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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尘苑 第315章 终于来了

    苏云亦在知木的搀扶下,跟着提灯的小丫鬟。

    七拐八拐,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一处偏僻院落。

    这院子像是匆忙收拾出来的,庭院匾都还没来得及挂上。

    除了院门前一小块空地,四周杂草丛生,显然尚未精心打理。

    知木扛着酩酊大醉的公子,环顾四周,忍不住低声嘟囔:

    “这是什么地方?”

    小丫鬟在院门口停下,轻声回应:“这院子还未取名,正等公子赐名呢。”

    说罢,伸手推开虚掩的院门。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露出一方被月色温柔包裹的庭院。

    庭院中青石铺地,新植的盆栽花草错落摆于四角。

    微风拂过,送来缕缕若有若无的芬芳。

    庭院正中,几张玲珑石凳与一张石桌,皆打磨得圆润光滑。

    石凳上,端坐着一个朦胧身影。

    知木扶着公子随小丫鬟进院,才看清凳上坐着的,竟是少夫人贺汐汐。

    他架着公子不便行礼,只得轻声唤道:“少夫人。”

    贺汐汐面色苍白,用锦帕捂着胸口。

    见苏云亦来了,她扶着石桌,缓缓站起身来。

    小丫鬟赶忙上前搀扶。

    贺汐汐瞧着苏云亦,强挤出一抹笑意,柔声轻唤:“夫君。”

    苏云亦费力地动了动眼皮,却没睁开。

    知木见状,尴尬解释:“少夫人,公子喝多了,路上还吐了,好像不太清醒。”

    贺汐汐眉头微蹙,垂眸心疼而忧伤地道:“他定也是烦忧不已。”

    那可恨的贺家,竟把夫君逼成这般模样!

    知木低头不语。

    贺汐汐忽然冷笑道:“醉了倒好,省得我费口舌。”

    接着吩咐知木:“将公子送去里间那屋歇着吧。”

    知木顺着少夫人示意的方向看去,见里院一间屋子亮着灯。

    昏黄烛火在雕花窗纸上摇曳。

    知木忙道:“少夫人,公子交代了,让我送他去沐月院。”

    贺汐汐眼眸一寒,淬出几分狠厉:“沐月院?呵,痴心妄想!”

    她偏要夺了何玥秋的洞房之喜,羞辱于她!让她今晚独守空房!

    小丫鬟见知木仍不动,只愣愣地盯着少夫人,在一旁轻声提醒:

    “少夫人让你送公子去里屋,没听见吗?”

    知木犹豫一番,还是照做。

    进了屋,见屋内布置雅致,红烛高照,锦幔低垂,竟是婚房模样。

    知木一惊,心中满是怪异,却不敢多瞧。

    他将公子扶到床头,脱鞋、和衣安置好后,匆匆退出。

    心中惶恐不安地想着,若是出什么事,也怪不到他头上吧。

    反正都是少夫人吩咐的,自己一个书童又能如何?

    而且公子出礼贤堂时,尚有几分清醒,怎的遇到那小丫鬟后,便神志不清起来?

    他严重怀疑公子是有意为之……

    知木匆忙跑出院子。

    回前院时,沿路仔细一看,发现那院子倒并不偏僻,竟是挨着鸾凤阁的。

    房间内,自屏风后转出一人,正是贺汐汐的贴身丫鬟念枝。

    方才见知木扶着姑爷进屋时,她赶忙躲去了屏风后。

    她身着淡粉罗裙,面若桃花,眉眼含怯,缓缓走到床榻前。

    强压着内心紧张,小心撩开锦幔。

    借着微弱烛火,见苏云亦双目紧闭,浑身酒气,衣襟脏污,面色潮红。

    她痴痴看了许久,不禁心生妄念。

    姑爷生得真好看,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薄唇似花瓣,还有那好看的人中窝……

    自己走了什么运道,竟被小姐推给姑爷做妾,姑爷会接纳自己吗?

    正胡思乱想,床上之人突然睁眼。

    眼神直直撞击着她的双眸,其目光如渊,似燃着冷厉的幽火,直摄她的魂魄。

    念枝吓得往后一踉跄,忙跪到床头,颤声求饶:“姑爷,我……我……”

    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颤抖着等待责问。

    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她壮着胆子直起身往床上看去,苏云亦似又睡去,闭上了双目。

    难道刚刚那一眼,只是梦中无意识的举动?

    念枝满心狐疑,瘫坐在地。

    但苏云亦方才那一眼,霎时掐灭了她所有妄念。

    姑爷连小姐都不在意,自己又在妄想什么?

    她当即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熄灭烛火,躺到一旁软榻上。

    黑暗中,苏云亦睁开眼眸,眼神似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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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房中,红烛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斑驳晃动。

    床榻边,何玥秋身着凤冠霞帔,静静枯坐,水米未进。

    从清晨一直枯坐到黑沉的夜晚,却迟迟未见新郎来掀起她的红盖头。

    她的心,如风中残叶般忐忑不安,却又怀揣着丝丝期待与兴奋。

    自上次被表哥赶回边城,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仍能嫁他!

    两日前,当听闻表哥在父亲的逼迫下,终于同意纳她为妾时。

    她的情绪如决堤之水,难以自抑。

    先是泪水夺眶而出,紧接着又破涕为笑,笑着笑着,眼泪又再次流淌而下。

    她知道,自己笑得有些张狂,有些阴森,有些瘆人。

    母亲被她反复哭笑的模样吓得不轻,嘴里不停念叨着她疯了。

    还忙跑去屋里烧香拜佛。

    可她哪里是疯了?

    她是打心底里高兴啊!

    高兴表哥即便对她恨意滔天,却仍拗不过命运,无奈与她结为夫妻;

    高兴表哥眼神似要将她千刀万剐,却只能强自隐忍。

    呵,若是从前那个贱人还在山庄,亲眼目睹这一切该多好!

    她定要到那贱人面前去好好嘲弄一番,让她明白自己终究笑到了最后。

    对了,如今那个贺汐汐又有何可惧?

    表哥,终究只能是她一人的。

    走着瞧。

    可随着夜色渐深,守在婚房门口的小丫鬟告诉她,已至三更时分时。

    她内心张狂的独角戏,瞬间崩塌。

    冰冷刺骨的愤怒,恰若洪流在她心底肆意蔓延。

    就在她几近失控,要怒掀红盖头之时,寂静的门外终于传来细碎的响动声。

    那声音虽轻,却如重锤般敲在她的心弦之上。

    她的眼眸刹那间亮起,如同寒夜中陡然燃起的两簇火焰。

    心中狂喜如汹涌浪潮般翻涌:她心心念念的表哥,终于来了啊。

    可她不曾瞧见的是,那细碎的声响,是剑破喉咙的声响。

    门口那守门的可怜小丫鬟,不及发出一声呼救,便被人紧紧捂住口鼻。

    小丫鬟忍着剑破喉咙的巨痛,惶恐万分地瞪着双眸,倒在了门边。

    鲜血,从她咽喉处汩汩喷出,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

    很快,那温热粘稠的血液,顺着门缝,悄无声息地流入房内。

    紧接着,房门被缓缓拉开,发出微弱而诡异的“吱呀”声。

    一双黑靴,稳稳踩在那缓慢流淌的殷红血迹上,不紧不慢地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