地站起身。

    “他说这是你妈送的——”

    杨俊明走向楼门口,随后转过身来,声音和面容一样冰冷。他说:“你们都少管我的事。”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雪秀亲眼目睹了杨俊明极乐与极怒两种极端神情,内心突然感到莫名地气愤。

    “谁要管你?”她大声嚷道,“真可笑,是他叫我转交的,你凭什么怪我?”雪秀最后的话虚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杨俊明抬脚用力一踢楼道的铁栏杆,“当”地一声巨响,吓了雪秀一大跳。

    “什么了不起的。哼——”

    尽管如此想,雪秀还是心思纷乱。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楼时捡起了地上的盒子。

    这个盒子黑金色,看起来十分贵气。雪秀揭开盖子,看到里面另有一个盒子,上面有一张纸条:阿明:生日快乐!署名:妈妈!

    一个小盒子周围放了些白色细丝装饰。她又打开小盒子,里面躺着一块非常精美的男士手表。雪秀“啊”得一伸舌头,赶紧重新盖上盒子。

    她想:一看就很贵。妈妈送的,干嘛还生气,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于胖子所在的车间和雪秀的车间相邻。雪秀这一车间流水线上的半成品,皆是先由他们车间初装好的,然后流下来再深装成成品。

    当雪秀站到隔壁车间门口时,只觉得头皮发麻。因为这个车间她从来没有来过,而且她一眼望去,里面员工男人居多。

    于胖子正在流水线上训话,一眼就瞄到了雪秀。他快步走到门口来。雪秀把盒子交还他手上,轻声说:“他不要。”

    于胖子摇头叹气,表示很无奈。车间里面的工人探出头侧耳听她们说话。从他们的眼神里,雪秀判断得出,他们一定误会了自己和于胖子的关系。雪秀甚至猜想,他们一定以为,这是于胖子的又一次失败告白。

    雪秀一脸窘迫。于胖子回头望望里面,工人们立即恢复常态。于是,他把雪秀拉到走廊上,轻声问:“他说什么没有?有没有骂你什么的?”

    “他把东西扔地上,反正很生气,然后就走了——唉,你干嘛让我转交?”雪秀也生气了。

    于胖子反复摩弄着盒子的表面,失意地说道:“我以为你转交他,他就会好好接着。不过至少他没骂你。”

    “我不明白,妈妈送儿子的礼物,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个怪人。”

    “嘘——轻点。”于胖子四下环顾一圈,然后说,“以后你会知道的。算啦,你上班去吧。”他大手掌在脸上一抹,甩出一把汗水来。

    “以后会知道,鬼才想知道。”一想起杨俊明走时的神情,雪秀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