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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归晚 第120章 热闹

    卯时已至——

    今日清晨,天空被厚重的乌云所笼罩,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阴沉之中。

    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形成一道道水帘,打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场淅淅沥沥的大雨仿佛没有尽头,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格外烦闷。

    而在金銮殿前,商镜黎却是破天荒地第一次登上了早朝。

    只见他面容憔悴,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显然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由于商君盛突然病重,嘱托商镜黎与魏国公等人代为坐镇朝堂,处理政务。

    因此,今天的早朝上,诸位朝臣只需将各自准备好的奏折呈交上来即可。

    待所有的折子都收集完毕后。

    荣德站出来向众人禀报:

    “ 陛下此次乃是旧疾复发,病情颇为严重,所幸太医院的御医们已全力诊治,目前暂无性命之忧,但仍需静心调养一段时间方能康复 ”

    这番话虽然听起来让人稍感安心,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不禁打起了鼓。

    毕竟,商君盛一直以来身体强健,除了偶尔患上重病外,几乎从未缺席过任何一次朝政大事。

    而且,他既不好女色,又勤勉政事,实乃不可多得的一代明君。

    平日里就算有些许头痛脑热之类的小毛病,也都如同无事一般照常上朝理政。

    这会一看怕是凶多吉少了,更遑论还叫了齐丞相、祁太师和魏国公进殿密谈。

    又叫大长公主和长安王这两位皇族长辈、来安定民心和镇压下面皇子皇孙。

    这思虑再多也没个定论,眼下只得听着吩咐,交上折子每天点卯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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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镜黎打着哈欠、转头看向荣德满脸的不耐烦:

    “ 我说好没好啊德公公?本王都要困死了!”

    这一张嘴、果然还是平日里的小王爷。

    荣德叫底下人接过折子、笑着开口道:

    “ 都好了小王爷,叫小王爷久等了 ”

    商镜黎复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

    “ 好了就退朝吧,在这干呆着大眼瞪小眼干啥?”

    其中一位朝廷官员、目露不赞同开口道:

    “ 长安王殿下、您身为皇室宗亲、得陛下托付,这收折子是一回事,听下首官员禀报又是另一回事 ”

    “ 您不能收了折子就不管不顾、就直接退朝了啊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纷纷拱手附和:

    “ 是啊长安王殿下、您得陛下信任临危受命,自该听从官员民声才是啊 ”

    商镜黎今日脸色难看的吓人,甚至细看上去身子有些颤抖。

    听着此话眯了眯眼,指着刚才说话之人说道:

    “ 什么叫临危受命?谁临危了?皇兄寿与天齐!老不死的你敢诅咒皇兄?”

    那官员听着此话吓得一身冷汗、忙跪地叩首道:

    “ 长安王恕罪、微臣绝无此意啊!”

    商镜黎冷笑说道:

    “ 本王就是看着你们交折子的,听官员民生是皇帝的事,本王听了这叫越俎代庖、祸乱朝纲 ”

    “ 你们是不是看不惯本王,等着皇兄弄死本王呢?”

    方才那官员忙跪地叩首道:

    “ 长安王殿下恕罪!微臣没有这个意思,您接见过朝臣后自是该去向陛下禀报的,届时向陛下转述所用 ”

    “ 绝没有教您越俎代庖的意思啊!求王爷明鉴呐!”

    商镜黎面色冷凝、嗤笑开口道:

    “ 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退朝?”

    齐书桓三人是知道内情的,此刻眼观鼻鼻观心未发一言。

    众人瞧着他们仨都没说什么,怕是陛下托付了什么。

    荣德哪敢惹这位爷、听着此话忙高喝退朝。

    众人只好顺势告退、相伴走出金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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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在回去的路上——

    往日里早早歇业的南风馆、今儿个却还热闹非凡。

    这南风馆全是些俊俏的小倌郎君,常有些达官显贵踏足南风馆。

    酒池肉林夜夜笙歌,通常呢都是寅时前就散场了,今儿个都卯时末了还开着。

    且不比以往、今儿个的南风馆门口格外热闹。

    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努力向馆内张望,试图一窥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有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的人则满脸好奇,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这下雨天本就交通闭塞,加上南风馆在主街上头,如今人潮窜动更是拥挤不堪。

    ——————

    只听里头传来女子一声又一声的高昂喘息,及男子的低吼。

    听着这声音,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下不禁有些唾弃、这南风馆是有规矩的,这最后一位恩客陪好了才能关门停业。

    瞧着现在都天光大亮了,这还开着门就知道里头女子天性淫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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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此便都开始议论纷纷:

    “ 呦 ~ 这是个什么浪货啊?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做这档子事?”

    “ 嗨呦!这青天白日的、没得污了咱们的耳朵!”

    “ 呸!也不知道是什么下贱货,大早晨的在这叫 ”

    “ 可不是么!这南风馆可是头一遭这时辰还开着门儿啊 ”

    “ 且等着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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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议论完:

    官道上就有朝廷官员家丁怒吼:

    “ 都在这堵着做什么!一个个儿的不要命了?官道也敢这般!”

    话音刚落、惊得一众百姓闪开道路,此时身披银甲的银甲卫走上前来。

    威风凛凛的队伍向着南风馆而去,轿子纷纷都停下来驻足。

    谁不知道银甲卫是大长公主的?瞧着银甲卫往南风馆去、那这里面肯定是有皇室之人呐!

    这不得停下来看看才行?一时大家伙也顾不得着急回家了。

    由着家丁撑伞,走出轿子站在路边观看。

    ————

    银甲卫甫一走进南风馆,老鸨春柳扭动着肥硕身躯、含着笑迎上来:

    “ 哎呦 ~ 见过各位官爷,不知各位官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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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春柳,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了。

    她十四的时候、因着长得漂亮,被酒鬼父亲四十两银子卖入青楼。

    彼时的南风馆还叫翠明轩,楼里头的钱妈妈是个厉害的。

    春柳刚进来的时候不服管教,被钱妈妈捆起来关进小黑屋里头半个月,一日只给一碗稀米粥。

    每日用鞭子抽打身上,折磨了半个月又叫了两个龟奴,强行破了身子。

    这破了身子不值钱,就做了红倌人。

    春柳倒是凭着自己一步步爬上来,在一个晚间儿亲手送钱妈妈上路。

    后来这翠明轩就变成了南风馆,里头接客儿的也从女子变成了男子。

    要说名气、那跟慧娴名苑(风雨楼据点)没得比,但独营男子营生,在京城也算数一数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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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的银甲卫神色不耐、看着春柳说道:

    “ 贤王妃在哪儿?”

    此话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什么?贤王妃?她怎么会在南风馆呐?

    春柳显然也愣住了,结结巴巴回应道:

    “ 这 ··· 这怎么会有贤王妃啊?昨儿个接的女客也没见着什么贤王妃啊?”

    银甲卫手中长枪指向春柳、冷声开口道:

    “ 大长公主接到密令,今日丑时末、贤王妃跟着侍女前来南风馆取乐 ”

    “ 大长公主命我等前来捉拿皇室败类、你可是要包庇不成?”

    春柳吓傻了、忙跪地叩首道:

    “ 冤枉啊官爷!便是借奴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干这事啊!”

    “ 您这么一说奴家想起来了,昨儿个有位女客衣着光鲜生的漂亮,跟着两个侍女进来 ”

    “ 咱们南风馆八位魁首、还有几个不错的公子作陪、这不今儿个也是因着那位女客,才一直没关门儿么 ”

    说着赔笑指了指二楼:

    “ 就在楼上左数第二间房、不知是不是贤王妃娘娘,奴家真是冤枉啊!”

    银甲卫收起长枪、对着后头的银甲卫招招手。

    转头对着春柳说道:

    “ 那你还不带路?”

    春柳忙一骨碌爬起来,带着银甲卫往楼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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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大胆的便直接闯进南风馆了。

    瞧着银甲卫未曾阻拦,后面也跟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朝中官员。

    毕竟这皇室的热闹可不多见啊!

    瞧着他们还要跟上二楼,银甲卫板着脸维持秩序:

    “ 都安分些!”

    众人只好按捺住好奇,待在一楼伸着脖子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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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走上二楼、难以言喻的味道便弥漫开来。

    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后头几个银甲卫年轻些,听着有些面色薄红。

    春柳颇有些尴尬:

    “ 这 ··· 这青楼就是这般,再加上这位女客近来许久了 ··· 各位官爷别介意哈 ”

    随后便领着众人往前走,身后跟着的龟公掏出钥匙上前。

    对着锁孔鼓捣半天开不了门,急得满头大汗开口道:

    “ 这 ··· 这里头反锁了 ··· 小人打不开 ··· ”

    为首的银甲卫蹙起眉头,摆摆手示意众人退后。

    随即高抬腿、只听“ 嘭!” 的一声巨响、上好的梨花木大门应声倒地。

    随后银甲卫冷声说道:

    “ 门的价格、稍后报给我等就是了 ”

    随后便领着银甲卫们往里走。

    春柳连连点头跟上,甫一进门差点没呛个跟头,这味道委实熏人得很。

    靡靡之音更加清晰传遍每人耳中,下头蹲守的人闻到了味道、也听见了声音。

    有些文官说着世风日下、甩袖走了。

    更多的则是彼此交换眼神,眸中都是看好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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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间内——

    轻纱账内人影绰约。

    明书月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伤口被绘制成了一幅神秘而诡异的图案,精致的脸庞却完好无损,面上难以言喻。

    此等场景世所罕见,好些个年岁小的银甲卫、瞧着眼前场景纷纷背过身去。

    古筝声悠远流长,与这面前场景十分不符。

    只见一男子正优雅地端坐着,一双修长的素手轻轻拨动着面前的琴弦,美妙的琴音从他指尖流淌。

    静静地坐在古筝之后,与周围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瞧着众人进来、吓得瑟缩一下,抬起头来一张脸满是泪痕。

    此人赫然就是乐生!(风雨楼的人,四等流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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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见春柳过来,忙起身扑进她怀里,哽咽开口道:

    “ 妈妈 ~ 妈妈我不要这银子了 ~ 这位女客 ··· 妈妈我害怕 ~ ”

    乐生是魁首里面拔尖的,瞧着他吓成这样子,春柳忙安慰道:

    “ 哎呀 ~ 生哥儿不怕啊 ! 妈妈在呢啊 ~ 别怕 ”

    银甲卫们对视一眼,上前把小倌轰走。

    随即颇为嫌弃的扯过一条帘幕、将明书月裹起来。

    明书月仍旧置身自己的世界。

    两颊绯红媚眼如丝,身上的图幅早已结痂,瞧着又诡异又迷人。

    察觉到面前有男人扶着她,立刻趴在冰冷铠甲上,娇声道:

    “ 你来啦 ~ ”

    银甲卫探了探地上躺着的公子鼻息,还有气便放下心来。

    那扶着明书月的银甲卫恶心的够呛,拖着人就要把人带走。

    明书月却双腿一软,下半身仿佛没知觉一般瘫在地上。

    为首银甲卫眸光微闪、冷声道:

    “ 放肆!她是贤王妃你们认不出吗!即刻封锁南风馆、听候发落!”

    此话一出、春柳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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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得春柳连忙跪地、哭嚎着喊冤:

    “ 冤枉啊官爷!这南风馆打开门做生意,有客来就得接呀!何况咱们这营生、都是些下九流,谁能认识王妃啊!”

    “ 还请官爷明鉴!奴家真真是冤枉啊!”

    银甲卫们将男子们都清出房间。

    银甲卫首领板起脸:

    “ 虽说是王妃自愿前来,到底也是你们未能监察得当,待我等回了大长公主,再来处置你们 ”

    随后转头指着一众银甲卫:

    “ 还不找个担架过来!把贤王妃抬出去!再去借用一顶软轿,把人送回贤王府!”

    银甲卫忙行动起来。

    为首之人又指着一人说道:

    “ 速去回禀大长公主如何处置!”

    那银甲卫忙躬身告退。

    乐生瑟缩在春柳怀里,眸中带着些看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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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不是傻子,昨儿个明书月跟着人来的时候,脚步虚浮神志不清,瞧着就是中了药的样子。

    那两个侍女瞧着像武婢、架着她一路进来,点了他们就走了。

    他进来一看那身上,便知道这人受了刑,膝盖窝也被人挖了。

    甫一听说人是贤王妃,瞧着这些银甲卫便明白了,哪儿有这么凑巧?

    肯定是这明书月得罪了大长公主啊!这回可好了,面子里子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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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瞧着抬出去媚眼如丝的明书月,或嘲笑或可惜。

    嘲笑自是为皇家妇却不守妇德。

    可惜的自是明家、明庆老太师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一场大戏散尽,南风馆不敢关门,只能等着银甲卫带消息回来,这盛京谁不知大长公主名号?谁敢跟大长公主唱反调?

    不出半个时辰,大街小巷传遍了:

    贤王妃愧对贤王,不顾皇室宗妇的身份寻花问柳,有辱皇家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