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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赘七年,休妻后侯府追悔莫及 第88章 昭国如果不要我们,我们会反

    林念瑶旋过身,扬着脸,毫不客气道: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

    “我说让你敞开雁北门。”

    “我说不想死人,你们找北羌议和不就好了。”

    她扶着桌沿坐下,就坐在御赐的她爹娘的那块牌位旁。

    “别说当着我爹娘的牌位。”

    “就是他们还活着,我也敢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说!”

    林念瑶眸中聚着冷光,刺向崔泽。

    她旁边摆在桌子正中央的牌位明明是錾金的。

    崔泽却从中看出淋淋的血光。

    林念瑶说:“林泽,你把剑握得那么紧,你想杀我吗?”

    “那你动手啊。”

    “你只要动手,陛下和玉同马上有理由夺了你的帅印。”

    闻言,崔泽握剑的手萧条地松开。

    他的手腕倏然垂落,砸在坚硬如冰的裙甲上。

    林念瑶的目光从他的垂落的手腕上收回。

    她带着笑,“不敢杀我了?”

    “那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亲手打开青州城的大门。”

    “迎北羌人进来议和。”

    ……

    青州官署内。

    崔逐和范涛为了节省灯油和火烛,索性将办公的书案挪到露天的院中。

    崔泽卸了甲。

    他擦着手上、脸上的血污。

    放下毛巾后,提笔标记新画的青州城地图。

    范涛在一旁核对库存,给青州兵马写条子批治伤的药材。

    崔泽在地图上标记了两个点后,朝范涛吆喝了一声。

    “司马,你拆了补雁北门的民宅是哪一座?”

    范涛将写好的条子一放,往崔泽那凑去。

    他将笔杆子翻过来,指出地图上的一个小方块。

    崔泽顺着他指的地方,将在地图上添了一个叉。

    画了叉后,崔泽和司马两个人对着满目疮痍的地图,神色都低落了下去。

    范涛叹道:“青州城怎么破成了这个样子?”

    “哎……”

    伴着范涛长长的一声“哎”,他的肚子也叹了起来。

    范涛放下笔,捂着肚子变出了张苦瓜脸。

    “林帅,刚刚老夫太沉不住气了。”

    “听见你夫人说出那些话时,忍不住把傅府正堂能砸的全砸了。”

    “不然咱们两个在傅府蹭顿饭,还能替官署省几个白薯。”

    崔泽一听,多少被范涛逗出分笑意。

    他微微摇头道:“司马大人忍辱负重,吃得下傅府的饭。”

    “我年轻气盛,压根吃不下。”

    崔泽替范涛在晾干墨的条子上用了印。

    他将条子递给等在一旁的侍女阿莲。

    “伤兵劳阿莲姑娘照顾了。”

    崔泽递了条子后,慢慢在地图前坐下。

    “傅家的饭都带着血。”

    “在那吃一口,如同吃掉一个在战场上的同袍。”

    “不吃也好,司马大人别太懊恼。”

    范涛拿了个马扎,在崔泽旁坐下。

    “林帅,这么荒谬的事,我们就没办法拒绝了?”

    “两军交战,她却以祭奠双亲为名,要打开雁北门……”

    崔泽半合双目,似在养神,也似无奈。

    “她连找北羌议和这等屁话都说出来了。”

    “还能拿她怎么办?”

    “反正劝她,是绝对劝不动的。”

    “杀她,倒称了傅玉同和皇帝的心愿。”

    范涛捋着胡须,“如若装作北羌人来犯,绑了她呢?”

    崔泽眉头皱起,满脸烦闷。

    “她身后站着傅家。”

    “傅家身后又站着皇帝。”

    “林念瑶在青州城出半点差池,他们都可以拿来做文章。”

    范涛腰杆垮了下去。

    他的白须在寒风中飘摇。

    “咱们还得保她的安危,怕她磕着碰着?”

    范涛本就皱巴的老脸一时更皱了。

    “朗朗乾坤,没有天理了?”

    崔泽缓缓睁开眼睛。

    天理?

    “不瞒司马大人说,天理这东西,我许久不曾见过了。”

    范涛皱紧了眉头,正打算吐两句牢骚泄愤。

    不料一旁的侍女阿莲一直没走。

    她还抢在他的前头,接了崔泽的话。

    “林帅,昭国如果没有天理。”

    “我们青州百姓哪怕拼了命,哪怕将天捅下来,也会把天理讨下来的。”

    崔泽被她的话惊住,缓缓站直了身子。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司马家的侍女。

    在此刻之前,他与阿莲的交集只有他驮回伤兵,阿莲去帮伤兵换药。

    阿莲长得很寻常。

    她眉目颇深,是青州女子常见的模样。

    大约是终日劳作,她的身量有些粗壮。

    大冷天的,她的手裂破了皮,脸也被冻得通红。

    崔泽没想到,这么一番有血性的话会被一个寻常侍女,毫不避讳地说出来。

    崔泽眨了下眼睛,试探她道:

    “将天捅下来,你如何将天捅下?”

    阿莲抿了抿唇,“把天捅下来,有什么难的。”

    “你们敢和北羌议和。”

    “我们拼着命不要了,把进城的北羌蛮子都杀了就是了。”

    她说得很平静,似乎早预备好这么做了。

    崔泽黑白分明的眼瞳被阿莲说得定住。

    “你说‘我们’,你的意思是,不止是你,青州的百姓都会……”

    阿莲缓缓点下了头。

    “林帅,早在您到青州之前,我们就做好打算了。”

    “青州死了多少人,我们每家每户就没了多少亲人。”

    “卖炭的齐有余没了爹娘。没了婆娘。”

    “种地的李二牛没了弟弟。”

    阿莲说着说着泪冒了出来,悠悠地在眼圈里打转。

    “我呢,说出来不怕您笑话。”

    “我有个情郎,叫许亮。”

    “他也是个青州兵。”

    “半个月前那场大战,他没回来,尸首我也找不到了。”

    “我请司马大人准我进兵营帮大家熬药处理伤口,就是为了向大家打听阿亮的事。”

    “哪怕他真死了,我也想找到他的尸体再见他一面啊!”

    阿莲两只手捏紧手中的条子,几乎快把条子撕裂。

    “这个样子,哪个青州人受得了和北羌议和?”

    “昭国如果不要我们,我们也可以反了昭国!”

    “北羌蛮子打得,京城来的老爷就打不得吗?”

    阿莲奋不顾身地说出这句话时,崔泽心头震了又震。

    他在那个刹那意识到,青州人自己早将退路砍断了。

    无论如何都要想出办法制住林念瑶和傅家。

    否则青州会像一辆载满烈酒又爆燃熊熊烈火的马车,自杀似地撞向整个天下。

    崔泽默了半刻。

    最终,他还是选择对阿莲做下一个承诺。

    哪怕说出这个承诺,他做不到的话,他也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放心吧,天理昭昭。”

    “我会把昭国的天理带给青州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