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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有点儿大病 第50章 我们的梦想

    我还记得那些年家里到处都是药香。砂锅煨在灶台上,每天都“咕嘟咕嘟”地冒着股股升腾的白气,飘荡在我们家里,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空气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都说西医治标,中医治本,所以后来的我们逐渐将希望锁定在了我们的老祖宗身上。一包又一包的苦药送进了家里堆砌成山,枯黄成皱的草药纸张被他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纸飞机,从窗外飞到院子里。他就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我在院子里欢喜跳跃,笑得眉眼弯弯。

    他说那是他最快乐的日子。但我知道他只是把苦的要死的日子强行加入了一点甜。

    家里时常出现各种嘘寒问暖的左邻右舍,带来各家好吃的味道,带来身体力行的帮助。也让一直忙碌在外的爸妈有一丝喘息之机。

    可那一天,一向脾气温和的他,却突然发了天大的火气,连同那家人送来的那碗扣肉一同丢了出去,并且警告那家人永远不要再进我们家门。

    起初我太小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周围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越来越多,尤其是奶奶领来了掐指谋算的半仙儿,我才明白原来自己成了“魔”,一个需要被半仙儿念咒驱邪的魔。

    爸妈慌张地将奶奶和那个半仙儿往外推,爸爸责怪奶奶为什么不同他商量,就擅自将人领到家里来。可倔强霸道的奶奶狠狠地捶打着爸爸,说难不成等到她的孙子咽气了才能把人往家里领吗,你以为我就愿意这样吗,要是这法子真有用,用一下又有何不可!

    是啊,只要能帮助他,我是魔,是野兽,又有何不可。

    毕竟连解太太都在午夜难眠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对那些话语动摇。

    如果那半仙儿说的是真的,事情反而简单了。

    那一天变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噩梦,他将我紧紧地护在身后,怒斥那些人离开我们的家,吵闹推搡间,他就那样直挺挺的倒下了。倒地那一瞬间,尘土骤起飞扬,一瞬间静止在半空中,让所有的人都失了神……

    “哎,你想什么呢?”罗涔推搡了我一下,将我从过去拉了回来。

    “你哭了?”

    罗涔说完手就伸了过来,我慌忙躲开,摸了摸脸颊,才发现一滴泪已经逃窜在外。

    “所以你说的是真的,那个人是谁?”罗涔试探地往我这边移动,“是你哥哥,解意吗?”

    我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回头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虽然阿光跟我说罗涔大概率是查到了我的资料。可他查到了多少,是只有我的家庭状况,还是所有?

    “你知道了?”

    “所以你有记忆障碍也是真的?”

    罗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身走向落地窗前,冷静了半天转过身来盯着我,“所以第一次你救了我不是假装不认识我,你是真的把我忘记了,还有上一次我在医院,你中途离开没再来找我,也不是因为你不愿意来找我,而是你根本不记得我在医院里?”

    “我一直对那份诊断证明存疑,上面确诊你三年前患有抑郁症,并且导致了记忆障碍。我一直都搞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抑郁,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有记忆障碍,即便是有记忆障碍,为什么你能记住别人,却唯独对我的记忆有障碍。”

    罗涔走到我的面前,迟疑半天抓住了我的胳膊,可头一直没有抬起来,“所以,你是因为你哥哥患上了抑郁症,导致了记忆障碍。因为我和你哥哥同样是心脏病,所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记忆就会……”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该死的记忆障碍,毕竟记住什么,忘记什么,我自己根本不清楚。我哥离开的这些年,我的脑袋的很多记忆支离破碎,或者隐匿消失,让我很多时候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罗涔脸上堆满了压不住的苦涩,连忙背过身去,喃喃地说道,“怪不得,你会那么抗拒我,那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看来我成为你痛苦的根源了。”

    夜色的玻璃是一面清晰的镜子,映出了城市的五彩斑斓,也映出了罗涔的孤独哀伤。

    确实,在遇到罗涔以后,很多痛苦的感觉再度袭击了我。可我与哥哥十五年的相伴成长的时光从来都是幸福大于痛苦加绝望。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份痛苦焦灼的幸福生活,只要这个故事里,哥哥依旧是解意,我就会义无反顾。

    我不愿再面对罗涔,是因为我爱不了。如果罗涔的生命是短暂的,那么他的时光应该留给值得的人,而不是我。

    哥哥死后,我才发现哥哥有看遍世界的梦想。那个紧锁的抽屉里,有一张叠放整齐的世界地图,上面标注了许多他为我讲过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有埋着他的憧憬和他此生迈不过去的脚印。

    所以我得帮他实现,这也就注定了我是个走在路上的人,既然停不下,那也就没有必要为一个人牵绊。

    但与罗涔认识这么久了,我也深知他的痛苦与挣扎,任性与正义,冷漠与细心,如果上天予了罗涔一个平安喜乐的人生,我想罗涔一定会不负众望过得风生水起。

    我不愿他悲伤,不愿他痛苦,不愿他在被写死的人生里小心翼翼,画地为牢。我总是希望他可以肆意洒脱,一如我哥整日期盼的那样。

    如果没有海棠,而我也注定要死,我宁肯轰轰烈烈的过十天,也不要这样苟延残喘十年……

    我慢慢地走到罗涔的身边,牵起了他略显冰凉的手紧紧握着,与他一同看着窗外的灯影交错的霓虹灯,“罗涔,我跟我哥陪伴的那15年,是我最快乐幸福的时光。所以在我哥哥离开后,我才发现自己为他做的太少了。”

    我将罗涔转向我面对他,“你们从来都不是痛苦的根源,或许我痛恨的只是我自己,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因为我发现无论遗忘了多少过去,那些痛苦的感觉像一层层拨不开的浓雾,依旧萦绕在我的心头,赶都赶不走。

    夜色微凉,窗外的霓虹换了再换,良久罗涔才缓缓开口说道,“所以,你不是真的讨厌我?”

    “讨厌也是真的,毕竟……”

    站的许久,我也是累了,这种悲情画面着实不能上演太久,我返回沙发上葛优躺,一脸促狭的说道,“毕竟也没多少优点。”

    罗涔本来还挺感动的,下一秒被我泼了个透心凉,脸“呱嗒”一声拉的跟驴似的瞪着我,“说的好像你挺招人喜欢似的。”

    “我也不招人喜欢,”我满不在乎的说道,“毕竟我浑身上下也挺遭人嫌的。”

    “还挺有自知之明。”

    “做人之本。”

    罗涔估计是被我大言不惭的模样给惊着了,白了我一眼,去了厨房。一路上踩着玫瑰花的尸体跟搞行为艺术似的,返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杯热水。

    “干嘛带我来这啊?”我有些不解的喝着水取暖。

    罗涔双脚悠闲地搭在茶几上,大言不惭的说道,“向你展示一下我的实力,看看我能不能包养你。”

    “你也看到那条动态了?”

    “你倒是挺平静的,就不想知道是谁干的?”

    要说完全不想知道,那是骗人的,不过看罗涔那了然于心的模样,显然是已经将这件事查清楚了。

    “所以是谁?”

    罗涔移步到我的身边,逐渐将我逼到沙发一角,“我帮你查出来是谁,你怎么感谢我?”

    “那还是别了,你罗涔的人情不好还。”

    “切,你就不能有点儿小女孩的反应。”罗涔直起身子一脸幽怨的打开了电视机,“账号是徐麟的。”

    “原来是他啊,还真是难为他了。”

    自从上次在足球场外和徐麟闹掰了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没想到他竟然剑走偏锋,改做撒狗血的八卦小分队了。

    “你想怎么做?”

    “没想好,先这么着吧,反正我也没少二两肉。”

    罗涔一个个电视台换着,除了各种广告,就是晚间10点的各卫视新闻,也确实没啥好看的。

    “真不知道应该说你是没心没肺,还是说你是冤大头!”罗涔摇头一笑,“不过上一次你确实让徐麟丢人丢大发了。”

    罗涔伸手捏着我的脸,“小姐姐下手挺狠的。”

    我指着他捏我脸的手,“怎么,你想试试!”

    罗涔悻悻然的缩回了手,“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天。”

    “对了,你上次说跟一世外高人学的,真的假的?”

    说起这个我可来劲儿了,“当然是真的。”

    罗涔也一下子来了兴致,遥控器随便一丢,也找了个抱枕,窝着一舒服的姿势,挑了挑眉,眼神示意我继续说。

    “阿光的外公有一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贴身保镖,叫铜叔。之前铜叔教阿光的时候,我蹭了几堂免费的课。不过铜叔没教我许多,他说我是个女孩子,学几招能保护自己就行。不过铜叔教的我那几招,真心好用,到现在打了那么多架,还真没吃过亏……”

    “你打过很多架?”罗涔惊讶的皱着眉。

    “有问题?”

    “没!”罗涔悻悻然的抿嘴一笑,“接着说。”

    “铜叔说他以前是在俄罗斯一带混黑吃黑的,牛逼的很,呼风唤雨不在话下。我问他那怎么跟着范爷爷了呢,你猜铜叔说什么?”

    “他说什么?”

    “铜叔说因为范爷爷答应给他说个漂亮媳妇儿,然后他就屁颠屁颠的跟着范爷爷回了祖国怀抱。”

    罗涔扑哧笑出了声,“看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跟那个叫阿光的,”罗涔有些忐忑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道,“也就是梁光煜,很小就认识?”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罗涔佯装不在意,眼神飘向另一方。

    “我跟阿光在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他和阿远、尔尔在路边唱歌。阿光从小很有音乐天分,什么乐器都是一点即通。只可惜他们家有两座矿等着他继承,所以梁爸爸一直都反对他学习音乐。”

    “那他现在不是还是走了音乐之路吗?”

    确实,只是这条路得来不易。一想到梁光煜倔强的与梁总对峙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笑,谁能想到一个富二代挨过那么多打。不过说到底,梁总也未真正舍得下毒手,一来梁夫人是个说一不二的美娇娘,视阿光为心头肉;二来阿光到底是梁总亲生的,哪里真舍得下重手,都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意思意思就得了。

    要不然梁光煜这么多年还能如此春光灿烂的没心没肺吗,对他爹始终尊敬有加!

    “阿光跟梁爸爸约定,如果三年内无法做出成绩,就乖乖的回去经营家中产业。而且即便是现在走了音乐之路,梁爸爸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放过阿光,还不是各种项目计划书和资料都让他定期去看,然后给到总结反馈。”

    “其实即便梁爸爸不要求阿光,阿光也会把这些责任承担起来的,虽然也不是说非得搞什么世袭,但是就阿光那脑袋,不用也是可惜了。范爷爷也希望阿光可以将企业一代代的延续下去,毕竟老一辈的人都是有一个光复民族工业的伟大愿景的。”

    “你呢,有什么想做的?”我转过头询问一直静静地听着的罗涔。

    “你!”罗涔嘴角勾着好看的笑容。

    “你能说点儿认真的吗?”我伸手制止了罗涔的进一步解释,“别跟我说我就是认真的!”

    罗涔迟疑片刻,平静且认真地说,“做高质量的影视,传播中国文化,算吗?”

    “当然算。”

    认识罗涔这么久,我第一次知道罗涔竟然有这样的理想。

    想起前两天胡晓曼还趴床上N刷《来自星星的你》。一部《来自星星的你》从2013年年底一直叫兽到了现在,炸鸡配啤酒成了最佳的食物组合,就连微信都在你敲出“炸鸡和啤酒”这几个字后,就会出现雪花。我们这群大学生全都成了叫兽迷,迷神经大条的全智贤,迷板着一张脸的金秀贤,每天傻了吧唧的对着各种坎大喊“都敏俊xi,救我。”

    国产剧无形中就被吃了冷饭,偶尔翻出了看不了几分钟,就被隔壁的“都敏俊xi”给拐带走了。

    “我们是被什么韩剧泰剧的荼毒的不轻,所以需要有人出来扭转乾坤。”

    “你觉得我能做到?”罗涔波澜不惊的看着我。

    “新生力量往往蕴藏着巨大的潜力。”我将桌子上的水捧到他的面前,“罗同学,请大刀阔斧的前进吧!”

    “拿我家的水来恭维我,你还真是出息呢,海棠。好歹我今天也算是帮了你,你就一点都不表示表示?”

    这又憋着什么坏呢?

    我警惕的瞄着罗涔,“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明天陪我去上课!”

    “咱俩能别疯狂地给同学们制造话题吗,今天这雷就够响了,明天我再去和你一块上课,那不等于在咱们学校扔一颗原子弹吗?还是跟广岛‘小男孩’一个级别的。”

    “多热闹,这样生活才精彩!”

    我白了他一眼,你的生活是妙不可言了,考虑过其他人的体验了吗?

    于是我拿起包准备远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危险人物。结果这家伙一脸坏笑的说道,你现在就是回去,宿舍门也关了。

    我靠,在这等着我呢,我还能住酒店啊,可当我看着罗涔手上因吊灯而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的身份证的时候,士气彻底蔫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从我包里把我身份证偷出来了,真是防不胜防。

    好在罗涔的这间公寓有额外的房间,而且我也确实不愿意回去,在众望所归下上演世纪大和解,太套路与违心。

    正好罗涔的影视梦还没讲利索,我盘腿一坐,不走也行,换你讲故事给我听。我催促着他快点讲,罗涔便好整以暇的娓娓道来。

    那晚罗涔在夜色渐浓的时光里,浑身镀了一层光,洋洋洒洒的讲述着他对国内影视行业的看法以及未来想要如何去实现他的影视梦,打造出可以反向输出的高质量影视剧,让国外的人也看到中国影视的魅力。

    我就静静地听着他讲,等到罗涔终于讲完了,我的热血依旧在100度上下翻滚,意犹未尽的说这就完了?罗涔说那不然呢,戳着我的脑袋嫌弃的说道,你现在来兴趣了,睡觉了。

    在我走进房间的时候,罗涔叫住了我,微笑着说道,“我们以后别吵架了,一晚上吵三回,我体力都不跟不上。”

    “你别点火。”

    随即我将房门轻轻的关上了,可就在罗涔转身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了罗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

    等了这么久,还是得我先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