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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脊梁 第159章 谋划

    郝建国手持电话,一边斟酌着词句,一边缓缓地将自己的想法尽可能清晰地表述给电话另一头的大哥听。

    “哥,我琢磨着把咱县境内一个水库的旅游资源开发出来。我去实地考察过那水库,用来搞休闲旅游项目,条件相当优越,比当初咱们开发绿荷园的时候强太多了。不过,这次我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动用政府的人力和财力,咱们之前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亏了。所以我建议,采用现代企业的管理模式,以股东的形式募集开发所需的资金。

    在经营管理方面,咱们以市场为导向,招募专业的经理人才来替咱们管理和运营。这样一来,既能避免咱们直接参与带来的诸多风险,还能引入规范的管理和财务制度,消除因财务纠纷产生的矛盾。另外,我查了些资料,按照商业组织的相关规定,咱们还能实行保密制度,对股东加以保护。一般情况下,这对那些不方便直接露面的人来说,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他们既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也能为企业提供一定的保障。”

    郝建国的话简洁明了,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郝建国不敢有丝毫懈怠,他耐心地等待着,电话始终紧紧贴在耳边,他深知哥哥的脾气,哥哥向来不喜欢重复话语,也不会把一句话说两遍。

    良久,话筒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

    “建国,你还记得咱们当初是怎么开发绿荷园的吗?”

    “记得,我这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郝建国语气坚定。

    “唉……”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你是我们这群人里最聪明的,好学又懂事,大家都喜欢你,也愿意帮你。建国,你可千万别走错路啊!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

    郝建国听了,嗓子眼儿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脸上的表情一时阴晴不定。

    电话那头并未留意这些,继续说道:“有句话,以前我压根儿没当回事,觉得那不过是大家自我安慰的空话,可现在我算是明白了,那是劝人悬崖勒马的至理名言——邪不胜正。”

    “大哥……”郝建国试图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大哥给堵了回去。

    “建国,我知道你想说啥,你先听我说完。或许你能找出一堆理由反驳我,但我不是来跟你辩论是非对错的。没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美国有位总统在竞选时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你可能在某个时刻欺骗所有人,也可能在所有时刻欺骗某些人,但你绝对不可能在所有时刻欺骗所有人!建国,你明白为啥邪不胜正,为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吗?当然,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不是说你现在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我只是不想你像当年的我一样,误入歧途,越陷越深,最后毁了自己,也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和培养。”

    郝建国沉默了,他甚至打算跟这位自己最敬重的大哥道声晚安,结束这次通话。

    然而,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后,又传来了声音:“但人不能没有进取心,现在不是也提倡竞争上岗嘛。建国,你别灰心,更别轻易放弃,真正关心你的人,对你期望很高啊!”

    郝建国不禁一阵眩晕,他满心纳闷,直接问道:“哥,你就直说吧,我这事儿到底做还是不做?”

    “咱们是政府人员,肩负着管辖地方、造福百姓的职责,同时也要保证地方稳定、政令通畅,这就是衡量咱们做事能不能做的标准。”

    郝建国彻底被大哥绕糊涂了,还是没明白大哥的意思,苦恼地挠了挠头说:“哥,我还是不太明白。”

    “那你现在心里啥感觉?”电话那头问道。

    “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做又不敢做,不做又不甘心,不确定是不是真就不做了。”

    “对,就是这种心怀忐忑、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感觉,这就是为官做事该有的心态,这也是我想先跟你说的——心态!”

    “心态?心态?……心态!”郝建国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似乎明白了许多。那些一直让他觉得不对劲、压抑的地方,此刻仿佛有了松动,整个人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电话那头终于不再兜圈子,话语变得清晰起来:“建国,咱们来聊聊你这个计划的利弊,看看怎么能最大程度规避风险,最后再决定这事儿能不能做,值不值得做?”

    郝建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

    “天时、地利、人和,是成事的基本条件。当初绿荷园项目,主要就是受天时影响,导致整个计划失败。当时全国刚从席卷东南亚的经济风暴中缓过来,开始紧缩银根,规范银行资金使用和管理条例,在那个时候,咱们动用大量资金搞绿荷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最后惨淡收场也是必然的。

    现在古川在天时方面,比我们那时候有优势。你们现在是人事新制度的定点试验县,既然是新事物,在某些方面肯定会给你们提供便利,放宽政策,允许你们在合适范围内进行尝试,这就是你们的优势。而且你能吸取我们以前的经验教训,在资金筹集和使用上做出改进,这很好。另外,古川现在正大力发展旅游产业,这个时候启动项目,能借助大环境发展产业链,扩大影响力。

    地利方面,咱们也具备。我从一些传媒报道上了解过古川的旅游资源,很有发展潜力。要是有专业人才精心经营个三五年,说古川能发展成西南地区着名的旅游胜地,我一点儿都不怀疑。

    但咱们最薄弱的环节,就是人和。这方面,咱们得学会制衡。建国,说说你在这方面的考虑。”

    郝建国迅速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开口说道:“我打算去省城找苄奎合伙,大哥,你还记得他吗?”

    “唔,苄奎?我有印象。他在军队里人脉广,在省里也吃得开。”

    “嗯,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生意摊子铺得很大,一方面证明了他的实力,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压力不小,急需挣钱的机会。”

    “没错,这个人可以作为咱们迂回策应的对象。”

    “其次,我想发展一个古川本地的投资人,作为古川当地的代言人,既能平衡地方矛盾,还能制衡一下苄奎。”

    “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我下面有个乡党委书记,今天费了好大劲把我约出去,就是为了谈这事儿。不过他考虑的跟咱们不太一样,而且这个人跟西川市委关系不错,能制衡苄奎。”

    “嗯,那谁出面做总经理?”

    “谁都不出面,也不准派人做总经理,咱们外招一个总经理。内部的事,每个人派一个代表当董事,通过董事会或股东大会参与重大事宜的讨论和决策,也算发扬一下民主集中制。”

    “嗯,这个办法不错。台前幕后分成两条线,有以苄奎为首的董事会负责项目决策和指挥,再加上专业总经理完善制度、管理日常工作,两条线分开进行,能最大程度保障咱们自身的安全。很好,建国!

    但我觉得还得进一步完善这个计划,就是借助柬省长的力量。你和苄奎要是达成协议,就动员他跟你一起,通过柬省长,争取把这个项目挂靠到省里,哪怕是挂靠到省里一个没什么实权的部门也行,咱们要的就是这个名义。”

    “这个……这个恐怕不太好办吧?”郝建国有些犹豫。

    “呵呵,这问题不大,对苄奎也是个考验,我倒要看看这苄奎到底有多大能耐,值不值得合作!”电话那头的声音满是不以为然,说完这番话,似乎又有些意兴阑珊,“好了,我也该休息了,没事儿我就挂了。”

    “哥,等一下,我还有件事。”郝建国赶忙叫住对方。

    郝建国说道:“哥,我想请你到我这儿来坐坐。你一个人在那边,我不太放心,而且我也想你了。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踏实些,不然老是不踏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这儿住习惯了,不太想动。”声音幽幽的,透着一丝淡漠。

    “哥,你也知道我这是头一回参与领导工作,没什么经验。你不在旁边,就不怕我犯错?我求你了,帮帮我!”郝建国的声音诚恳至极,末了又加了一句,“求你了,过来帮帮我!再说了,哥,一次战场失利了,难道咱们就不能换个舞台、换个战场,继续证明自己吗?”

    电话那头的人缓缓从旁边茶几上拿起一根烟,点上。他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想起自己当年惨淡收场时的绝望与不甘,以及后来漫长岁月里的人情冷暖,那些冷眼和嘲讽,甚至每次去领退休金时,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离异的妻子,与自己渐行渐远的孩子……

    在香烟燃到一半的时候,烟雾缭绕中,他对着电话那头耐心等候的郝建国说:“明天我就去省城会会那个苄奎。三天后,我带人去古川考察,你准备一下接待,另外给我找个安静、独立的房子,不用太好,安静就行。”

    “嗯,我马上安排。”郝建国兴奋地答应着。

    一时间,变幻莫测的云雾仿佛又悄然笼罩了古川古城。

    而此时,简阳已于下午抵达昆明。他站在昆明一家宾馆的房间里,正和齐县的赵县商议着明天的行程,以及拜访时谈话的内容。对于古川发生的一切,他浑然不觉。

    明天,他们将按照今天下午与RE的预约,上午九时,对方会安排相关负责人接待他们。下午,他们打算去简阳以前常有业务往来、十分熟悉的一家国际贸易公司拜访。简阳希望通过对方在法国购置一批精密机械,当然,在外资企业工作过的他,深知自己可能会面临诸多困难。

    简阳和赵县仔细讨论着明天的活动,对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逐一做了准备。然而,有一个意外的状况,是简阳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