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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聊斋志异:精编 卷七 牛成章 青娥、镜听

    牛成章

    牛成章是江西的一个布商,娶了郑氏为妻,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可惜牛成章三十三岁时就因病去世了,当时儿子牛忠才十二岁,女儿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郑氏没能守住贞节,变卖了家产装进自己腰包,改嫁他人,留下这两个年幼的孩子,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好在牛成章有个堂嫂,六十多岁了,贫困孤寡无处可去,便过来和孩子们一起生活。

    几年后,堂嫂也去世了,家境愈发衰败。但牛忠渐渐长大,想着继承父亲的事业,却苦于没有资金。他的妹妹嫁给了姓毛的人家,毛家是富商。妹妹心疼哥哥,求丈夫借了几十两银子给牛忠。牛忠跟着别人前往金陵,没想到途中遭遇了强盗,钱财被洗劫一空,只能四处漂泊,无法回家。

    有一天,牛忠偶然走进一家当铺,看到当铺老板和自己父亲长得极为相似。他出去后偷偷观察,发现老板的姓名都和父亲一样,心里又惊又奇,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此后,牛忠每天都在当铺附近徘徊,观察老板的一举一动,可老板对他丝毫不在意。就这样过了三天,牛忠越看越觉得,老板的言行举止和父亲一模一样,绝对错不了。但他又不敢贸然上前相认,便向当铺的伙计们诉说自己是老板的同乡,请求能在这里当佣工。立下契约后,老板看到牛忠填写的籍贯和姓氏,似乎有所触动,便问他从哪里来。牛忠哭着说出了父亲的名字。老板听后,神情怅然若失,过了许久,问道:“你母亲还好吗?” 牛忠不敢说父亲已死,委婉地回答:“我父亲六年前出去经商,一直没回来,母亲改嫁了。幸好有伯母抚养我,不然我早就死在沟渠里了。” 老板神色哀伤地说:“我就是你的父亲啊。” 父子俩激动地握手,悲喜交加。随后,父亲带着牛忠进去拜见继母。继母姓姬,三十多岁,还没有孩子,见到牛忠十分高兴,在寝室门口设宴款待。

    然而,牛成章始终唉声叹气,闷闷不乐,一心想回故乡看看。妻子担心当铺没人打理,便劝阻他。牛成章只好带着儿子管理当铺事务,过了三个月,他把各种账本交给牛忠,收拾行囊准备回乡。

    分别后,牛忠如实地把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了继母姬氏。姬氏大惊失色,说:“他在这里做生意,以前交好的朋友留下当铺让他经营,他娶我都已经六年了,怎么说死了呢?” 牛忠又详细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两人满心疑惑,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过了一昼夜,牛成章竟然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牛忠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生母郑氏。牛成章揪着郑氏的耳朵,一顿痛骂:“你为什么抛弃我的孩子!” 郑氏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牛成章又用嘴去咬她的脖子。郑氏向牛忠呼喊:“儿子救我!儿子救我!” 牛忠实在不忍心,赶紧上前挡在中间。牛成章还是愤怒不已,可就在这时,郑氏突然消失不见了。众人都大惊失色,纷纷叫嚷着遇到鬼了。转头再看牛成章,只见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衣服掉落在地,化作一团黑气,也很快消失了。牛忠母子又惊又叹,只好将牛成章的衣冠埋葬。

    牛忠继承了父亲的产业,后来家财万贯。回到家乡一问,才知道改嫁的母亲在那天去世了,家里人都看到了牛成章。

    青娥

    霍桓,字匡九,是晋地人。他的父亲曾担任县尉,可惜早早离世。霍桓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却聪慧过人。十一岁时,就凭借神童的身份进入了县学。然而,他的母亲对他过于宠溺,禁止他踏出家门一步。到了十三岁,他甚至连叔伯甥舅都分辨不清。

    同村有位武评事,喜好道术,进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有个女儿叫青娥,十四岁,容貌绝美,世间罕见。青娥小时候偷偷读过父亲的书,十分仰慕何仙姑的为人。父亲归隐后,她便立志不嫁,母亲也拿她没办法。

    有一天,霍桓在门外偶然瞥见了青娥。他虽还是个孩子,却只觉得无比喜爱,却说不出缘由,便直接告诉母亲,想要托人去提亲。母亲知道这门亲事不太可能成,便故意为难他,霍桓为此整天郁郁寡欢。母亲担心违背儿子的心意,就托往来的人向武家表达心意,结果果然遭到拒绝。霍桓整日苦思冥想,却毫无办法。

    恰好有个道士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小镵,长度仅有一尺左右。霍桓借过来翻看了一番,问道:“这有什么用呢?” 道士回答说:“这是采药的工具,别看它小,坚硬的石头都能钻进去。” 霍桓不太相信。道士便用它去砍墙上的石头,石头就像腐朽的东西一样应声掉落。霍桓大为惊异,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道士笑着说:“公子既然喜欢,就送给你吧。” 霍桓大喜,想要付钱,道士却不接受,转身离开了。

    霍桓拿着小镵回家,在砖石上一一试验,发现它真的无坚不摧。他突然想到,用这把小镵挖墙,就能见到美人,却没意识到这是不合法的行为。

    到了晚上,霍桓翻墙而出,径直来到武家。他挖穿了两重墙壁,才到达庭院。看到小厢房里还有灯火,便趴在那里偷看,只见青娥正在卸妆。不一会儿,蜡烛熄灭了,四周寂静无声。霍桓挖穿墙壁进入房间,青娥已经熟睡。他轻轻脱下鞋子,悄悄爬上床,又怕惊醒女郎,遭到斥责驱赶,于是就潜伏在绣被旁边,微微闻到她的香气,心里暗自欣慰。但半夜的这番折腾,让他疲惫不堪,刚一合眼,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青娥醒来,听到呼呼的鼻息声,睁开眼睛,看到墙壁上的缝隙透进光亮,大吃一惊。她急忙起身,在黑暗中轻轻打开门,敲窗叫醒女仆,一起拿着灯火和棍棒前往查看。只见一个扎着发髻的书生,正酣睡在绣床上,仔细一看,认出是霍桓。众人推他,他才醒来,迅速起身,眼睛明亮如流星,似乎也不太害怕,只是羞愧得一句话也不说。众人指责他是贼,大声呵斥。霍桓这才哭着说:“我不是贼,实在是因为爱慕娘子,想亲近她罢了。” 众人又怀疑挖穿几重墙壁,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做到的。霍桓拿出小镵,讲述了它的神奇之处。众人一起试验,惊讶不已,都惊叹这是上天赐予的。大家打算一起去告诉夫人,青娥却低头沉思,似乎觉得不妥。众人窥探到她的心意,便说:“这孩子出身名门,名声也不错,配得上你。不如放他回去,让他再请媒人来。明天早上,就假装家里进了盗贼,告诉夫人,怎么样?” 青娥没有回答。众人便催促霍桓离开。霍桓索要小镵。众人笑着说:“傻孩子!还不忘你的凶器啊?” 霍桓看到枕边有一支凤钗,便偷偷藏进袖子里。这被婢女看到了,急忙告诉了青娥。青娥既没说话,也没生气。一个老妇人拍着他的脖子说:“别看他年纪小,心思可真够古怪的!” 于是拉着他,仍然从挖开的洞出去了。

    霍桓回到家,不敢如实告诉母亲,只是嘱咐母亲再请媒人去提亲。母亲不忍心明显拒绝,只好四处托媒人,急忙为他另外寻找好的姻缘。青娥知道后,心里十分着急,暗中派贴心的人暗示霍桓的母亲。霍桓的母亲很高兴,托媒人前去。恰好小婢女泄露了之前的事情,武夫人感到羞辱,愤怒不已。媒人一来,更激起了她的怒火,她用拐杖指着地,骂霍桓和他的母亲。媒人害怕,逃了回来,详细讲述了当时的情况。霍桓的母亲也生气地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做的事,我都一无所知。她怎么能如此无礼!他们私会的时候,怎么不把这放荡的小子和淫荡的女子一起杀了?” 从此,霍桓的母亲见到亲戚,就会倾诉这件事。青娥听到后,羞愧得想死。武夫人非常后悔,却无法阻止她不说。青娥暗中派人委婉地告诉霍桓的母亲,并且发誓非霍桓不嫁,言辞十分悲切。霍桓的母亲被感动了,便不再提起这件事,而议亲的事情也就此搁置。

    恰逢秦中的欧公担任本县县令,看到霍桓的文章,对他十分器重,时常把他召入内署,给予极高的优待和宠爱。一天,欧公问霍桓:“你结婚了吗?” 霍桓回答说:“还没有。” 欧公又详细询问,霍桓回答说:“我以前和已故武评事的女儿有过婚约,后来因为一点小嫌隙,就中断了。” 欧公问:“你还愿意娶她吗?” 霍桓羞愧地没有说话。欧公笑着说:“我会为你促成这门亲事。” 于是就委托县尉、教谕,向武家送去聘礼。武夫人很高兴,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过了一年,霍桓把青娥娶回了家。

    青娥为人温柔善良,沉默寡言,每天三次去拜见婆婆,其余时间就闭门安静地坐着,不太留心家务。母亲有时去参加吊唁或庆贺之事,她就会料理一切事务,井井有条。一年多后,青娥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孟仙,她把孩子都交给乳母抚养,似乎也不太在意。又过了四五年,青娥忽然对霍桓说:“我们夫妻恩爱的缘分,到现在已经八年了。如今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分离的时间越来越多,这可怎么办呢!” 霍桓惊讶地询问,青娥却已经默默不语,她盛装打扮,拜别婆婆,回到自己的房间。霍桓追过去询问,却发现她仰面躺在床上,已经气绝身亡。母子俩悲痛万分,购买了上好的棺材将她埋葬。

    霍桓的母亲已经年迈,常常抱着孙子思念儿媳,肝肠寸断,因此得了病,疲惫不堪,卧床不起。她不想吃东西,只想吃鱼羹,可附近没有鱼,要到百里之外才能买到。当时家里的仆人、马匹都被派出去了,霍桓生性纯孝,心急如焚,怀揣着钱独自前往,日夜不停赶路。回来时,已经到了山中,天色已晚,他的双脚磨出了水泡,一瘸一拐,走不了几步。这时,一个老头走过来,问道:“你的脚是不是磨出泡了?” 霍桓点头称是。老头便拉着他坐在路边,敲石取火,用纸裹着药末,为他熏烤双脚。熏烤完后,让他试着走路,不仅疼痛消失了,还更加矫健。霍桓感激不已,向老头道谢。老头问:“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赶路?” 霍桓回答说母亲生病,还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老头问:“你为什么不再娶一个妻子呢?” 霍桓回答说没有遇到合适的。老头远远地指着山村说:“那里有一个佳人,如果你能跟我去,我就为你做媒。” 霍桓推辞说母亲生病等着吃鱼,暂时没有闲暇。老头便拱手作别,约定以后到村里,只要问老王就行,然后就离开了。霍桓回到家,煮好鱼献给母亲。母亲吃了一点,几天后病就好了。霍桓于是吩咐仆人备好马,前去寻找老头。

    到了原来的地方,却迷失了村子的方向。他徘徊了许久,夕阳渐渐西下。山谷错综复杂,极目望去也看不到尽头。他和仆人分别爬上山顶,眺望村落,可山路崎岖,难以骑马,只能艰难地徒步攀登,天色已经昏暗,烟雾弥漫。他们四处张望,再也找不到村落。正准备下山时,却发现回去的路也迷失了,霍桓心中焦急如焚。在慌乱逃窜中,他不小心坠入了绝壁。幸好几尺下有一条狭窄的荒台,他掉落在上面,荒台仅能容身,向下望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他害怕极了,不敢稍有动弹。又幸好崖边生长着许多小树,环绕着身体就像栏杆一样。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脚边有一个小洞口,心中暗自高兴,背靠着石头,像蛴螬一样爬了进去。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希望天亮后可以呼救。不一会儿,深处有一点光亮,像星星一样。他慢慢靠近,大约走了三四里路,忽然看到了房屋,里面并没有灯火,却明亮如白昼。一个美丽的女子从房间里走出来,霍桓一看,竟然是青娥。青娥看到霍桓,惊讶地说:“你怎么能来到这里?” 霍桓来不及细说,抱住她的衣袖悲痛哭泣。青娥劝他不要哭。霍桓问起母亲和儿子,青娥一一讲述了家中的困苦情况,霍桓听后也十分凄惨。霍桓说:“你已经去世一年多了,这里难道是阴间吗?” 青娥说:“不是的,这里是仙府。以前我并不是真的死了,埋葬的只是一根竹杖。你今天能来,说明你有仙缘。” 于是她带着霍桓去拜见父亲,只见一位长着长须的男子坐在堂上,霍桓赶紧上前拜见。青娥说:“霍郎来了。” 老人惊讶地起身,握住霍桓的手,简单地聊了聊家常,说:“女婿来了很好,理应留在这里。” 霍桓推辞说母亲在家盼望,不能久留。老人说:“我也知道。但只耽搁三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用酒菜招待他,还让婢女在西堂设下床铺,铺上锦被。

    霍桓退下后,约青娥同榻而眠。青娥拒绝说:“这是什么地方,能容你这样亲昵?” 霍桓拉着她的手臂不肯放手。窗外婢女嗤嗤地笑起来,青娥更加羞愧。两人正在争执时,老人进来了,大声呵斥道:“你这俗骨玷污了我的洞府!你马上离开!” 霍桓向来有骨气,羞愧得难以忍受,脸色一变说:“男女之情,人所难免,您为什么要窥探我们?要我走也不难,但要让青娥跟我一起走。” 老人无话可说,招呼青娥跟他走,打开后门送他们出去,等霍桓离开门口后,父女俩便关上了门。霍桓回头一看,只见峭壁险峻,没有一丝缝隙,自己孤孤单单,无处可去。他望着天上斜挂的明月,星星已经稀少。他惆怅了很久,由悲伤转为怨恨,对着墙壁大声呼喊,始终没有人回应。他愤怒到了极点,从腰中拿出小镵,凿石进攻,一边凿一边骂。瞬间,洞就凿进了三四尺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你这个孽障!” 霍桓更加奋力地凿。忽然,洞底豁然打开两扇门,把青娥推了出来,说:“可以走了,可以走了!” 墙壁随即又合上了。青娥埋怨说:“既然你爱我,娶我为妻,哪有这样对待丈人的?是哪个老道士,给了你这个凶器,把人纠缠得要死!” 霍桓得到了青娥,心愿已经满足,不再辩解,只是担心路途艰险难以回去。青娥折了两根树枝,两人各跨上一根,树枝立刻变成了马,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家。此时,霍桓已经失踪七天了。

    当初,霍桓和仆人走散后,仆人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只好回家把这事告诉了霍桓的母亲。母亲赶忙派人在山谷中四处搜寻,却连一点踪迹都没有。一家人正忧心忡忡、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听说霍桓自己回来了,都满心欢喜地出门迎接。霍桓的母亲一抬头,看到霍桓身旁的青娥,差点惊得昏过去。霍桓简单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母亲这才放下心来,心里愈发欣慰。

    青娥因为自己的经历太过离奇诡异,担心会引起旁人的惊怪和议论,便请求尽快搬家,霍桓的母亲同意了。他们在别的郡县有一处别院,于是便定好日子搬了过去,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霍桓和青娥在那里一起生活了十八年,还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女儿嫁给了同县的李氏。

    后来,霍桓的母亲寿终正寝。青娥对霍桓说:“我们家的茅田里,有野鸡孵着八颗蛋,那个地方可以用来安葬母亲。你和儿子扶着母亲的灵柩回去下葬。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你就应该留在那里为母亲守墓,不用再回来了。” 霍桓听从了她的话,安葬好母亲后就独自返回。

    一个多月后,孟仙前去看望父母,却发现父母都不见了踪影。他向老仆人询问,老仆人说:“他们去安葬老夫人还没回来。” 孟仙心里明白其中必有蹊跷,只能长叹一声。

    孟仙在文学方面声名远扬,然而在科举考试中却一直不太顺利,四十岁了还没有考中。后来,他以拔贡的身份进入京城参加顺天乡试。在考场里,他遇到了一位同号舍的考生,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神采飞扬,十分俊逸,孟仙很是喜欢。他看了看对方的试卷,上面注明是顺天廪生霍仲仙。孟仙瞪大眼睛,惊讶万分,于是便自报姓名。仲仙也感到很诧异,接着便询问他的籍贯,孟仙详细地告诉了他。仲仙高兴地说:“我来京城的时候,父亲嘱咐我,在考场中如果遇到山右姓霍的人,那就是我们的族人,要好好接待,没想到今天真的遇到了。只是为什么我们的名字会如此相同呢?” 孟仙于是询问他高祖、曾祖以及父母的姓名,听完之后惊讶地说:“这是我的父母啊!” 仲仙怀疑他们的年龄对不上,孟仙说:“我的父母都是仙人,怎么能根据外貌来判断他们的年龄呢?” 接着便讲述了过去的事情,仲仙这才相信。

    考试结束后,两人都来不及休息,仲仙便雇了马车,和孟仙一同回家。刚到家门口,家人就迎上来告诉他们,就在当天夜里,老主人和老夫人不见了。两人大吃一惊。仲仙进屋询问妻子,妻子说:“昨晚还一起喝酒呢,母亲说:‘你们夫妻二人年纪小,不懂事。明天大哥来了,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早上我进屋,就发现屋里空无一人了。” 兄弟俩听了,急得直跺脚,悲痛万分。仲仙还想要去追寻寻找,孟仙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用,便劝阻了他。

    这一年,仲仙考中了举人。因为山西是祖宗坟墓所在的地方,他便跟着孟仙回到家乡。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父母或许还在人间,所以一路上都在四处打听探访,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父母的踪迹。

    镜听

    益都有郑氏兄弟俩,都是读书人。大哥大郑很早就声名远扬,父母一直特别疼爱他,爱屋及乌,对他的妻子也十分喜爱。二弟二郑却穷困潦倒,不太讨父母欢心,父母连带着厌恶二弟的妻子,甚至都不把她当家人看待。在这样冷热悬殊的对待下,二弟媳心中难免产生了怨恨。

    二弟媳常常对二郑说:“都是一样的男子汉,你怎么就不能为老婆孩子争口气呢?” 说完便赌气不和他同床共枕。二郑被这番话刺激,心中既感慨又气愤,从此发愤图强,刻苦钻研学问,也渐渐有了名气。父母对他的关照也多了一些,不过比起大哥,还是差了许多。

    二弟媳对丈夫寄予厚望,这一年恰逢乡试,除夕夜里,她偷偷用镜听之术来占卜丈夫的前程。当时有两个人刚起床,互相推搡着开玩笑,一个说:“你也凉快凉快去吧!” 二弟媳回到家,琢磨不出这是吉是凶,便把这事放在了一边。

    乡试结束后,兄弟俩都回到了家。那时暑气还很旺盛,两位妇人在厨房做饭,准备给在田里劳作的家人送去。酷热难耐,她们正苦不堪言。突然,有报喜的人骑着马来到家门口,告知大郑考中了。母亲赶忙走进厨房,呼唤大儿媳说:“你丈夫中举了!你可以凉快凉快,不用在这热厨房里忙活了。” 二弟媳听了,心中又气又悲,流着泪继续做饭。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二郑也考中了。二弟媳一听,用力把手中的饼杖一扔,站起身来大声说:“我也可以凉快凉快了!” 当时她情绪激动,这话不自觉就脱口而出。等说完了冷静下来一想,才明白除夕镜听的占卜竟然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