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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吏 第77章 雪夜踏营

    本以为能得到姐夫几句夸赞的魏续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突然发现头顶一疼,急忙抬头往上看去。

    “我让你动手。”

    吕布狠狠的抽了魏续几鞭子,打的魏续不敢靠近,看着自家小舅子那副委屈的表情,心中一软,把手中马鞭一丢,招呼道:“你过来,我不打你。”

    魏续这会儿还是个少年,尚未弱冠,心思还没那么重,听到吕布这话,慢慢往吕布马边靠近。

    但人刚到马边,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又往头顶招呼而来:“不用马鞭打你,但不代表我不打你。”

    可怜魏续被一巴掌拍的坐倒在地,吕布翻身下马,将其一把拉起,指着芒干水对面的营垒:“我来教你。”

    “嗯嗯。”

    “我等这支兵马是奇兵,贤弟比你大些,以后你要像对待我一般,以兄事之。”

    魏续眼角泛出了些许泪花,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听吕布说道。

    “要先等到乱起,吾等才好渡过这冰面,不然被鲜卑巡夜的士卒发现,到时候进退不得,这将近二百骑兵起码要死伤过半。”

    说到此处,吕布也有些奇怪:“咦?今夜竟然没有巡夜的士卒,这日律老狗竟然这般托大。”

    “也不知道贤弟那边何时开始。”

    话落,吕布翻身上马,继续静静的等待着。

    另一边的石城中,王苍远远的瞧见日律推演的营垒里的火光暗淡下去,紧紧的攥着双拳。

    战机到了!

    “延寿,召集众人开始点选士卒。”

    “唯。”

    王延寿大步朝城墙下走去,过了不久,一队队披挂齐整的士卒在队率、什长的约束下,往东城门下策马而来。

    此次出战的士卒不多,在之前的军议中已经定好,而且尽数配上一匹上好的健马,像那些差点的,都被王苍白天的时候送给日律推演了。

    而其中的主力自然是杜飒那一屯戍卒,加上宋宪那一队亲卫、王延寿和高良的两屯义从,至于慕容光那屯分出一半给了吕布,如今还剩下陈宽那一队。

    王苍嫌麻烦,索性把慕容光这半屯,加上第五班手下的斥候,尉史费氏兄弟手下的尉卒,加起来百余人一同编进了宋宪那里,由自己亲自率领,当做总预备队。

    至于那屯新募的屯田卒,王苍没动,而是将其留在城中,由第五班领着守城,如果出了什么事,也有些人马可用。

    王苍翻身上了一匹高大的健马,这马足足有八尺,都快和王苍一般身量了,马鞍边,杜薇费力的踮起脚,把手上的一碗热汤递给王苍。

    随手接过,王苍没有马上饮下,而是开始了一段战前动员。

    “诸君,估计很多人对我之前的举动表示不解,为什么又要送战马,又要送牛羊,还送财货给那些胡狗。”

    在王苍说话的同时,塞尉府中的小吏把一碗碗热汤盛好,挨个分发给即将出城的士卒。

    “正是这些让你们不解的举动,让胡狗搬离到一处新的营垒,此刻,胡狗营外武备缺失,今夜,他们吃下了我们辛苦饲养的肥羊,用以耕种的老牛,此刻睡得正是香甜。”

    “想必诸位知道,云中北部诸县尽数陷落,独我武泉塞不失,并在之前斩获千余级。”

    “我,王苍!”

    “之前能以七人入营,攻杀伊力奇三千之众,今日便能以诸君之力,取日律推演这老狗项上狗头。”

    “如诸君不幸负伤,吾养之,诸君若战没于今夜,子孙妻女吾养之!”

    “可惜战前不能饮酒,但此战若胜,吾等大饮三天!”

    “此刻,以此热汤代酒,稍驱胸中块垒。”

    “诸君,尽饮!”

    话落,王苍把手中陶碗里的热汤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往地上一砸。

    陶碗碎裂的声响震的众人精神一震,加之又被王苍那番言语刺激之下,诸多士卒只觉胸中一股子不吐不快,纷纷饮下碗中热汤,然后学着王苍的样子,把陶碗往地上一砸,那股畅快之意,更是在胸中久久不散。

    王苍看着诸多士卒的神情,心想:士卒激气,军势正盛,此战大有可为。

    “出发!”

    城门缓缓打开,王苍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身后宋宪、陈宽、慕容光等人紧紧的跟随着。

    因是夜战,王苍没打火把,借着城头上的火光,勉强看清了道路,带着六百余骑卒依次过了吊桥。

    期间有几个看不见道路的蠢蛋因为眼神不好,战马蹄下踏空,失足掉落到下面的冰面上,摔的骨断筋折,更有一个背时些的,直接头朝下,直直的掉下去,当场磕死在冰面上。

    但这些人不愧是边地汉子,剧痛之下,愣是一声不吭,只有战马长长的嘶鸣在夜空中传的极远。

    王苍看的是大为恼火,往身后的宋宪喊道:“一骑跟一骑,不要掉队,往身后传。”

    宋宪听到这话,马上转头传给身后的陈宽:“塞尉有令!一骑跟一起,不要掉队,往身后传。”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此起彼伏,但在其中也颇为有趣,因胡汉有别,有些人理解能力不行,传到最后的命令就变成了:“塞尉说,跟不上就杀头。”

    在队伍最前的王苍自然不知道身后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竟会变成这个版本,但身后的众骑倒是规矩了不少,纷纷收敛着动作。

    行了有个一刻多,王苍才带着六百余骑军来到了日律推演的营帐外几百歩的地方。

    “宋宪,招呼众人下马,休息一阵。”

    “再招呼屯长、队率以上的军官过来。”

    “唯。”

    宋宪没有骑马,而是把战马交给身边的魏三,自己下了马就往后跑。

    王苍在原地等了片刻,伴随着一阵甲片摩擦声响起,杜飒、王延寿、高良等人依次到场。

    “诸君,此刻营中无备,哪屯可愿为先锋?”

    此刻,现场能独立带兵的几个屯长不过是杜飒、王延寿、高良三人,慕容光被编入亲卫,有王苍统带,自然没有发言权。

    王延寿作为关系最亲密之人,自然第一个请战:“主公,我愿为先锋。”

    高良本就与鲜卑人有大恨,自然不甘人后:“主公,吾亦愿为。”

    杜飒看见这两年轻人这般好战,吹胡子瞪眼道:“这等先登破营之事,还是交给我这老卒便可,你们到后面多学学。”

    王延寿本就话不多,听到这话也不反驳,但高良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哪顾得上其他,开口就驳斥道:“老杜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吾先请战的。”

    二人来来回回的呛了几句,王苍打断道:“这处营地新立,四周定有不少漏洞,稍后延寿与本尉从正门入,你等二人各带本屯兵马从两侧入。”

    顿了顿,又道:“稍后吕屯长与高元隆见营中乱起,也会从后方攻入营中。”

    “吾等四面夹攻之下,此营可破矣。”

    高良和杜飒听到王苍早有定计,一同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

    “再让士卒等个个把时辰,这会儿大概在丑时前后,待到寅时将至之时,吾等便攻入营中。”

    “你等二人派些机灵些的士卒去周边摸摸薄弱处。”

    “唯。”

    杜飒、高良二人小声应道,自往后方走去。

    王延寿因为有士卒要安抚,和王苍点了点头,也跟着回去了。

    剩下慕容光、陈宽、宋宪几人围着,王苍接着吩咐道:“稍后宋宪等亲卫跟随我左右,陈宽,老光你等带着尉卒、斥候作为预备队跟在最后。”

    得益于几场大胜下来的威严,几人没有反驳,恭敬的应了声。

    王苍见状,不再多言,找了处小坡静静的观望起来。

    此刻,雪花已经大到指甲盖一般大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快有个把时辰,天色愈发昏暗,雪花打到脸上都开始生疼。

    杜飒和高良两屯人马也在营地周边找到了两处薄弱处,并稍稍的把缺口扩开。

    王苍走下小坡,一边走,一边抖落身上的积雪,翻身上了战马。

    手中长矛连连挥舞了几下,指着前方火光暗淡的营垒冲着身后众人喊道:“踏营破胡就在今夜!”

    “跟我杀!”

    话落,王苍连连催马向前,几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两个守门的士卒本来昏昏欲睡。此刻,被这番声势惊的神色骇然,连手中长矛都不敢挥舞,惊声叫着些听不懂的胡话,夺路就往后逃。

    而两边的杜飒和高良听到马蹄声,也大声鼓舞手下士卒,奋力向前,从那两处缺口杀进营中。

    这次王苍等人未带火把,而是见人就杀,战马踏破一顶又一顶营帐,把整个营地搅动的天翻地覆一般。

    在河对岸的吕布听到动静,大声吆喝着手下士卒:“他娘的,终于开始了,差点把小鸟都冻没了。”

    当即带着众人开始渡过冰面,准备从后方杀入营中。

    整个营地最中央,被大雪快掩盖住的赤闾守在帐前一动不动,听到营门处乱起的声音,心中暗道不妙,赶忙就往帐中走去。

    日律推演这会儿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在摇动自己,那股酒意还聚在脑中,只觉得脑壳里生疼,神色有些不愉的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赤阕单膝跪地,口中大喊道:“有人夜袭,大帅!”

    日律推演这会儿还没醒酒,一时间想不到是谁会踏营,呆呆的问道:“王苍那小狗不是求饶了吗?”

    话刚说出口,一股子暴戾之气涌出,口中怒吼道:“肯定是王苍,这汉人最是无信,白天刚谈和,晚上就攻营。”

    “无耻,怎会有这般无耻之徒。”

    气愤的日律推演连连捶动床榻,心中那股火气憋在胸口,冲着地上的赤阕吼道:“拿我甲胄和兵器来。”

    说完,掀开被衾,光着一双毛腿就走了下来,那晃晃荡荡的物事正当着赤闾的面,赤闾瞧了一眼,不敢多看,赶忙伺候日律推演穿衣着甲。

    待到急匆匆的穿完甲胄后,日律推演出了帐门,远处的一彪人马就已杀到大帐周边,被那些亲卫们尽数拦了下来。

    拍了拍甲胄的护心甲,日律推演暗道:幸好留了一手,不然这会儿只怕连人头都保不住了。

    而冲入敌营的王苍带着两三百骑不管不顾,从入营开始就直接往最中心冲,因为不熟悉道路,故而稍微费了些许时间。

    等到日律推演出帐门时,他才刚与那些亲卫短兵相接。

    连连拍马把速度加快,十几匹战马直接撞进人群,把前面那些亲卫撞的飞将出去,但又被后面的人潮抵住。

    这些亲卫尽皆身穿铁甲,手上拿着的要么是短矛,要么是马刀,身后还背着弓弩,王苍等人一碰面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对面有弩,注意!”

    王苍人高马大,瞧得真切,那些后面些的亲卫取下背后的弩机,此刻已经在上弦了。

    但此刻王苍冲至最前,已经是避无可避,只能奋力拼杀。

    手中长矛直刺前方那矮小亲卫的面门,但这厮仗着矮小,也不格挡,身子一缩,手中的马刀直接往王苍胯下的马腿劈砍而来。

    王苍哪会如他所愿,一提马缰,战马人立而起,避开这阴险一刀,马蹄落下时,把那矮小亲卫的胸膛直接踏破,接着迈动马蹄继续往前冲杀。

    边上的亲卫见状,配合也是相当默契,几根短矛刺斜里杀来,冲势已尽的王苍没办法,只能丢矛下马,一边步战,一边拔出腰间宝刀把几根短矛的矛杆斫断。

    这时,身前响起一阵急促的破风声,王苍知道那是弩机,把身前那人抓到身前,身子缩在那人身后。

    几根弩矢直接刺破铁甲,特制的锥形箭头还刺破身前身后两层铁甲的甲片,差点射到王苍身前。

    王苍这般好运,但身后的众人就没这般幸运了,在马上的那些被连连射倒。

    处于队伍中间指挥的王延寿见王苍差点中箭,赶忙督促手下士卒向前,自己也翻身下马,从众人身边挤了过去。

    而营中,那些不明所以的鲜卑士卒被惊醒后,赶忙裹着袄袍,拿着兵器举目四望,但入眼尽是乱象,只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

    有时遇见陌生些的,由于天色昏暗,还会不管不顾的自相打起来。

    高良和杜飒见达成目标,有意的把这些人驱赶的乱跑,手中的长矛、环首刀连连劈砍,挑翻火盆,掀翻营帐,这下营中更显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