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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马关山 第120章 审视

    “呵呵……”

    谢潜彻底失去了理智,说着说着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容阴恻恻的,极为怪异,像个疯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他下药,却偏偏不把他带走吗?

    难道我是找不到地方吗?

    不,我是故意的,我故意哪里都没去。

    我就是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在你面前凌辱你的王子殿下的!

    我让你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承受不住,痛苦呻吟的!

    我要让你后悔终生!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我倒要看看!

    我倒要看看你们那时候该怎么面对对方!

    我让你们每一次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想到我!”

    郑琰像是强忍着看见某种极度恶心的东西一样,厌恶地看着谢潜:“可惜,你的计划落空了。”

    “不,”谢潜极其怪异地笑着看向郑琰,一副得逞的表情,他恶毒地说:“我进去了。”

    姜冕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郑琰。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尽管他当时被药性折磨得生不如死,但他知道,谢潜其实没来得及。

    他知道谢潜说这话是在刺激郑琰。

    可即便如此,谢潜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跳还是猛地停了一瞬。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本能地看了郑琰一眼,甚至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心虚了。

    姜冕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怪异的举动,这完全是本能的动作,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这种行为。

    郑琰却不为所动,他神色如旧,甚至连一瞬间的愣神都没有。

    “本来我还打算留你一条狗命,”郑琰平静地说:“但你敢胆敢亵渎我的殿下,看来你这条命是留不得了。”

    谢潜却完全不怕,面上反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是真的因为我亵渎了他,还是你恼羞成怒要杀我?”

    郑琰:“自然是因为你亵渎殿下。”

    “我很奇怪,殿下是男人,你为什么总要站在女人的角度去对待他?”郑琰说:“你那根银针就算真的扎进去了又怎么样?

    恐怕都感觉不到,除了让人心里恶心一会儿之外有半点用处吗?”

    谢潜:“……”

    姜冕:“……”

    “我要杀你,不是因为你究竟有没有成功这个原因。”郑琰说:“哪怕你真的进去了也无所谓,我不在乎,殿下也不在乎。

    而是因为你这人实在太恶心,没有的事你都能自欺欺人说出来,以后传开了对殿下名声不好。”

    “你自己信吗?”谢潜嘲讽道:“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郑琰脸上那鄙夷之情溢于言表,他皱着眉,已经不想再跟谢潜说话了,仿佛多说一句,都觉得恶心。

    然而他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说话:“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你会输?为什么殿下瞧不上你?

    就是因为你那令人作呕的面容,和能与你面容相匹敌内心。

    谢潜,你真的太恶心了,我这一辈子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人。”

    俗话说打人先打脸,骂人先揭短,骂人,你就得瞅着瘸子那条痛腿踢。

    谢潜虽然是个刺客,但都是人,谁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呢?

    何况还是在他求而不得的人面前,被人这么无遮无拦地说出来。

    郑琰那波澜不惊的厌恶和鄙夷又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从来就没有瞧得上谢潜过。

    果然,谢潜被郑琰踢中痛处,偏偏那动手的人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谢潜的心态终于崩了,隔着栅栏直喘气,半句话都骂不出来了。

    郑琰抽出赤霄剑,心想让赤霄剑杀这么恶心的人,真是脏了这把剑了,赤霄剑好歹是绝世神兵,一会儿回去要好好擦一擦。

    郑琰正欲动手,姜冕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郑琰侧眸,有些不解地看着姜冕。

    “你不比他差,”姜冕忽然看着谢潜,说:“但你不是他。”

    谢潜:“……”

    姜冕简简单单五个字,让谢潜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我承认,因为郑琰的缘故,我当初对你有过那么些许的善意,让你产生了误会,滋生了某种情绪,我向你道歉。”姜冕忽然觉得谢潜可怜又可恨。

    他明白了,谢潜完全就是在嫉妒郑琰。

    其实想一想,或许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嫉妒。

    都是刺客,凭什么郑琰就能活得像个人,而他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厉鬼一般,隐藏在阴影里?

    “我从来没有因为你的面容或者别的什么瞧不起你,”姜冕说:“我不爱你,不是因为你的面容或者别的什么。

    而是因为当初在浔阳城我先遇见的是他。

    当初不顾自己生命危险,身受重伤带我逃出浔阳城的是他。

    还有在安阳那无数个不眠之夜里,用笛声助我入眠的也是他。

    谢潜,我很感谢你的爱,但真的很对不起,我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姜冕说完,看向郑琰:“放了他吧,其实说起来,是我自己种下的因。”

    “听你的。”郑琰满不在乎道:“杀了他,我还嫌脏了我的赤霄剑。”

    郑琰睨了谢潜一眼,姜冕有些愧疚地看着谢潜,他也没想到,当初那小小的一颗蜜饯,居然引发了这么大一场误会。

    谢潜愣在原地,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二人。

    那感觉,就像他嫉妒父母对别的孩子好,努力地做出各种举动想要引起父母注意,结果却被告知自己是捡来的一样。

    他们不是注意不到他,也不是故意忽略他,而是从始至终,就没把他当成自家人。

    “谢潜,”姜冕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说罢,两人离开了牢房。

    “一会儿回去我跟徐公子说,将他放出来。”回去的路上,两人共乘一匹马,郑琰坐在姜冕身后,双手环过姜冕的腰,将姜冕搂在怀里。

    “嗯。”姜冕轻轻应了一声。

    郑琰察觉到姜冕神色不对:“殿下,你怎么了?”

    姜冕:“我……”

    “你千万别说没事,”郑琰抓着缰绳,唇在姜冕耳朵边将触未触:“殿下,你是我的命,你不开心,我比死了还难受。

    你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乃至于一举一动,我都能看出来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姜冕静了很久,郑琰知道他心情不好,现在肯定不想回府,于是加快速度,带着姜冕出城,又回了那个山洞。

    姜冕不说话,郑琰也不催他,他猎了只被冻得昏头昏脑的山鸡,拔了毛收拾干净后在洞里点了堆篝火,架上架子烤了起来。

    姜冕安静地坐在篝火旁看着郑琰忙碌。

    “你真的不在乎吗?”姜冕看着火堆里上下起伏的火舌,忽然问郑琰。

    郑琰手上一顿,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姜冕不高兴是因为这个:“殿下,你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姜冕抬眸,认真地看着郑琰:“郑琰,你真的不在乎吗?我想听真话。”

    “我不在乎,是因为殿下从始至终,心里就从来没看得上谢潜。”

    郑琰起身,走到姜冕身后,从背后抱着他,让他的后背贴在自己胸膛上:“如果真的被他得逞,顶多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恶心一会儿罢了。

    所以当你说放了他的时候,我才觉得无所谓。因为他在我眼里连人都算不上,我才不屑于杀一条疯狗呢。

    但是如果殿下真的移情别恋,心里有他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杀了他,哪怕你恨我,我也要杀了他。”

    姜冕:“为什么?”

    “因为我嫉妒。”郑琰说:“我嫉妒你身边所有对你动机不纯的人。

    其实我能理解谢潜,他就是嫉妒,他嫉妒你爱的是我不是他,所以他才这么恨我。

    他心里不平衡,总觉得凭什么都是刺客,我能爬上王子殿下的床榻,而他在殿下面前却连个笑脸都得不到。”

    姜冕还是不说话,有些出神地盯着篝火。

    郑琰闭上眼,轻轻舔舐着姜冕的脖颈,他含着姜冕的耳垂,轻轻啃咬:“何况……我自己进去过了……

    我最清楚是什么情况……

    他究竟有没有得逞,我能感觉不到吗?”

    姜冕:“……郑琰,你是个混账……什么混账话你都说得出来……”

    “……殿下,你怎么骂人都跟徐公子这么像?”

    郑琰摸到姜冕的腰部,修长的手指抓着姜冕的腰带轻轻一拉,解开了姜冕的腰带。

    他又伸手一拉,解下姜冕的束发带,姜冕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

    他将姜冕掰过来面朝自己,手指捋进姜冕乌黑浓密的长发,抱着姜冕吻住了姜冕的唇。

    郑琰吻了好久,用腰带蒙住了姜冕的眼。

    那腰带有成人巴掌宽,蒙去了姜冕大半张脸,只留下他殷红的唇露在外面。

    郑琰把姜冕的束发带缠在姜冕手上,将他的双手反捆在身后。

    “……你要干什么?”姜冕略微有点气喘,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妙。

    “我跟赵宁学的。”郑琰说:“咱们今天玩个刺激的。”

    姜冕:“……”

    一个时辰后。

    “烤糊了。”姜冕看着那烤得黢黑的山鸡。

    “没事,不糊的地方给你吃,”郑琰看着姜冕,回味无穷地笑道:“反正我吃饱了。”

    姜冕:“……”

    两人在洞里待了一夜,天亮时才回府。

    徐凤鸣和赵宁上早朝去了,于是郑琰带着姜冕飞檐走壁,光天化日大摇大摆去王宫汤池泡澡去了。

    泡了澡回来,又抱着姜冕睡了个回笼觉。

    过了午时,徐凤鸣才回来。

    姜冕还没醒,郑琰溜达着去前厅找徐凤鸣,让徐凤鸣把谢潜给放了。

    徐凤鸣端了杯茶,先喝了一口,才抬起头来看他:“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这确实不是我的作风,”郑琰说:“是殿下要放了他。”

    徐凤鸣:“行,我一会儿写个条子送到廷尉府去,把他给放了就是,子敬呢?”

    郑琰:“还睡着呢。”

    徐凤鸣:“……你别把你的王子殿下累坏了。”

    郑琰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眼神躲闪着,欲盖弥彰问徐凤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徐凤鸣惊讶地发现,郑琰居然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今日朝廷上提起了有关于廷尉狱关着那一批士族的事。”徐凤鸣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显然今日朝会上很是热闹,在朝会上费了不少精力。

    郑琰:“就是因为塞北那案子被关进去的那一批?”

    “嗯。”徐凤鸣说:“那群人大多数年纪大了,祖上毕竟又有功,总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

    郑琰:“可放又不能放,杀又不能杀,不关着还能干嘛?”

    徐凤鸣:“我若是有办法,今日朝会上还需要吵吗?”

    “说的也是。”郑琰说。

    “那赵兄什么意思?”姜冕醒了,走了过来。

    郑琰当即起身,狗一般窜到姜冕身边,围着姜冕直转悠。

    “这是今日朝会突然提出来的,”徐凤鸣说:“时间太过仓促,根本没来得及做反应。”

    郑琰:“谁这么不长眼?公然在朝会上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凤鸣:“赵瑾。”

    郑琰:“……”

    姜冕有些惊讶:“他回大安了?”

    徐凤鸣点头:“颜臣安和周景去大溪将他替换下来后,他就回来了,你们这几日不在城里,所以不知道。”

    姜冕:“……”

    郑琰:“……”

    姜冕和郑琰耳朵尖都有点红,他当即明白了赵瑾什么意思:“看来,那流言终究是被他听进了耳朵里。”

    “这也正常,”徐凤鸣说:“不管是谁,都会放在心里的。”

    郑琰看看徐凤鸣,又将目光移到了姜冕身上:“什么意思?他也怀疑咱家君上的身份?这才想把那群老不死的放出来?他想做什么?难道想效仿赵晖造反?”

    徐凤鸣跟姜冕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彼此心下了然。

    赵瑾这个时候不去镇守玉璧关,专门回来要求赵宁将关在廷尉狱的士族放出来,其中的用意不可谓不深。

    然而赵瑾此人实在难以捉摸,谁也猜不准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毕竟他当初是众王子中,跟赵玦平分秋色的人物,也是最有资格当太子的人。

    这么多年赵瑾虽然没有任何觊觎王位的举动,可那是建立在王位确实是在赵家人手里的情况下。

    现在有关于赵宁是闵先生跟卓文姬的苟合下的产物的谣言满天飞,谁也保不齐赵瑾会不会借此由头发难。

    “不应该啊,”郑琰有些不明白:“他如果真的有这个想法,那大安被围城的时候他还守玉璧关干嘛?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他当时大可以直接反水嘛。”

    “赵瑾不是傻的,”姜冕坐在案几后,面露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子:“内战和外战他是分得清的。

    他清楚当时的情况,燕平和那老卫王,包括楚国和宋国不会那么好心,真的帮赵晖篡位。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反水,那么等待启国的就只有亡国,所以他不会。

    毕竟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赵兄虽然身份存疑,但起码是名义上的国君。只要赵兄不倒,大安城不破,那启国就会安然无恙。”

    郑琰:“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这是打算秋后算账?”

    “……郑琰,你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 ”徐凤鸣简直精力交瘁:“什么叫秋后算账?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宁真是闵先生跟太后的私生子。”

    姜冕:“……凤鸣兄,你这话……也太直白了。”

    郑琰也嘴角抽搐:“我也奇怪,那太后怎么不出来澄清呢?不是只要她一句话就好了吗?她是咱家君上的生母,难道她说的都不管用?”

    徐凤鸣:“还真不管用。她越解释,反而越是容易越描越黑,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现在这时候只能不说话,静等着谣言过去。”

    姜冕沉默片刻:“那赵兄呢?”

    “唉——”徐凤鸣叹了口气:“他是当事人,他不能自证。”

    姜冕:“那赵瑾现在是在王宫了?”

    徐凤鸣神色有些疲倦地一颔首,随后便不说话了。

    王宫,书房。

    赵瑾坐在案几后,面前搁着内侍上的茶水,与赵宁静静对峙着。

    “不管怎么样,”良久,赵瑾开口了:“这些人祖上是有功的,这么关着实在不是办法。”

    “我知道,”赵宁说:“但此事事关塞北那案子,大安之危刚解,塞北各族又立了大功,现在将他们放出来恐怕塞北各族的民心会散。”

    赵瑾还想再说些什么,赵宁却忽然开口打断了赵瑾的话:“给孤点时间,哪怕要放出来,也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赵瑾见状只得作罢,赵宁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赵瑾走。

    赵瑾离开后,赵宁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殿里,正对着殿门出神,久久没动。

    赵宁完全没料到,赵瑾会突然回来,还一回来就要求赵宁将那帮人放出来。

    他明白赵瑾心里在想什么,他甚至能从赵瑾脸上看到他那种打量、观察、不信任的神情。

    赵瑾的眼神带着平静的审视,那样子,仿佛要将赵宁整个剥干净,拆开他的血肉,然后看清楚他究竟是不是赵家后人,究竟是不是赵玦的血脉。

    赵宁每次一对上他的眼神,都觉得自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在怀疑,他在怀疑他赵宁,究竟是不是赵玦的儿子。

    这种眼神赵宁从小看到大,他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只知道自己一有记忆时,看到的几乎都是这样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耐人寻味的表情。

    赵宁忽然有一种久违的,自己被脱光了衣服给人观察打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