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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岭 第20章

    第二天,腊月二十七,一大早,苗李氏催促着一家人早早吃饭,饭桌上对苗孝礼老俩口吩咐道:“今你俩人继续管娃,缃云跟我拾掇过年的碗子。”

    说是管娃,其实也就是招呼着不让若书绊倒而已,最主要的还是若草看着若画,到了给若画喂奶时,王缃云去喂奶。

    苗李氏进了灶房对王缃云说道:“ 麻利点,锅碗收拾完,把亲家卤好的肉拿来,切了装碗子。”

    “马上就好。”

    收拾好锅碗,苗李氏指挥王缃云把卤好的肉,该切块的切块,该切片的切片。

    苗李氏再一一整齐的摆在碗底,再让王缃云把红薯洗好切成块,放锅里翻炒遍,填进碗里的肉上,放上红糖。

    从三李村回来的若琪听到做碗子,不顾婆爷的劝说,带着若琴若草和若书他们来帮忙,拿碗端盆的忙个不亦乐乎,若棋总是趁没人注意,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肉,或者给妹妹弟弟们嘴里塞块肉,若草低头抿着嘴吃,一副生怕被大妈苗李氏发现的样子,若琴就没那么谨慎,想吃那块拿那块,旁若无人地吃起来,王缃云看得是心酸,但她那敢说啥,再说若草若书也多少能吃上口,她便低着头装没看见,自顾自的干着手里的活,苗李氏见状,一脸慈祥地说:“娃们爱吃 就给切盘肉,让他们放开了吃,过年就是过娃呢。”

    王缃云“哦”了,不等她起身,若棋早把盘子递了过来。

    “二妈,多切些肉,剩下的活我来干。”若棋说着就把装好红薯块的碗往蒸笼里放。

    苗李氏怕打着儿子若棋的手,一脸疼爱道:“去,吃肉去,别在这捣乱,回头,再给你炸些馓子。”

    一听炸馓子,若棋若琴兄妹俩先来了精神,嚷囔着多炸些。

    “行,多炸些,让你吃个够。”苗李氏眼里汪出一团蜜似的,笑盈盈地对着一双儿女说道。

    “我要吃旗子豆。”若琴娇滴滴说道。

    苗李氏宠溺地对女儿若琴说道。“想吃就炸,只要你高兴就行。”

    说完转头对王缃云说:“缃云,多和些面,我来炸。”

    切好肉的王缃云只得转身去和面。

    若棋领着若草若书围着若画转,嘴里喊着:炸馓子,过大年……

    看着孩子们的嬉闹声,王缃云不由想起赵庄自己的亲人,往年的这个时候 ,一家人也在高兴地为过年而忙碌着,可今年,一家人又是何等的凄凉,她揉面的动作也因此而有些呆滞。

    “缃云,快点,油热了。”

    嫂子苗李氏看看走神的她,没好气地叫道。

    回过神的王缃云忙答应声:“哦……哦,马上就好。”加快了揉面的动作。

    等妯娌俩忙完,天已经暗了下来,苗李氏端着炸好的馓子和旗豆,扔下句:晚上熬点稀饭,明歇一天,抽空把娃的衣服洗了。就出了厨房。

    王缃云看了眼出了灶房的她,炸了那么多的馓子和旗子豆,她全部端去东厦房,只给她这边留下一碗,心酸地“哦”了声,转身去给一家人收拾晚饭。

    晚饭后,王缃云照例收拾完锅碗,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自己的厦房,眼前的景形不禁让她潮起了雾水。

    昏暗的油灯下,若草搂着若书若画兄妹俩已经睡着了,懂事的若草,知道自己没了亲娘,从不惹她这个后娘生气,还帮忙照看着弟弟妹妹……

    王缃云悄然爬上炕,坐在若草的身旁,看着这个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孩子,睡梦中眼角挂着泪,小巧的鼻翼微微在抽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娘,你别走,别走……”

    王缃云心里一疼,“唉”地叹了口气,轻柔地抚去若草脸上的泪水。

    睡梦中的若草一惊,睁开眼,看着坐在身旁的王缃云,拿手捂着嘴不吭声,生怕她发现,王缃云柔声问:“梦见那个娘了?”

    若草可怜兮兮地说:“嗯,那个娘不理我……走了……”

    “要过年了,那个娘不放心,来看你跟书。”

    若草疑惑地点点头,可怜兮兮地说“可是大妈说你才是……我娘……”

    这么小的若草都想自己的娘,她又何尝不想自己的娘,现在她只能把对娘和亲人的思念强压在心底,王缃云红着眼圈哽咽道:“你记住,那个娘永远都是你跟书的娘,我也是你们的……娘……把那个娘放在心里……”

    “娘,我能告诉书吗?”

    “现在不能,等以后长大了再告诉书。”

    “我知道了,我大也这样给我说的,说要是大妈知道了又要骂我。”若草小心翼翼的说。

    “你大说的没错,以后想那个娘了给我说,因为我也是你……娘。”

    “我大还说,那个娘在天上看着我们长大。”

    “对,那个娘在天上看着你跟书……。”

    若草“哦”了声,稚嫩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由于苗李氏张罗的早,过年的一切已准备停当,家里就剩下蒸馍了,苗李氏决定后天蒸馍,明天基本上没啥事。

    王缃云趁着明天没啥事,决定偷偷带若草去给苗刘氏烧几张纸,她柔声对若草说道:“睡吧,马上要过年了,明带你去给那个娘坟烧几张纸。”

    若草乖巧地点点头,抱着王缃云的胳膊,满足地闭上了眼。

    王缃云吹灭油灯,倒在三个孩子中间……

    吃过早饭,王缃云借口要去佘家找鞋样,往裹若画的抱褥里塞了沓烧纸,抱着若画,带着若草若书姐弟俩出了门。

    佘家,王缃云给满堂媳妇杏花说了自己的打算。

    杏花接过若画感慨道:“妹子,你心好,替着娃想,要是别人那能领草去给她娘烧纸。”

    “姐,我也是觉得娃可怜。”

    “去吧,书跟画我给看着,小心别让那个母老虎知道了,免得挨她骂。”

    “知道。”

    冬日里,王缃云拉着若草,一大一小俩人走向苗家的祖坟,祖坟里唯一一个长满是枯萎杂草的坟茔,看上去极其荒凉,显得与其他坟莹格格不入,若草拉着王缃云的手在这座坟茔前停了下来,王缃云看得是一阵心酸,柔声问道:“这是你娘的坟?”

    “嗯”

    王缃云蹲了下来,拿出从家里偷摸拿来的那沓烧纸,一张张的划拉开点着。

    “草,给你娘说说话。”

    若草抬起稚嫩的脸问:“说啥?”

    “想说啥就说啥。”

    “娘,我梦到你走了……不要……我跟书了……”

    “娘,这是另外一个娘,对我跟书可好了,不给我缠脚……我大说你在天上,看着我们……

    “姐,过年了,知道你丢心不下俩娃,放心,我会好好照看好她们姐弟俩……你也是苦命人,带草来给你烧几张纸,保佑他姐弟俩平平安安。”

    火光中一张张烧纸变成灰屑,晃晃悠悠的飘了过来,如蝶儿般围着俩人打转,久久不肯离去……

    满眼好奇地若草伸出小手,一片灰屑落在若草手心,看着手心落下一片不大的灰屑,若草兴奋的说:“娘,看,这是啥……是娘……?”

    王缃云的心如针刺一般,疼得她弯下腰,搂着幼小地若草颤声道:“是娘……是娘来……看你……”

    由于担心被嫂子苗李氏知道,并没在坟前多呆多,王缃云就拉着瘦小的若草离开,她知道若草另一只手里紧紧的攥着片灰屑,生怕弄丢了,拐上官道,若草再次小心翼翼地伸开手掌,委屈的哭道:“娘……没了……”

    王缃云弯腰看着若草伸出的小手,手心一团被汗浸湿的灰渍,模糊着眼颤声说:“ 娘在你心,娘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