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正德皇帝朱厚照 > 第18章 群雄舍命救邢老虎 国戚作恶遇余青天(一)

正德皇帝朱厚照 第18章 群雄舍命救邢老虎 国戚作恶遇余青天(一)

    廖堂两天没吃没睡,一高一低的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大鼻子变成酒糟鼻,大板牙因为火气重成了金子一样的颜色。

    镇守中官上任的第一件事是向众官收取贺印钱,先捞一笔横财。

    廖堂还没有到任就将正德弄丢了,当然没有心情。

    他几乎将手下全派出去寻找正德。叫人知道皇帝丢了,说不定引起天下乱,当然不敢大张旗鼓寻找。

    他将河南各路官员挡在衙门外,等两天没有等来正德的消息。

    那些人带着厚礼,却没能见上廖堂,不知道廖堂摆什么谱,也急,这两天两夜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第三天,廖堂顾不得许多,只好借助当地官员的力量,但也绝不透露丢的是皇帝。

    正德失踪与强盗打劫有关,他最先召见捕盗都御史宁杲。

    让强盗闻风丧胆的宁都堂是个瘦小的中年汉子,脸上的肉全削下来也称不上一两,两只眼睛也是一大一小,时不时阴恻恻盯人一眼。

    廖堂猛的一看,也觉得毛骨悚然。

    廖堂开口就问宁杲选择什么样死法,是腰斩、剐刑,还是下蚕室?

    宁杲将一张礼单放在公案上,廖堂连看也没看一眼,搞得宁杲有点摸不着北。

    廖堂下完马威要宁杲将河南强盗情况说一下。

    宁杲见他下车伊始不问银子,问强盗,心里直犯嘀咕,这么勤政的镇守中官他是头回见到,于是更摸不着北了。

    他将河南强盗大概说一下。

    出名的杨虎、刘惠、齐彦名、朱谅和邢老虎,加上在河间站不住脚投奔杨虎的刘六和刘七两兄弟,大概有七八股。

    大的三两千人,小的几百人,此外几十人一股的多如牛毛。

    官兵捕盗跟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

    廖堂不想听他诉苦。

    “谁都知道杨一清有七个猛将保护,敢向他下手的人,你料到会是谁?”

    宁杲想了想,说:

    “杨一清和他七个手下天下无人不知,敢向他下手的除了杨虎不会是别人,其他人不是比较谨慎,就是力量单薄。杨虎生性鲁莽,又有两刘相助,准是他干的。”

    宁杲还知道杨虎在官府里安插许多耳目,他们没有固定的据点,找准机会捞一票,官兵一结集,他们就逃得无影无踪,这些他没告诉廖堂。

    廖堂要他调集大军严密监视杨虎的动向,又让简文带人回京向刘瑾汇报,要兵部调兵支援。

    接着他召见河南按察使彭泽。

    宁杲出去后,廖堂疲乏不堪坐在公座上打个盹,忽然堂下有人说:

    “下官见过公公!”

    那声音就像平地起个焦雷,震得整个公堂都嗡嗡响了好一阵子。

    廖堂猝不及防,吓得差点儿从公座上滑下来。

    他狼狈地直起身子,向下一看,只见堂下躬身站着一个身穿散花绯色盘领官服,腰系金荔枝带,身长九尺,腰大十二围的大汉。

    男人裤裆里少掉那玩意儿,不知为何,好奇心就比常人大得多。

    廖堂刚受到惊吓,接着又对大汉充满好奇心,他不眨眼看着他,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就是彭泽彭大人吧?”

    彭泽应了一声喏,这一喏比刚才见礼更响亮,廖堂又差点儿从公座上滑下来。

    他作为男人的愿望不知不觉从这个壮大汉身上得到某种满足,竟然没有生他的气。

    “现在有一桩十分要紧的事,”他连声音也不知不觉放温柔了,“你要尽快摸清各地强盗打劫情况。比如谁在前天劫走一个身无分文的贵公子,这事非常紧要,要立刻去办,好不好?”

    民间流传“河间出太监”,其实福建出的太监并不比河间少。

    廖堂是福建人,他的官虽然不能跟八虎比,可在宫中也有好大的势力。

    廖堂上任伊始将架子端得十足,也不单是丢了正德心里发急。

    可彭泽并不怕他。

    别看彭泽长得五大三粗的,其实很会变通,对付中官很有一套。

    他知道中官虽然横,但都不经吓。

    他在真定知府任上,守备中官违法乱纪,彭泽拿他们没办法,就在公堂上放一具棺材。他恐吓他们说,倘若你们再胡作非为,让我这个知府干不下去,我就抹脖子自杀,上面追究下来,你们得跟我一块去见阎罗王。

    那些人果然让他给吓住了。

    他见廖堂上任伊始摆出这般架子,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也想好上来就先吓吓他。

    将廖堂吓住了,他马上见好就收,虽然廖堂没有说被绑架的贵公子是什么人,他还是一口应承下来。

    “臬司刚得到报告,大盗邢老虎落网了。从这人身上能得到许多消息,我已经派人将他押解到省城。”

    “这人很厉害吗?”

    “国家花在他身上的银子少说几十万。地方县官糊涂透了,邢老虎流闯到城里喝酒,打了人,醉得一塌糊涂,让差役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却一直将他放在县牢里。所幸他的同伙不知此事,或者他们没有想到一个大盗会放在县牢里,竟然平安无事关了十几天。”

    邢老虎就是正德在牢子里遇见的那姓邢的。

    杨玮和吴廷举办事,胡世宁在县牢里关几个月他们都不知道,不知道关住邢老虎也不奇怪。

    正德听张永说蒋姑娘为他通风报信,这会儿在通远小镇的别墅里,就不急着去省城,只叫人知会廖堂。

    他带着张永抄小路去找蒋姑娘。

    不料蒋姑娘上京找她爹去了,正德没有找到她,却耽搁一些时日。

    这一耽搁,就让他在去省城的路上碰到杨虎他们劫囚车救邢老虎。

    原来邢老虎关在县牢里,杨虎他们没有得到消息。彭泽下令将他押解去省城,官府中的内线马上将消息递给他们。

    彭泽当然也考虑到泄密,他和宁杲派出得力干将,一路布置周密。

    杨虎等人倾巢而出,一路上围追堵截,竟没有得手。

    这天夜幕快要降临了,再过去是一道险峻的山岭。

    正德打算在山前安营扎寨,前面忽然喊声大作。

    正德是个喜事的人,虽然刚吃过大亏,可有热闹他还是要看的,于是又一马当先跑上山。

    几百个蒙面人将大队官兵截成数段在山道上恶斗。

    彭泽和宁杲调教的官兵颇为骁悍,他们分成小团伙各自为战。

    杨虎等几个头领武艺高强,毕竟人数太少,缠斗多时占不了半点便宜。

    这可苦了邢老虎。

    囚车经过崎岖不平的山路,杨虎的人马从山上忽然袭击,拉囚车的马受到惊吓,从山上跌下去,囚车翻转几个筋斗,倒挂在一棵大松树上。

    邢老虎身上紧捆着铁链,不能动弹,也倒挂在囚车里,气得不住地破口大骂。

    正德过不去,只能绕路跑到山顶上居高临下观战。

    他忽然想起杨一清喊退强盗的英雄气慨,觉得正是露一手的大好时机,便扯开喉咙大喊大叫:

    “我是锦衣卫千户朱寿!天底下什么强盗没有见过?还怕你们几个小毛贼!你们再不滚蛋,休怪我朱寿下手无情!”

    出人意外的,正德说的大话竟然有效果。

    强盗们没再坚持多久,就有人打一声唿哨,引起几处回应。

    那伙人很快退出战场,越过山坡消失了。

    官兵也没有追赶他们。

    正德觉得很有成就感。

    张永却不合时宜谏他:

    “公子爷倘若再冒险,我就一头撞死在公子爷面前!”

    正德气恼地说:

    “我从来没有什么乐趣,好不容易碰上一回,你又要阻止我,再这么下去,我就先在你面前抹脖子算了。还是刘瑾好,他什么事情都能担待,那像你这副熊样!”

    张永吓得目瞪口呆。

    他让人将带队的按察佥事叫来,向他亮出自己的身份。

    佥事看他的敕命吓一大跳,忙跪在地上给他叩头。

    “起来吧,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押解囚车的大队官兵爬过山梁,在前面山下一块开阔的地上安营,驻扎一夜。

    第二天一早,巡哨的兵丁发现伙强盗又出现了。

    这回人数不多,而且没有蒙面。

    正德走出帐篷,一眼看到让强盗拥簇着的余甘。

    她被五花大绑着,嘴角却露出微笑,眼光直直看着正德。

    正德认得杨虎。

    他来不及多想就向余甘奔过去,张永和侍卫紧跟在后。

    杨虎拔剑架在余甘的脖子上。

    “不要过来,过来一剑杀了她!”

    正德忙令张永等人退回去。张永向后退两步又站住了。

    正德对杨虎说:

    “你要是杀她,我就抽你的筋,剥你的皮,敲你的髓!”

    杨虎还没有答应,正德又一拍脑门说:

    “不对,你是余姑娘的朋友,怎会杀她呢?”

    杨虎双眼圆睁。

    “邢老虎是我的拜把兄弟!你爱余姑娘,我曰她并没有多大的交情,不如拿邢老虎交换余姑娘。”

    余甘瞪了杨虎一眼。

    “你胡说些什么?”

    正德满口答应。

    “就这么说定了,你将余姑娘放过来,我叫他们放了邢老虎。”

    杨虎哈哈一笑

    “你想涮我是不是?你将邢老虎押到阵前,咱们同时放人。”

    正德忙下令放人,可按察佥事却不干。

    他是个精细的人,虽然看过张永的敕命,也认出他是太监,但也想到可能有诈。

    张永知道凭着正德与余甘的关系,杨虎一提出交换,正德定会答应的。

    他不待正德吩咐就找佥事,逼他交出邢老虎。

    佥事说什么也不同意。

    “彭大人会杀掉我。”

    张永却没有那么好骗,他紧绷着脸

    “彭泽不过是按察使,手里没有旗牌,凭什么杀你这个五品文官呢?”

    “彭大人将千斤担子交给我,士为知己者死,就算他无权杀我,我也没脸活下去。”

    张永只好上前向正德汇报。

    正德气得火冒三丈,拔剑就要去杀佥事。

    张永怕引起兵变,忙拦住了。

    “佥事执行主官命令,是大明朝的忠臣,公子爷怎能杀他呢?”

    正德一听没有主意了。杨虎说:

    “朱公子,我晓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也知道这支队伍不是你带的。你只要答应五天后将邢老虎带到这儿,我现在就将余姑娘放了。”

    正德击掌为誓。

    杨虎哈哈大笑,他打一声唿哨,那伙人拨转马头狂奔而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甘反剪着双手呆在原地。

    正德向她奔过去,解开她身上的索子。

    余甘从马上跳下来,掉头看着杨虎等人消失的方向。

    正德欢天喜地的。

    “你忽然消失,我还以为你死了,为你痛哭好几回呢!”

    余甘跺着脚说:

    “你满嘴胡柴些什么呀!”

    “我来河南想上嵩山找你,不料追赶几个强盗,让人当强奸犯给关起来了。”

    余甘忽然用手肘狠狠撞上他的腰眼。

    正德没有抵防,禁不住惊叫一声。

    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她理论,就见余甘脸上泛起红潮,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不觉看痴了,喃喃说:

    “我天天都在想念你。”

    余甘低头没有吭声。

    春风迎面吹来,从原野尽头开始,草原如碧波荡漾,一浪赶过一浪。

    余甘的鬓发随风飘扬,轻轻拍打她晶莹剔透的脸蛋。

    正德恍惚觉得这片小草原只有他们俩。

    余甘的马匹站在一旁,不住摇晃着大脑袋,用前蹄敲打着草皮。

    这情景使得正德感到他似乎要带着余甘远走天涯海角,从此浪迹江湖,于是心里腾起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