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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皇帝朱厚照 第12章 正德开皇店建豹房 刘瑾划奸党杖言官(七)

    刘瑾一看便知,杨源暗示正德不理政事,国家大事全交给他打板。

    刘瑾大权独揽,朝野早已尽知,也有不少人犯颜直谏。

    但忠言逆耳,正德早就听不进去了。

    可杨源再次拿天象示变进谏,正德听不听谏就难说了,毕竟他还是怕老天爷的。

    刘瑾早已想过,不杀杨源,留着他总是祸胎。

    现在有正德的旨意撑腰,他既有杀心,又无顾忌,当然要痛下杀手。

    杨源的这封奏章虽然惹他生气,可他并不怕,因为从今往后,生杀予夺由他说了算。

    杀杨源之前,他倒想知道,为什么天象一示变,杨源就扯到他们八虎身上。

    他叫人召来杨源,想问个明白。

    杨源其貌不扬,大概知道凶多吉少,反而豁出去,正眼也不瞧刘瑾一下。

    杨源上次上的奏章,正德看后差点杀掉八虎,刘瑾恨之入骨。

    可一见杨源,出乎他的意料,却不怎么恨他。

    大概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弄死杨源像捏死一只蚂蚁,老虎会恨一只从他皮毛上爬过去的毛毛虫吗?

    “你一个九品小官,负责监察天象,有什么变异及时上奏就是,国家大事所知无几,为何毁谤大臣呢?”

    杨源站在堂下,梗着脖子说:

    “官大官小也有忠奸之分。下官品级虽然低微,忠心却不因官品而低微。”

    “你说的没错。可国家设立百官,但求各司其职。都像你越权乱奏,岂不混乱了?”

    “天变既然预示小人乱政,钦天监官员拿国家俸禄,哪能不上奏?”

    刘瑾耐着性子说:

    “小人乱政也许有的,你凭什么说是我呢?我对万岁爷忠心耿耿,天日可鉴。真正祸国殃民的人你不说,怎么就跟忠臣过不去?”

    杨源冷笑道:

    “你引导皇上嬉戏无度,残害忠良,人神共愤,这也算对皇上忠心耿耿?”

    刘瑾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听他说下去,喝令锦衣卫拖出去,重打六十大板。

    锦衣卫得令,像捉小鸡似地挟起杨源就走。

    杨源倒是一条硬汉,嘴角露出冷笑,头抬得高高的。

    刘瑾看着他古怪的笑容,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杨源既晓得天文地理,没准知道他的未来十分糟,因而在大难临头时还嘲笑他。

    杨源挨了六十板子后削籍充军,死在去河南充军途中的一个驿站,他老婆用苇席裹着他,就地葬在驿站边。

    政敌在血腥的打压下,与紧接着的划分奸党中溃败了。

    刘键、谢迁已无翻身的可能,百官总算噤若寒蝉,不敢再跟刘瑾对着干。

    接下来,刘瑾大刀阔斧开始他的新政,却将天下文武百官全得罪了,这是后话。

    正如张文冕所料,张彩果然贪恋爵位。

    病假超三个月自动致仕的圣旨一下,他就乖乖地踏上返京之路。

    这年二月到京,朝中大局在他眼里,自然面目全非了。

    奸党录已然出台。大臣以刘健为首,内官以王岳为首,五十六人被打成奸党。

    韩文、杨守随、张敷华、林瀚、李梦阳、王守仁,以及弹劾过八虎的言官都名列其中。

    奸党的名字张榜于朝堂,京城的气氛显得十分压抑。

    他到棋盘天街吏部销假,经过都察院。

    一个犯事官员头锁在枷中,双手顶着重枷跪在院门外。

    大铁枷抵在地上,他像一只虾米似的弓身跪着,脑袋低垂在枷外,瞧模样奄奄一息的。

    张彩仔细一看,认得宣大巡按王时中,不禁暗暗吃惊。

    王时中任宣大巡按,总督不是别人,正是新任都察院掌院刘宇。

    刘瑾让御史搞得焦头烂额,决计狠狠管教他们。

    他当上司礼太监那天,刘宇吩咐儿子送来大把银子,他认定刘宇足以信任,便在年初任命他为掌院都御史。

    张彩觉得心惊的是,刘宇与王时中故旧之交,竟然坐视王时中在都察院门外号枷示众。

    他不知道,王时中倒霉跟刘宇并无关系,而是自找的。

    他在宣大巡按任上,一家伙逮捕一百多个不法军官。

    太宗(成祖)以不挑起边衅为旨制律,外寇犯边,杀人五名、掳畜九头以上,辖区边将坐死。

    是故人畜死者千百数,上报的最多是四人、八头,不会超过这个数。

    一有边警,将官将人畜驱入城堡,不与敌人交战。

    边军闲着无事,干犯法律无时不有。

    巡按代天子巡狩,是天子的钦差大臣,一般案件不必上奏即可决断。

    王时中决心整肃边务,是以痛下辣手。

    不料边将没一个好惹的。

    他们克扣军饷,霸占良田,腰包里有的是银子,朝中权贵哪个没得到他们的好处?

    王时中一家伙撸掉的一百多人,无非仗着朝中有人,仗势横行不法。

    他没办结几个案子,京城来辆槛车将他拿走了。

    恰逢刘瑾想拿御史立威,先前处理过的拉倒,王时中拿进京城,立刻重刑树威。

    夜里关在牢子里,白天押到都察院门外号枷示众,好叫里头的御史们知道害怕。

    铁枷是先朝太监汪直所创,重一百五十斤,死在枷下的不计其数。

    王时中几天顶下来,一条命就剩半条了。

    王时中和张彩是同年,弘治三年进士。

    张彩告疾返乡捞到好多声誉,因怕致仕返朝,声誉定要受损,一路上他盘算着想有所挽回。

    看到王时中的模样,他想想有主意了。

    雨夹雪刚过去,积雪踏进污泥中,显得十分肮脏。天气寒冷。

    张彩走到枷前,脱下狐裘披在王时中身上。

    校尉过来干涉,请他别管闲事。张彩横他一眼说:

    “退一边去。”

    领头的校尉说:

    “我们奉旨看管王时中,请张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张彩大声说:

    “这闲事我管定了。”

    校尉虽说奉旨行事,可张彩发横,他们在没有旨意前也不敢来硬的。

    王时中身子暖和过来,似乎才恢复知觉。听到吵闹,艰难地睁开眼睛,拿张彩看半晌才问:

    “张大人看我来吗?”

    已有人走出都察院,在一旁看热闹。

    “兄台定要挺住,我去找人营救。”

    王时中的双眼,两行浊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