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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婢 第77章 不想要

    我踏出门槛的脚步微顿,继而快步往前走。

    过去我如何待他,是否别有用心,他心中本该明了。

    把一切开罪于我,如此他好心安理得的想:哪怕待我好,也会是一样的结果。过去捅在我心上的那一把把刀,并不是失去我的缘由。

    如此,他便不至于懊悔。

    说白了,为求一份心安,强行自欺欺人罢了。

    大丈夫当拿得起放得下,他却连抛却一段感情都要通过抹黑对方来做到。

    那我不计后果离开他的决定,更加无悔。

    ……

    太子仍在外头等着我。

    见我出来,他也不意外。

    他与我并肩走在漫长冷硬的宫道上,我不出声,他亦沉默无言。

    太子能在事先告诉我没事,甚至能若无其事的欢好之后再送我过来,可见,他知道我要面临的是什么。

    他知道皇帝会拿我的身世做文章,给萧律一个怨恨我的理由。

    而他为何知道?

    他参与了,甚至可能就是他向皇帝出谋献策。

    否定过往全部真情,悔化作恨,萧律便不会再对我紧握不放。

    萧瑾疏视线落在远处昏暗处,终于开口。

    “他太聒噪。”

    我语气恭谨疏离:“殿下所为,自有殿下的道理。”

    无论这个举措,究竟是为了避免萧律时常来纠缠我,还是有其他目的,都无所谓。

    一样的,无非是我不得安生。

    萧瑾疏时而看向前方的路,时而看我,那目光时不时瞥来,我故作不知,自顾自的往前走。

    太子寝宫外,我向他行礼告退。

    “南书月。”

    他唤我的名。

    我便停下来,转身,相隔数步远。

    “殿下有何吩咐?”

    萧瑾疏启了启唇,正欲说什么,一道清脆如莺啼的声音响起。

    “殿下!”

    我寻声望去。

    声音的主人身着轻盈如纱的海天霞色烟罗裙,裙摆随她的走动如晓霞云烟,眉间一点牡丹花钿,衬得她容颜娇艳如花蕊。

    她一头青丝是挽起的。

    萧瑾疏语气柔和:“怎么过来了?”

    她盈盈玉立,莞尔道:“妾身熬了参汤,来端给殿下。”

    萧瑾疏目光再次向我投来。

    “你回吧。”

    我很识趣的行礼告退。

    走出许远,青琴对我道:“那位是周良媛。”

    耳闻过,东宫里最恃宠生娇的主。

    虽说东宫有多位良媛,看似平起平坐,可她父亲是正二品骠骑将军,家世优渥,底气总比旁人高出一截。

    哪怕位分比我低,未必把我放在眼里。

    我说:“多谢。”

    青琴愣了一愣,“您是主子,不必跟奴婢道谢。”

    话这样说,我可不敢轻怠了她,她年长一些,从前在皇后身边伺候,又被指派到太子身边,算是颇有资历。

    ……

    苏良媛每日准时过来整理那些账本。

    她是太史令之女,富有才情,原先这些琐事都是她在打理,得心应手。

    我要学,她便手把手教我。

    对着这堆数目一算便大半日过去。

    我揉揉酸痛的腰,好奇问:“东宫这么多姬妾,为何还没有皇孙诞生?”

    苏良媛很是扼腕的叹口气。

    “一而再再而三的,总之就是不顺。”

    我惊愕的“啊”了声。

    这话是何意,不必说得更明白了。

    苏良媛压低了声量说:“侧妃娘娘,到底不算好事,您可千万别在殿下面前提了。”

    我点点头。

    这后院里头无非刀光剑影,你死我活,难道太子能毫无察觉。

    还是说,他并没有多在乎,不愿在这些事上去耗费心力?

    我打了个寒颤。

    “没出过人命吧?我是说,大人的命。”

    “那倒是没有。”

    闻言,我刚喘口气,又听她说:“不过疯了一个,就是赵良媛。”

    我隐约记得,听杏儿说起过赵良媛的。

    当时尚未疯掉,只是听说她挨了罚,看来疯掉是这几个月里的事。

    我继续问:“你知道为何殿下至今没有立太子妃么?”

    苏良媛说:“早该立的,可一有合适人选,钦天监便测之不详,数次之后,便无人再提了。殿下不提,圣上不提,朝臣也不再举荐。”

    钦天监与太尉关系匪浅。

    这太子妃之位,秦芳若坐不上,旁人也不必坐。

    我手中墨笔久久顿住。

    故而这空悬的太子妃位之后,是皇帝的不甚在意,

    秦太尉在朝中地位,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重上许多。

    缓缓后,我才察觉纸上晕开一道突兀的墨迹,不禁有些懊恼。

    把杏儿叫进来吩咐道:“弄碗避子汤来。”

    昨晚侍的寝,今日喝还来得及。

    若是这个环境难以保住孩子,就干脆杜绝,省得旁人来费这个心思。

    ……

    落日之前,萧瑾疏来了芳菲轩。

    他随手拿起账本翻了翻。

    “明日册封礼的流程捋明白了?”

    我尚且跪在地上维持行礼的姿势,“记清楚了。”

    萧瑾疏又翻看其他几本。

    “没几个你的字迹,偷懒?”

    我说:“我不会。”

    他依然没有允我起身,只默不作声的细细看手中账本。

    跪在我身边的苏良媛自行领悟,“殿下,妾身告退。”

    萧瑾疏点了下头。

    她退出去,萧瑾疏的视线这才扫向我。

    “今日喝了什么药?”

    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问的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避子汤。”

    他手中账本放得稍重,啪得一声响,几不可闻的“呵”了声。

    太子向来温润柔和,从未对我显露过不满,这是头一遭。

    我就是再傻也得看出来,他心有不悦,因为这碗避子汤。

    这番过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而我又能怎么说?吃了药是事实,不想怀也是事实。

    我卑躬屈膝颔首跪着,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落在我头顶。

    他一直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辩解,又或等我的求饶。

    而我也在心中斟酌着,是认错呢,还是声泪俱下的认错呢?

    跪到膝盖有些麻木,他终于向我伸出手,语气里有几分无奈。

    “是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