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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局 第66章 枕头局

    说实话,我有些惊讶。

    这杂货铺坐店的庄家,竟然是个女人。

    幺姐依靠在门口,双手抱胸,不住的打量我。

    她心胸本就宽广。

    这么一聚,显得更加豪放。

    看看我,又看看天,幺姐把烟一掐。

    她问杨姿仪:“妹妹,杨老这是跟我闹着玩的吧?我记得我也没得罪他,他就派个学生仔来应付我?”

    杨姿仪面无表情:“爷爷就是这么安排的。”

    听了这话,我有些无语。

    这丫头的意思是,杨老让我过来,她只是听话照做。

    可落在别人耳朵里,搞得好像认同幺姐的话似的。

    所幸,幺姐没误会。

    她皱着眉头问:“杨老呢?”

    杨姿仪不答,看向刘先生。

    刘先生温声说:“杨老去外地公干了。”

    幺姐问:“那能换人不?”

    刘先生摇摇头:“除非幺姐自己找人。”

    幺姐烦躁的抓抓头发:“这不闹嘛。就这小白脸,就一雏,怕是连女人都没鉴过,懂鉴宝吗?”

    这话显得很粗俗。

    她认定我不专业。

    这无所谓。

    但说我是雏,不行。

    我挑眉说:“是不是雏,你说了不算。壳还没撬开,你怎么知道里头没珍珠?”

    幺姐愣住。

    指着我,问刘先生:“他胆子这么大的吗?”

    刘先生笑容得体:“正常,贝勒先生连听泉拍卖行主持的局都敢锤。”

    幺姐眼神有所变化,从头看到尾,再次打量我一遍。

    尔后。

    她摇摇头:“不够。再出彩,也是个后生。大家都是明白人,这一行有多吃经验,你们清楚。没个几十年,练不出一双火眼金睛。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别为难我,大家相互体谅。换人吧,至少换个杨老的朋友来。”

    刘先生表情不变,笑容依旧。

    “贝勒先生就是杨老的朋友,他们同辈论交。”

    此话一出,幺姐终于正视起我。

    她笑了笑,说:“那看来是我眼界浅,没认出真神。不过,你们也知道这次的事有多重要,不能有半点差错。有什么斤两,我得上杆秤,称一称。”

    她看向我,挑衅的问:“朋友,怎么样?你要是怕了,现在转身出门,我也不跟你计较。可要是待会儿缺斤少两,这门你可不好出了。”

    所谓的斤两,就是本事。

    幺姐这话,是要试探我的本事。

    确定我有足够的能耐揽活儿。

    不仅如此。

    她还想逼我主动退缩。

    如此,就可以正大光明让我们这边换人。

    可我又怎么会退缩?

    这可是杨老主动交给我的机会。

    想让我借此搭上幺姐的线。

    甭看幺姐满嘴粗俗。

    江湖之中,开馆授徒,开店卖货的人有不少。

    可能开杂货店的,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方豪杰。

    杨老这次,送了我一个大人情。

    万事开头难。

    要是这次摔了筷,哪怕杨老再重视、欣赏我,今后也决计不会轻易再给我机会。

    否则,就是轻贱自己的招牌。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说:“上秤吧。”

    幺姐哈哈大笑起来,花枝乱颤,颤得波涛起伏。

    她冲我一竖大拇指,说:“还算个男人,待会儿你要是能压住秤,我亲自给你赔罪。甭说端茶倒水,帮你破壳都行。”

    我有些无语。

    这女人,长得不差,却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什么话都敢说。

    再看杨姿仪。

    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既不主动询问我的能耐,也不替我说情。

    一直冷眼旁观。

    像根好看的木头。

    倒不是说,她非得做什么。

    我也用不着她帮忙。

    只是,这样的态度,令我有些奇怪。

    没时间多想。

    幺姐朝屋里喊话:“把秤备好!”

    没几分钟,有人过来汇报:“幺姐,秤备好了。”

    幺姐一抬下巴,率先进入屋内。

    “跟我来。”

    杨姿仪第一个跟上去。

    我刘先生说:“贝勒先生,这一行的事,我也不懂。我就不凑惹恼了,就在外头等你们。”

    我点点头,抬脚进屋。

    等到了里头,我忍不住眯眼。

    屋内,是一个地窖。

    所谓地窖,是一句黑话。

    不是普通人家用来储菜过冬的地方。

    而是私牢。

    因为里头关的,都是随时准备处理掉的人。

    或是其他势力派来的细作,或是偷自家的老鼠,或是背主的手下……

    无论哪一种,进了这里,大多见不着第二个春。

    因而这种私牢,就叫地窖。

    此刻,这间地窖里,光线黯淡。

    一大个火炉烧的极旺。

    才进来,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仿佛一个铁匠铺。

    火炉对面,两尊青花葫芦瓶并排放着。

    葫芦瓶边上,则是一把锤。

    两侧则悬着两块钉板。

    幺姐往椅子上一坐,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吸一口后,说:“瞧见了吧,那两个葫芦瓶,一个是真,一个是假。”

    “真的瓶子下边,压着个扣。待会儿,你挑出真的,假的砸碎。要是弄错了,你就准备变烧饼馅吧。”

    “甭说我没给你机会,刚才我就劝过你,是你非要上秤。今天这事儿,对我挺重要,要是折在这里,只能怪你本事不到家。”

    她语气平淡,却极具压迫感。

    这考验,不仅考验眼力,还考验心性胆量。

    哪怕行内老手,面对生死威胁,也不一定能做到心如止水。

    平日里轻易能鉴别出来的物件,换到这,也不敢轻易抡锤。

    因为,锤错了,真会没命。

    何况,她还特意将光线调暗。

    又弄了火炉。

    火光摇曳,光线忽明忽暗,对眼力的要求更高。

    但我最不缺乏胆量。

    更对自己极有自信。

    二话不说,我走到葫芦瓶面前,眼睛一瞟,就有了定论。

    这是个枕头局。

    所谓枕头局,取自一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仿佛绣花枕头,外表光鲜亮丽,却不知内里是好是坏。

    眼前这两个葫芦瓶,表面看起来都挺旧。

    别无二致。

    分辨其中真假,就是破局关键。

    炉火摇曳中,我绕着两个葫芦瓶看了一圈,心里有了数。

    这不仅是个枕头局,幺姐还做了其他手脚。

    这两件东西,不能单纯分辨真假。

    有趣。

    我看向幺姐,问:“你确定,你自己搞懂了这两个瓶子?”

    幺姐一脸不耐烦:“废话!我摆的秤,我他妈能不知道秤砣的轻重?”

    “那行。”

    我抄起锤子,冲她笑道:“看好了,别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