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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婢 第86章 别过

    我置若未闻的进入厢房,反手阖上门。

    按我的设想中,他会强行拽住我,亦或来掐我脖子,质问我怎么敢出卖他。

    难得他竟然没有动手。

    又或者,是因为秦元泽在隔壁,萧律才没有暴露他那狠戾残暴的一面。

    明日真的能顺利离开么?

    还是说,今晚让我来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估摸着萧律也该走了,我手刚放在门上准备出去,听到外头对话声。

    秦元泽说:“举国兵力若都用来内乱,有外敌来犯,便是束手无策。”

    他与我想到了一处。

    外敌未到,先自相残杀致血流成河,从此昭国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列强蚕食。

    当初先皇忍辱负重送走最疼爱的儿子,这十年间楚国在败落,昭国日渐强盛,也算熬出了头。

    两子相争,必然只有一子胜出,另一子便赴黄泉。

    可先皇为了给萧律铺一条活路,不惜给了他足以自保的兵力,也叫他有了与萧瑾疏分庭抗礼的机会。

    这两万兵马,一封遗诏,是先皇在拿天下、拿百姓的性命,来保这一个儿子。

    这是先皇对当年没能把萧律留在身边的愧意,是父爱子之深切,也是他身为帝王最糊涂之处。

    萧律说:“他不动,我不动。”

    “他不会动,”秦元泽道,“但皇位更迭,天下割据,一定会有外邦蠢蠢欲动。”

    我似乎终于明白秦三公子跑这一趟究竟为何。

    他把私人恩怨都按耐住,此番是来劝萧律为昭国着想,切勿与萧瑾疏动干戈的。

    有赤子之心,却同当初的我一样异想天开。

    “萧瑾疏向来标榜仁德圣贤,若为天下安定,他让位俯首称臣便是。”

    说完,萧律拂袖而去。

    我推开门。

    秦元泽正准备回他的厢房,见我出来,他说:“你若是担心今晚遭遇不测,可与我同住一屋。”

    客栈中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萧律不会动我,眼下他总算看出来了,萧律并不想放过我。

    我说:“那恐怕遭遇不测的就是你了。”

    不担心秦元泽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前面几日虽说同住一屋,但他对我目不斜视,毫无兴趣。

    但以萧律的性子,若发现我住在别人屋里,指不定发什么疯。

    秦元泽说:“不会,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不会动我。”

    “什么东西?”

    “你想知道,”秦元泽说,“那你告诉我,你和平王有什么恩怨?”

    一个男人还挺八卦。

    我说:“我不想知道。”

    随即回到厢房里,关上门。

    我和衣而睡,却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下一刻会被突然掳走,也不知会面临什么死法。

    后来昏昏沉沉的睡着过去。

    再醒来,屋子里已经亮堂堂,估摸着至少巳时了。

    我慌忙跑出去。

    外头只有萧律一人,他立如修竹的站在槐树下,转眸,散漫不羁的看向我。

    我没管他,急着去推开秦元泽的厢房门,里头空无一人。

    所以他走了,没有带上我?

    “南书月,”萧律冷笑道,“你想走?”

    我的双腿霎时变得沉重无比,每走一步就艰难。

    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深吸了口气,回头道:“你当初告诉我那事,也没叮嘱我保密,我就是说出去了,又算得上什么错?”

    不必装作那事与我无关。

    同秦芳若酒楼见面,萧律是知道的,那日起秦芳若待他转变,他如何能猜不到是我。

    萧律幽暗不明的眸子盯着我。

    “我没娘,也没爹了。”

    我木讷的说:“节哀。”

    萧律说:“若是从前的你,便不会只对我说这两个字。”

    那我该说什么呢?

    我没爹没娘十几年了,也不曾向任何人索要过宽慰。

    我说:“请节哀。”

    三个字了。

    萧律被大树的阴影笼罩着,依稀有斑驳的光透过层层树叶,落在他脸上。

    他身周仿佛有无形的铜墙铁壁,强行将他撑起。

    一旦这墙壁倒塌,他亦会随之倒下去。

    “没见到你之前,我真想掐死你,”萧律的目光里带有阴恻恻的寒意,“免得夜深之时,总去想你此刻是不是在他身下,如何千娇百媚。”

    我心生厌恶。

    “对别人房事这么感兴趣,你同我回京城,让你看个明白?”

    萧律拳头握紧,又松开,轻扯唇角。

    “你弄清楚你站在哪里,谁的地盘,骨头非得这么硬?”

    我不耐道:“要掐便掐,早点掐死,给我个痛快。”

    萧律沉眸向我一步步靠近。

    我的脖领开始发凉,仿佛有寒风在往里灌。

    他走到我面前,突然一把将我扯入怀里,紧紧拥着。

    我用力推,他双臂好像铁链一般,将我锁得更紧。

    萧律在我耳边咬牙切齿的说:“若是孩子还在,已经出生了,那是个闺女,已经成了型了。”

    我双腿忽然发软,有些站立不住,唇齿止不住打颤。

    我从不去想那个孩子是男是女,只要不知,不曾看过一眼,心里便没有轮廓。

    他在报复我,报复我那日让人把那团血肉送到他眼前。

    他松开我,神色漠然的后退一步。

    我身子仿佛在惊涛骇浪中沉浮,几回深呼吸之后浪潮才缓缓平静,勉强站稳,模糊一片的眼前也慢慢清明。

    秦元泽向这里走来。

    他清朗的声音宛若救命稻草。

    “你起了?那我们这就出发。”

    我孑然一身,什么都无需准备,径直上马车便是。

    直到马车缓缓驶远,我才敢相信,这一回萧律真的没有强留我。

    半日之后,马车途经酒楼时停下来,等上菜时,秦元泽拿出块影青色玉珏给我。

    “平王让我给你这个。”

    我看了眼,避犹不及。

    “我不要。”

    当初看到秦芳若戴着这块东西,我以为萧律对她是真情实意,否则生母的遗物,不可能如此相赠。

    送谁都行的东西,眼下拿来给我,又算什么?

    秦元泽干笑道:“他怎么敢的,这块玉珏他送过芳若,还让我转交给你。我一眼便认出来,但没有戳穿。”

    难为他,明明对萧律厌恶至极,却还好声好气与之谈话。

    萧律对他也是如此,明明对秦氏人憎恨于心,也容忍了,以礼相待,甚至安排马车相送。

    菜很快上齐。

    难得秦元泽如此慷慨,点了满满一桌大鱼大肉,还点了一壶酒。

    秦元泽晃了晃酒碗。

    “算算时辰,日落之前就该与新皇的人马碰面,我们就在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