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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兵王 第29章 所托非人

    “夜里要去摸营吗?”右大将挑起一块肉,送到嘴边,突然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赵归胡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了想后,摇头道:“赵延年肯定会守在於单身边,桀龙等人也会安排重兵守护,不会给我们机会。”

    右大将眼神闪烁,盯着赵归胡看了一眼,将肉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你和仆朋联手呢?”

    “我们联手也不行。”赵归胡淡淡地说道:“遇到右大将之前,我们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一直在练习夜战。我们从来没有取胜过,哪怕是联手。”

    右大将刚要说话,赵归胡又说道:“他如果来摸营,没人拦得住。”

    右大将险些被肉噎住。他涨红了脸,用力将肉咽下去,又喝了一口酒。

    “上次你不是拦住他了吗?他还不是一个人……”

    “正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我才有机会拦住他。”

    “……”右大将语塞,再次打量了赵归胡一眼,有点无语。

    他看出来了,赵归胡对赵延年的恐惧深入骨髓,连一点挑战的欲望都没有。

    他本想让赵归胡或者仆朋去摸营,能杀死於单更好,不能杀死,吓一吓他们也是好的,以便报复上次赵延年来摸营的羞辱。

    於单的木牍上说,他被赵延年吓得在营里不敢露面。

    这很伤他的自尊。

    他明明是相信赵归胡的实力,觉得没必要露面,结果被於单说成了不敢露面。

    现在,他想让赵归胡去吓吓於单,以示报复,赵归胡却根本没有出战的勇气。

    这实在让人沮丧。

    不过,相比于自己的安全,羞辱於单就没那么重要了。

    赵归胡已经将富贵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自然不会信口开河。他说赵延年来摸营没人能拦住,那肯定没人能拦住。

    别搞到最后,赵归胡、仆朋没能杀死於单,自己却被赵延年摘走了脑袋。

    虽然郁闷,右大将还是接受了现实。

    只是这么一来,被赵延年拒绝的失落就更加刻骨。

    赵归胡的实力已经让他觉得如虎添翼,如果赵延年也能来投,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可惜啊。

    右大将吃了几块肉,站了起来。“归胡,将这些肉分给卫士们吧,夜里多留点心。酒就别喝了,回到王庭之后,一醉方休。”

    赵归胡领命,让人将剩的大半只羊拿出去,分给卫士们。

    卫士们得到了赏赐,情绪高涨,一天的疲劳不翼而飞,纷纷拍着胸脯表示,今天夜里不闭眼,不管是谁,没有口令,别想靠近右大将。

    即使如此,右大将也不敢大意,和衣而卧,连甲都没解。头盔和刀就放在身边,伸手可及。

    迷迷糊糊间,他被人叫醒。

    赵归胡站在他面前,神情不安。

    “怎么了?”右大将心里一紧,连忙坐起,戴好头盔。

    “仆朋送来消息,捉到了一个信使。”

    “哦。”右大将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去哪儿的信使?”

    “去单于庭。”赵归胡眉头皱得更紧。“经过拷问,信使说,於单一共派出了五组,从不同方向突围。仆朋只抓到了一个,其他人……可能都脱身了。”

    右大将明白了赵归胡的意思,不禁笑出声来。“你担心他到单于面前告我的状?”

    赵归胡点点头,却没说话。

    “这就是你们汉人,不,中原人与我们匈奴人的不同了。”右大将站了起来,活动着酸麻的手脚。“虽然左贤王是继承单于位的第一人,但这个权力不是天生,也不是永远不会变的。如果他被我杀了,就证明他不配做单于,死了也就死了。”

    右大将停住了脚步,看向帐外,天色将明,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鱼肚白。

    “如果我被他杀了,那也是我该死,右贤王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右大将眯起了眼睛,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你看,我昨天本来应该去王庭的,结果却来了这里,他有什么反应吗?”

    赵归胡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

    他大致明白了右大将的意思。

    事已至此,右大将无路可退。

    杀掉於单,他还有一线生机。

    杀不掉於单,他就会被右贤王当作牺牲品,承担所有的责任。

    “让仆朋去前面,看看来了几个部落。事成之后,我会……”右大将想了想,用力握紧了拳头。“将河南地分给他们。”

    “是。”赵归胡领命而去。

    ——

    赵延年盘腿而坐,闭目垂帘。

    大营里很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压抑。

    右大将的人马一直跟在身后,而且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於单所部。

    如果不是天色已黑,而且於单的部下都是精锐,战斗力不弱,恐怕右大将已经发起攻击。

    危险并没有消除,只是暂时有了一个喘息的时间而已。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形势会更糟糕。

    危险像一张大网,罩在每个人的头上,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连走路都小心翼翼。

    对眼前的危险无所谓的可能只有赵延年。

    他对战局的胜负并不在乎。右大将胜,还是於单胜,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只是不希望於单死在这里,尤其不希望於单死在赵归胡的箭下。

    他还要靠於单帮忙,救出张骞。

    在一片不安之中,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静静地坐在地上,体会着胎息的玄妙,对身外的一切知而不问,如风过耳,如云过眼。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是於单在帐中踱步。

    他睡不着,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更远处的帐篷里,段叔辗转难眠,一会儿翻个身,压得被褥吱吱作响。

    二十步外,桀龙的帐篷里,不断有人进出。有的脚步沉重,那是披甲值勤的卫士。有的脚步匆匆,那是来汇报消息的斥候。

    兵器声,甲叶摩擦声,战马吃草料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过了一会儿,一个脚步声从西北方向走来,开始的时候很正常,但越接近於单的帐篷,脚步声越轻。到达於单帐旁时,脚步声消失了。

    赵延年不动声色,缓缓起身,转向那人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的右手握在长刀刀柄上,左手摸着腰间的短刀,浑身放松。

    “不速之客,请报上你的姓名。”

    那人“噗哧”一声笑了,从帐篷后面走了出来,含笑看着赵延年。

    “好小子,我本来不服你,现在却有点服你了。”是赵安稽的声音。“你刚才动了杀心吧?我感受到你的杀气了。再不露面,怕是要被你宰了。”

    赵延年没说话,眼神微缩。

    他的确动了杀心。

    如果赵安稽不回答,不现身,他会第一时间出刀,不给赵安稽任何还手的机会。

    倒不是因为赵安稽可能对於单不利。

    之所以让赵安稽走到附近,就是因为他感觉到赵安稽没有杀意,不是敌人。

    过了片刻,赵延年淡淡地说道:“你这样,很危险。”

    “不会有下次。”赵安稽如释重负,收起笑容,双手相叠,举过头顶,弯腰施了一礼,身如折磬。

    不是匈奴人的抚胸礼,而是中原人的拜首礼。

    赵延年虽然不太懂这些礼节的区别,却感觉到了赵安稽的尊重。他向后退了一步,手离开了刀环,微微躬身,以示还礼。

    “怎么了?”於单从帐里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有些诧异。“赵王,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赵安稽收了礼,跟着於单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