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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图之藏腾 第十一章 ——残局

    弹指瞬间,一片火海杀戮,罗阴只希望能和从前一样绝望痛哭,希望身后突然站出来一帮子人来安慰自己。

    哭?此刻,哭已经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他也希望自己能憋出一两滴眼泪,可是他早已经麻木了,就算是悲伤,只会以杀戮这群该死的畜生缓解而已,看着眼前的程贼沦为自己手中待宰羔羊,有那么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回不了头了。

    善恶,一念之间。罗阴站在执念阁的高顶,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纵然在歧路之上,越走越远,他亦无所畏惧……

    “这群人,死得可真够痛快的。”

    “父亲!救我!”

    罗阴此刻正贪婪享受着杀人屠戮的快感,闭上眼睛,畅游于二龙山以外的血海之中,却听闻下面一声熟悉的呼救,远观望去,是一位衣着紫灰色云锦袍的少年,被压在了刚刚坍塌的执念阁下,留出半个身子在废墟中挣扎哭喊着。

    “小仲义……”罗阴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看着底下被废墟压住双腿的程仲义。

    原来是刚才程孟道趁着罗阴魔化的时间在尸体的掩护下一路狂奔来到了二龙山的正殿寻找父亲,独独抛下了在外面等候的小弟程仲义,在慌忙逃命推搡之间,程孟道又将羸弱的程仲义强制推进了执念阁,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程仲义便被压在了房屋的下面。

    也是幸亏了程仲义命大,只是轻微废了他的双腿而已,要是再少一秒,恐怕要被从天而来的实木压得粉身碎骨了。

    罗阴轻佻手指,整座执念阁废墟便凌空架起,将程仲义救出于废墟之下。

    程仲义自知众人忙着逃命,没人会来救他,便拖着一双废腿,双手作支撑一个劲儿的往外面的山门跑。

    不过看来,这些行尸走肉也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反倒有不少乖乖给他让出了一条逃出生天的大道。

    回过头,罗阴的杀戮还在继续,程仲义百感交集,集万千惆怅与痛楚的他于高顶凌空的罗阴相视点头,轻声一句“谢谢”,而后顺着竹林一路滚了下去,消失在火海电光中。

    那一日的戮杀之下,程门元气大伤,零零碎碎只逃脱了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将罗阴和韩尚景共同关死在大殿之后,程孟道携着身受重伤的程瑞一瘸一拐逃离了二龙山。慌乱中,两人顺手杀了两个玄门弟子,穿上了他们玄门弟子的衣服,狼狈逃窜下山,一路上也不知道拉了多少人垫背做了替死鬼。

    目光渐渐清晰,头脑也渐渐冷静,遥见马上就要路过弥州城,程瑞怒不可遏,撒开了儿子的手,恨不能将罗阴碎尸万段!

    “该死!又是因为那个疯子!老夫所有的计划皆毁于一旦!”

    程孟道也是伤得不轻,被父亲这么一推,顺着就倒在了一旁的石头之上,捂着嘴猛声咳嗽,时时不忘替父亲出谋划策。

    “父亲,儿子尚有一计!”

    两人直视不远处繁华喧嚣的弥州城,不免心生一计。

    这一计,又阴又狠,这一计,拿了整个弥州城的百姓作蛊!

    二人装作受伤的玄门弟子的模样,悄悄潜入弥州城境内,在所有的井内洒下了二龙山丧尸身上的病毒,意图在整个弥州城大肆传播瘟疫,而后,又以玄门逃难弟子的身份大肆散布了罗阴为夺取玄冥法术,欺师灭祖,杀光了整个玄门的消息!

    这一消息刚刚散布出去,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恐慌,霎时间玄冥祖师现人间的事情众说纷纭。

    “罗阴!罗阴不是坠崖死了吗!”

    “柳府真是养了个白眼狼!还不如当年死了算了,程家人当年那毒就应该再下狠一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呸!”

    “这真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事情!呵,还真是柳家养出来的好弟子!还什么白玉墨珏,也就清源君算个白玉,他连个破石头都不是!”

    “同样都是柳家人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和清源君一个天一个地!就他这品行,连清源君的千分之一都不及!”

    “他既然连玄门都能灭掉,那我们一个小小的弥州城岂不是危在旦夕?”

    一时间,恐慌弥漫在整个弥州城,对罗阴的唾骂越发激烈,甚至拐弯抹角威胁到了柳家的清誉。果不其然,程家父子二人逃走的第三天,各街坊就开始死人了,先是咳嗽不止,然后是身上出现黑色的血斑皮疹,最后在痛苦与绝望中全身血管爆裂,剩下一滩血泥般殷红的尸体,可谓之死状极为惨烈。

    老一辈人一眼就看出了这瘟疫的病毒,指着尸体上糜烂的洞大喊:“这……这是死人身上的尸水蛊毒啊!!!”

    “尸水蛊毒是什么?”众人问道。

    “以尸水养蛊虫,再将蛊虫幼虫服以吞咽,便可爆发大规模的瘟疫,这种东西所到之处无人可存活!这么邪门的东西,害人害己啊!”老者拄着拐杖一个劲拍地,仿佛已经看到了整个弥州城黑暗的未来。

    “是罗阴!一定是罗阴这个疯子!”

    “玄冥祖师!是玄冥祖师!他要杀了我们弥州城所有人!”

    众人齐聚在百鬼崖,将感染者一一掠杀后抛下万丈深渊,妄图斩草除根,可是这个极强的尸水蛊毒依旧没有任何要消退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了起来。

    恐惧、死亡、白色,一时间包围了整个弥州城,这里成了难以往生的人间地狱,而弥州城的百姓认定了一切罪恶的源头,皆是欺师灭祖的玄冥祖师——罗阴!

    一场大疫,人鬼错杂,大家的意志已经被彻底击垮,消磨殆尽,分不清这是人间还是地狱,在街道上游走的又是人还是鬼。甚至在白天成阵,墙上沓至屋脊行走,揶揄居人。

    每每至深夜,便是痛哭咆哮的主场,闻有声而逐有影。死人真的太多了,就是在白天已可见城中处处残留的鬼影,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办!”

    “逃命吧!”

    众人不再躲避,他们知道一味躲在屋子里已经没用了,他们要逃出这个人间地狱,一群人浩浩荡荡拖家带口来至城门,却发现大门紧锁,而城门之上,一排排弓箭正指着城内的百姓,指挥这队伍的统领,却是他们口中教子无方的柳家家主——柳劲生!

    “柳劲生!开门放我们出去!你要大家陪你一起死吗!”众人在城门下骂骂咧咧,试图冲破城门逃离弥州。

    柳劲生义正言辞高站在城墙之上,一双坚定的瞳孔如鹰一般锐利紧缩,双手背了过去,对着下面的百姓劝说道:“各位乡亲父老,疫情蔓延,谁都想活下去,这一点,柳某知道!”

    “知道还不放我们出去!你柳家到底是何居心!”百姓指着柳劲生破口大骂。

    “上天降灾,瘟疫流行,皆我柳劲生教子无能,一人之过也!然!私放感染者众人出城,罹祸他地城池,乃弥州城之过也!”

    “我不管!我没病!我要出城!”

    一个青年再难忍受这般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听众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和挡门的士兵发生了争执,却见他力大如牛,顺着乱潮就要偷溜出去。

    柳劲生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轻飘飘一个“杀”字,却见身边的士兵万箭齐发,皆射向一人,霎时,密密麻麻的羽箭如流星密雨般落下,那人被射成了刺猬。

    “乡亲父老,莫要让柳某人难堪!”柳劲生一身义气使然,抱拳朝着大伙儿说道。

    “怎么办?等死!”

    大家顿时弱了不少,三言两语暗地窃窃私语。

    “那柳劲生!你说什么办吧!与其让瘟疫一点一滴将我们折磨死,大伙儿不如都死在你的箭下来得痛快!”

    “瘟疫!柳某人自会彻查到底,若真是逆侄罗阴祸起,柳某人自会亲自抓他前来谢罪,讨回解药,还弥州百姓一个公道!”

    众人见柳劲生如此决绝,无可奈何,只得撤出了城门,再次回到自家,闭门不出,曾经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而今只剩下几个无家可归等死的孩子。

    “父亲……一定不是罗二哥哥干得。”

    柳烟茗就躲在父亲的身后,见众人离散,方才探出头来,劝说父亲对罗阴手下留情。

    “是不是沐阳干得,不是我说了算。”

    可是这次柳劲生的态度十分强硬,也十分冷淡,若这一切都是罗阴死后余生回来的报仇,若这一切,欺师灭祖,盗取玄冥,散播瘟疫,都是罗阴一个人干得,他该怎么办?亲手杀了他?那他又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罗忠义夫妇?

    是,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罗阴,没有之前的一切,罗阴本不会这样子的,柳劲生此刻的心情就如同被千刀万剐后一样,恨不能这一切的罪过都由自己来承担。

    “父亲!”

    同样绝望的,还有柳烟茗,他不知道父亲心里在想什么,此刻他最担心的是清源君,都说玄门血灾,无一人生还,那韩尚景岂不是死在了罗阴的手下?为什么!罗二哥哥还活着,本应该是欢天喜地的好事啊!为什么!偏偏成了天下人的噩梦了?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自相残杀,倒不如自己死了好,一了百了……

    “罗阴!你终是负了所有人!”

    “我没有!”

    “罗阴!你对得起将你含辛茹苦养大的柳家吗?”

    “够了!”

    “罗阴!欺师灭祖!就不怕遭报应吗!”

    “不是我!我不想这样的!不是我!”

    “罗阴!罗阴!罗阴!

    “罗阴!你个魔头!十恶不赦的恶魔!”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都给我闭嘴!”

    罗阴从幻境中醒过来,狠狠一掌击打在不远处的巨石之上,落下一个穿透过后的手印。累倒在地的他,此刻只剩下重重的喘息和眼神中弥漫散开而来的无助绝望与痛彻心扉。卸冠散发,敞开一身玄衣大袍,站在百鬼崖下,凄凉的月光淹没了他罪恶不堪的灵魂,心好累,不堪重负,只身孤影,唯有自怜。

    “你醒了?”青时从一旁走出,面容略带几分憔悴。

    就在见到青时的瞬间,罗阴觉得心中安逸舒服了许多。

    “我刚才是……”

    “你刚才在斩断三尸时吸了太多冤魂戾气,无心插柳,三尸没斩成,却练就了上古邪术怖尸法。”

    “我……呃啊!”

    在苦海中翻腾,顿时,他觉得心里像熬过一副中药,翻滚这一股不可名状的苦味。 愣在那里,眼里的泪水已经哭干,现在是每个毛孔都在无声的哭泣。一种缥缈的幻灭姓的悲哀,在很远的一瞬间抓住了玄冥祖师的心灵。

    “沐阳!你没事吧!”

    青时紧紧抱住筋疲力尽却仍在同戾气苦苦挣扎的罗阴,此刻他就像油锅里的蚂蚁,每一寸理智,每一寸肌肤好像都被扯碎,揉成一团生不如死。

    “阿玉……阿玉!”

    “沐阳,我在这,我一直在这!”

    罗阴的心口仍然被戾气一点点蚕食着,稍有动气便涌出一股子热血浆来,心中的萌动越发激烈,他的眼睛再次变成了红色,暴露出两颗尖牙,将青时狠狠按在地上。

    只听他带着羸弱的哭腔,望着青时说道:“对不起……我……忍不住了……”

    青时被摁倒在地,却露出一丝光明的笑意,揉着他额前细碎的头发,轻柔细语:“没事……我们慢慢来。”

    “不!一刻也忍不住!”

    罗阴突然暴起,成为一头贪婪成性的野兽,带着尖牙慢慢撕咬,吮吸着青时每一寸洁白无瑕的肌肤肉体,他的舌头仿佛一台永动机,在青时的身体里不停搅动,一夜直到天明。

    “罗阴!你!你……轻点……”

    沧海桑田而今再见,只愿今朝永不分离,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痴情。

    完事儿,青时无力瘫倒在地,此刻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倒在罗阴的怀中冷嘲热讽道:“呵,小子,火气还挺大。”

    罗阴的眼中不经意流露出让人不可小看的精光,眸底深藏着压制青时后的一丝狡黠傲气,噙着嘴角一抹笑意:“火气不大,怕阿玉会看不起我玄冥祖师。”

    “以后每次帮你降火,都要损我百年修为。”后来,青时也问过罗阴:“为什么你斩不断三尸?到底是哪一尸出了问题?”

    “因为我有一段执念。”

    “什么执念?怎么会破不了呢!”青时抬眸望着罗沐阳精致绝美的五官,看得越发出神。

    “因为……我心有你啊,傻子。”罗阴深切凝视了青时十秒,忍不住心中的瘙痒,一把亲吻住怀中的青时,再次转过身来到他的面前,青时后背紧贴在岩石之上,自觉叉开两脚……

    “青时,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穿什么吗?”

    “嗯?什么?”

    “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