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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行 第2章 青竹叶上蝉

    半个月后

    月桂村的中指位置,方圆百米的石板台上,满头大汗的少年撑在地上起伏,每次撑起双臂都颤抖不停。

    “苏兄,这俯卧撑真有用?”阿铠蹲在旁边面露疑色,“126,127....”

    砰的一声闷响,苏行琅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在我老家,男人都是这样锻炼身体的。”

    “苏兄,我看你身体也恢复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修炼了,不过修炼之前我需要对你的身手进行一个初步的测试判断一下。在你家乡有和别人搏杀战斗过吗?”阿铠掏出个竹筒递给他。

    他接过竹筒缓缓撑起身,先是仰头灌了一口,头一歪吐了出去,然后东张西望。

    “苏兄在找什么?”

    “板砖,当年网吧包宿遇到小瘪三让老子出去说有事,你哥我捡块板砖一打三,起码打了十分钟,三人加起来兜里十二块。”他一脸得意的笑着,又端起竹筒灌了一口,而后小口小口缓慢咽下。

    “苏兄,你说的我不太懂,我会尽量控制力气,你准备好了吗?”阿铠起身摇摇头,盯着他。

    苏行琅脸色一变,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野外训练,被离群的独眼老狼盯上的那个时候。后撤几步,抱架拳击格斗式。

    “砰!”

    一声闷响,他眼前一花,下意识双臂交叉胸前格挡,一脚已是撞上右臂,顺势后退两步,刚站稳,左耳风声呼啸,抬肘一挡,彻底站不住,侧倒翻滚而后迅速起身抱架,火辣痛感这时才从双臂上传来,微微一瞥,已经青紫一片。

    “与人对敌,还敢分心看伤?”

    耳边响起一声暴喝,左肋已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吃痛抱住小腿,右脚起腿踢在他站立的脚踝之上,左腿弯曲呈膝,顶向小腹。

    阿铠嘴角勾起,站立腿蹬地起跳,躲过攻踝一脚,屈膝甩出,势大力沉一脚砸在他格挡右臂之上,立刻重心不稳,抱住的小腿顺势收回后摆,两脚砸在同样位置,一声轻微清脆骨响,他已是砸倒在地。

    苏行琅缓缓撑起身子,握了握右手,小臂钻心的疼痛让他知道已经骨裂,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站着的少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同龄人打这么惨。

    “再来!”

    他抬起双手再次抱架,身体已经微微颤抖,目不转睛盯着阿铠的脚。那双脚瞬间从他眼中消失,瞳孔骤缩,俯身微蹲,躲过当头一拳,一记右肘砸去,阿铠皱眉以手格挡,却不成想小腹已挨了一记分量不轻的勾拳,吃痛之下慢了一拍,右脚后跟便被一脚勾起,重心不稳,后腰已是挨了一膝,小腹马上又挨了一记下砸肘,两人同时倒地,他刚想锁住阿铠的左腿,眼前一花,便挨了一脚,两人身形分开。

    “点到为止,苏兄,你的身手,我佩服,力量反应都不如我的前提下还能凭借技巧跟我有来有回。”阿铠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

    “我在我家乡那边算能打的,也不知道啥原因,修炼的方法失传了,我们最多就只能强健体魄。”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胸口而后缓缓往下,顺了口气。

    “苏兄,别怪我下手重,还没有气感之前,下手越重越好,你修炼时间偏晚,身体杂质太多,捶打得越重,越干净,等你身体通透到能感觉到气的时候,就可以修炼了。”阿铠从竹篓里掏出一个小瓶,拔开塞子缓缓倒在他小臂上,碧绿色液体被他用手抹匀,一股清凉之意传来,肿胀的痛感几乎消失殆尽。

    “这是什么药?这么有效?”

    “活络生骨液,兽医配的,我刚修炼那会天天涂。”

    苏行琅低头闻了闻,“鸡血藤,透骨草,伸筋草,别的分辨不出来,还都是些上了年份的好货。”

    “我不懂这个,苏兄还懂医术?”

    “当兵那会训练得比别的猛一些,这种跌打损伤的草药,也算是久病成良医了。就这三脚猫的皮毛了,你要是问我壮阳我肯定不懂。”

    “苏兄还曾经参军?”

    “可不是吗?我爹逼我好几年,念烦了去的,退伍那天才知道,他奶奶的,他开大切诺基来接的我,还是顶配,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家穷得揭不开锅。含泪收下了他给的二十万,给了他一套拳法,开走了他的豪车去我家乡最南边的海边浪了半个月。”苏行琅伸手抓过来竹筒,仰头喝了一口,“后面他就找关系,让我跟他去月球修房子,广寒宫六期,哪知道刚放假坐嫦娥56号,结果坐错了,坐到三哥家的水货了,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穿越了还是来到一个新的文明,唯一的好处就是年轻了十来岁,现在尿不分叉,也不用扶。”

    “苏兄,既来之则安之,过去的事不想了,既然这么神奇的事发生在你身上,那就更应该好好珍惜。”

    苏行琅点点头。

    ————

    第二天早晨

    “苏兄还有多久?”阿铠蹲在被蟒血腐蚀的那半块石头上嚼着肉干。

    “等我夹断,这鱼真肥啊。”苏行琅蹲在茅房里,看着下面争抢黄白之物的鱼。

    “苏兄爱吃鱼?”

    “阿sir,这个我只钓不碰的。”他提起裤子,缓缓走出。

    “闲着也是闲着,甩两竿?”

    “苏兄雅兴,在下自当奉陪。”

    二人走到竹林,砍倒两根竹子,阿铠接过来握住一撸,枝叶尽落,递给苏行琅,带着他向小桥走去,路过小桥,片刻后二人来到潭边一处巨石旁。

    “兽医,拿两根线和钩给我们。”阿铠走到陈老头后面一把勒住他,而后又提起水里的鱼篓看了看。

    “自己拿。小兔崽子看什么看?提篓惊着鱼,还怎么钓?”陈老头气急败坏小声骂了一句。

    “一条都没钓到,惊不惊有什么区别?”阿铠翻了个白眼,绑好线钩递给苏行琅。

    “阿铠,我老家有一句话,高手一根竿,新手摆地摊,说的就是这种,钓不到鱼,来喂蚊子的。”边说边拿根棍在地上翻找着什么。

    “老夫刚钓了一条起码二十余斤的大鱼,只是线承受不住才断了,你个愣头青你懂什么?”陈老头盯着水面头也没回,没好气道。

    “苏兄你找什么呢?”阿铠蹲过去好奇发问。

    “这玩意啊,鱼最喜欢这腥臭的味了,你看老头拿玉米钓,能钓起来啥。”他捏起一条肥硕的蚯蚓,片刻功夫就挖出来十来条。

    “小兔崽子,你干什么!???”水面圈圈圆圆,陈老头一转头,只见苏行琅把几条蚯蚓捣碎了混在玉米里,而后抛向水里。

    “打窝都不懂,你还钓鱼,搁我们村那条河,那个白条,你天天钓地球吧。”边说边提起挂在钩上的蚯蚓,一口痰吐上去,而后潇洒一抛,蹲那盯着水面。阿铠有学有样,同样一口痰吐上面扔河里,只不过扔偏了,没扔窝里。

    片刻功夫,漂一黑,苏行琅猛然一抽,弯竿拉满月,分量不小,整个人一个踉跄,被拖着往水里走。阿铠竿一扔,过来握住竿,两人才堪堪稳住身形,陈老头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了出来,起身握住竿,把俩小辈推开。草鞋陷入泥里半寸,双脚老树盘根一般纹丝不动。

    “过瘾啊过瘾!”

    竹竿不堪重负发出轻微脆响,苏行琅一听急忙开口:“老头,你得遛鱼,不能蛮干,得用巧劲啊,你这样得拉断,快点给我。”

    陈老头嘴里直呼过瘾,已经听不进去半句话。

    “啪!”

    竹竿终于不堪重负断了,阿铠眼疾手快一跃而起,抓住还剩一半的鱼竿,扑倒在地上,眼看要被拖走,苏行琅早已在旁边的大树上绑上草绳,另一端绑自己身上,扑在阿铠身边,两手抓住他的脚踝,被拖行的阿铠才停了下来。

    “别发力,让它游,它发力的时候绷着线别往回拉,等它不发力的时候往回拉。游累了没力气了才能拖上岸。”他大喊。

    两个多小时以后,两个少年躺在地上气喘吁吁,身旁一条十来米长的鱼,鱼尾还有一老头激动地摸着鱼尾,嘴里不停说着,卧槽。

    “这鱼少说也得3000斤吧?”陈老头一脸激动。

    苏行琅听到后翻了个白眼,“最少6000,老头你知道不,在我老家,有一种鳄鱼湾鳄,体长七米多也才1吨多。一吨两千斤,这体型说6000都轻了。”

    “村里没这么大锅,怎么办?”陈老头急得抓耳挠腮。

    “拿绳绑着,扔水里,要吃的时候提起来割一块肉?”苏行琅想了想缓缓回答。

    “苏兄,真是活阎王...”阿铠一脸错愕。

    “实在不行砍点竹子串起来架火上烤?”陈老头拍了拍鱼身。

    “每家每户分一块,多余的腌起来不就完事了?”苏行琅从他竹篓里掏了根肉干含糊不清地说道。

    傍晚,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拿着大刀切割着场中的大鱼。一个跛腿汉子切下一小块扔向场边徘徊的小兽。

    “这虎纹金睛兽就爱吃鱼。”他笑骂了一句。

    这时两个扛着竹竿的少年缓缓走来。

    “狸花猫不爱吃鱼吃什么?还虎纹什么玩意兽?”苏行琅嘟囔一句。

    似是听到了他的嘟囔,朝着他喵了一声,一爪按住肉块,一爪按在地砖上稍稍用力,那块地砖便呈网状裂开。

    “卧槽,对不起!”苏行琅放下竹子连忙道歉。

    “小肉干,苏兄跟你说笑呢。”阿铠掏出一根肉干扔了过去,只见它一脸嫌弃,低头叼起肉块跑开。他笑了笑放下竹子转头。

    “苏兄别怕,小肉干不伤人,我从小就经常逗它玩。对了,等会吃完饭以后去竹里捉点蝉,明天跟我一起去镇上走走,顺便给你弄个身份骨牌。”

    “捉蝉干啥?”

    “镇里有人爱用这玩意下酒,贵着呢。三只一黄鱼币。”

    “钱币是怎么划分的?”一听有钱苏行琅来劲了,两眼放光。

    “一百枚白龟币换一枚黄鱼币,一百枚黄鱼币换一枚紫貂币,一百枚紫貂币换一枚红狐币,一百枚红狐币换一枚琅渝币,琅渝币为黑色,苏兄按颜色记,白,黄,紫,红,黑。”

    “为啥都是动物,最后却要用国号命名?”

    “东白龟,南黄鱼,北紫貂,西红狐,这是百年以前国家盛产的物种,常拿到邻国以物易物。那时我国国力鼎盛,周边小国年年都得向咱们上供,为了统一货币,也为了区分周边四国国力,所以由小到大,咱们国排最后。”提起这个阿铠一脸骄傲。

    二人吃完饭,去林间忙活好一阵,抓了满满两竹篓的夏蝉,堆放在林间,而后回屋,一夜无话。

    第二天,望月镇

    坊市街尾的小摊旁,阿铠拿着块身份骨牌往摊上一扔,一屁股坐在苏行琅旁边,拿起竹筒喝了一口:“怎么样?卖出去多少?”

    “就三枚黄的。”苏行琅闻言打开布袋向他展示。

    “苏兄没有叫卖吗?”

    “你是嫌这玩意不够吵?”苏行琅指着两个竹篓。又开口问道,“可以叫卖?怎么叫都行?”

    “对。怎么叫都行。”

    “来来来,大家看过来了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俗话说,林间枝头雀,青竹叶上蝉。天下两大绝味,这万年青竹上生长的夏蝉,每年只有999只,传说有一只需要滴血认主以后才能辨别,滴血后全身金黄,刚认主就有生息境战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不二之选。”苏行琅手呈喇叭状向着来往的人群叫喊。

    “???”阿铠刚想捂住他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围慢慢围了一群人。

    一个三角眼矮小的男人满脸疑问:“这蝉真是万年竹上的?”

    “绝对的,童叟无欺!”苏行琅一边甩掉阿铠的手,转头悄声说,“我给那片竹林起名叫万年。”

    “???”阿铠一脸懵逼,还能这样?

    三角眼继续发问:“这蝉吃了有什么功效?”

    “壮阳!”苏行琅中气十足。而后看了看三角眼,“你眼圈发黑,舌苔厚重,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体虚多病,吃了大补。”

    “胡说,我吴金程身强力壮,一天四碗米饭,你个卖蝉的泥腿子也敢冒充郎中?就算你跟着赤脚学过几天,也不过是个半调子庸医,大家散了,嘴上没毛的小儿胡说罢了。”三角眼指着他喝道。

    “我能治。”苏行琅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姓吴的三角眼仔细盯着他的双眼,仿佛像在找什么破绽,而后扑通跪下。

    “神医救我。”

    苏行琅抓起一只个大体肥的蝉,环顾四周朗声道:“这万年青竹蝉,别名嗷嗷叫,听听这声,看看这体型,不管是油炸下酒还是爆炒配汤,都是不二之选,吃了唇齿生津,气血旺盛,大多数体虚来源于气血不足。看看我兄弟,刚出生的时候只有三斤二两,他亲爹一只蝉熬汤灌下就把命保住了,如今更是身强力壮,一拳打碎地砖都不在话下。”

    说罢,拿起一脸懵逼阿铠的手砸在地上,登时脸色通红,地砖微不可察的裂了一条缝。

    “看到没?这脸色这气色这气血多旺盛,不要5黄鱼,也不要3黄鱼,一口价,一蝉一黄鱼,先到先得,买定离手,概不拖欠,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给我来五只!”一个头裹方巾的悍妇扔下五块黄鱼币,接过苏行琅递来的蝉就急匆匆跑开。

    “我要十只,不二十,不,四十只,神医可够?不够我回家取去。”吴姓男子死死抱住一个竹篓,看向他。

    “一天两只,一月一个疗程,得一个疗程做满才有效果,病能根治,不然容易复发。”苏行琅拍了拍已经风中凌乱的阿铠,这才回过神来,拿起布袋刚一打开。

    “两只怎么够,老夫要二十只!”

    “我乃西街王府马老三,老爷让我买五十只回去,谁人敢抢?”

    “我还东坊大掌柜呢,先来后到懂不懂?给我来十只。”

    只见源源不断的黄鱼币丢向阿铠面前的布袋,苏行琅则忙中有序挨个分拣。

    片刻后,小摊面前只有俩竹篓,苏行琅坐那擦着汗,无奈地看着旁边抱着布袋两眼放光数着币的阿铠。

    “卧槽,苏兄,你是我哥,亲哥,卧槽。325,326....不对不对,重数重数1,2,3...”

    “瞅你这点出息,接下来我们干嘛去?”

    “8,9....苏兄,来一起数啊,数钱是最快乐的事了,啥都不干,咱俩在这数一下午的钱。”

    苏行琅摇摇头以手扶额无奈道:“一共3640个,别数了,这也不下崽啊。”

    过了一会儿,总算是在苏行琅好说歹说中两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吃顿饭去。

    “断浪关急报,通通闪开。”一骑全身长满鳞片的褐马飞奔而来。

    一个拿着拨浪鼓的孩童躲闪不及眼看便要被踩踏横尸当场。苏行琅刚欲动身。身前狂风大作,孩童被吹飞两米,落在旁边。

    士兵定睛一看,刚欲翻身下马。

    “不必行礼,赶紧去。”一位黄裙少女轻轻落在屋顶。

    “是。”士兵抱拳而后策马奔腾。

    “群儿!”这时那买蝉时头裹方巾的妇人听闻动静赶来,抱着孩童上下检查一番,而后转头向少女跪地磕头。

    “谢过姜小姐出手,救了小儿一命。”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孩童受了惊吓带回家好好安抚,不可打骂,错不在他。”

    “是,小人告退。”说罢抱起小孩匆匆离去。

    “你这蝉,真可治体虚?”姜青依转头看向苏行琅。

    “哦,治不了,商业噱头。”苏行琅连忙摆手。

    “那与行骗何异?”她微微皱眉。

    “我昨晚嫌这些玩意吵,就拿之前村里兽医给我熬的药汤淋了下去,俩竹篓都淋了个遍,补体虚肯定有效果,但是效果不大。”苏行琅心虚解释。

    “既然是给你熬的药汤为何不喝?分明是在镇中行骗!”姜青依眼神凌厉,轻轻飘落下地,缓缓走来。

    “那玩意放冷了太苦,难以下咽啊。我们村这个郎中就是个兽医,你是不知道啊,一大堆蝎子蛇什么都放里面,一旦汤药冷下来,跟这个大热天舔一口刚才那大妈的腋毛有什么区别?”苏行琅见她缓缓走来连忙解释。

    “登徒子,满口污言秽语,今天定要你好看。”

    “我一直都好看!”他理直气壮回了一句,拉着阿铠就开始狂奔,“跑啊,愣着干啥?”

    阿铠听闻此言,挣脱开他的手,抱着装满黄鱼币的袋子卖力狂奔,眨眼间已是看不清背影。苏行琅见状,冷汗已经下来了,转身便看到怒气冲天的姜小姐。

    “那个,我刚才被夺舍了,你信吗?”

    话音未落,一把长剑已经横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