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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婢 第70章 与你真的无关

    “如今我是殿下的人,自然与他不再是主仆。”

    我赶紧说漂亮话,企图将方才的失言遮掩过去。

    其实连名带姓的称呼,也根本不是因为亲密,是我在心中不敬。

    杏儿为我梳了朝云髻,萧瑾疏挑了支云鬓花颜金步摇插在我发髻间。

    这几日里送来赏赐许多,可我对这样华贵精美的首饰从来只是抚摸过,却不往头上佩戴,我不想如此张扬。

    眼下铜镜中那一片金灿灿的点缀,衬着我容颜金尊玉贵。

    我有点犹豫的问:“尚且未行册封,我是不是该不起眼些为好?”

    萧瑾疏捞起我手,将一只碧玺镯子套进我腕中。

    “你起眼,是你原本生得就美。往后他们见了你,都是得行礼的,你要习惯。”

    这话听听就行了,我可不敢习惯,习惯了站在高处,再跌下来,难能不疯。

    我只当是一时福气,能享一日也好,也算尝过甜头。

    ……

    公主府的门楣气派恢宏,里头却世外桃源一般。

    没有许多硬朗的房屋,蜿蜒漫长的亭下长廊穿过大片姹紫嫣红的花海。

    花香醉人。

    上回匆匆来公主府一遭,又是冬日里,没见着这般百花开尽的美景,如此跟随在太子身后,路过跪地迎候的下人们,我余光忍不住去赏两旁的景致。

    太子放慢脚步。

    我也得以慢慢的看。

    福康公主身着双蝶云形千水裙迎上来,脚下如行云流水,宛若灵动的出尘仙子,满面喜意。

    “太子哥哥,今日来的这样早,旁人都还没到呢。”

    她看向我,双眸一亮:“果真是你!”

    我向公主福了福礼。

    “见过公主殿下。”

    福康公主引着我们去凉亭上,汉白玉小桌上堆满各式精美的糕点和果子。

    萧瑾疏坐下来,随手拿了只枇杷给我。

    “福康府上的枇杷总是最甜的,你尝尝。”

    我接过,甘甜入口,果真不一般。

    福康公主感慨道:“今日九哥估计是不来了,日日酗酒,昨日喝醉跌湖里去了,险些淹死,连累父皇更深露重的出宫去看他。”

    不怪我恶毒,我下意识想着,险些淹死却不是真死,不知作戏给谁看。

    说白了还是在博皇帝心疼。

    就怕皇帝拿他没法子,最终对太子出尔反尔。

    这两个多月的日子相较先前,虽说仍有提心吊胆,到底舒坦不少,但只要萧律站在我面前,那股几乎要溺毙的感觉又会涌上心头。

    我当然是想着,安稳的日子能多一天也是好事。

    萧瑾疏道:“不提他了。”

    于是福康公主立即话锋一转,天南地北的聊起别的,聊皇帝为公主备的生辰礼,聊哪几位藩王特地从封地赶来。

    还聊楚国如今也乱得很,自顾不暇。

    正聊着,侍从上亭禀报:“公主,平王殿下到了,正在往这里过来。”

    福康公主示意他退下,继而撇撇嘴道:“我觉得父皇给九哥的封号不好,平,那不就是平庸之意。”

    “如何不好,”萧瑾疏笑道:“是一马平川的平,平定四海的平,也是顺遂平安的平。”

    一马平川是辽阔天地,平定四海是顺昌逆亡的雄心壮志,顺遂平安是慈父之爱。

    再是律字。律,法也,天下臣民无不以律约束已身,当初皇帝给萧律起这个名,便是用心极深。

    可惜再多的偏爱,在帝王心中依然会与天下权衡。

    福康公主微愣。

    “这么说来,父皇对九哥期望很高,可惜九哥叫父皇失望了。”

    萧瑾疏抿了口茶,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为质十年,也是可怜。”

    若非那十年,萧律也会由大儒悉心教养,修身养性,大抵不是如今模样。

    我余光看太子的神色,真扼腕还是幸灾乐祸,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

    福康公主往亭下望了眼,能望见萧律的身影。

    她压低声量道:“也算好事,避免一场灾祸。”

    萧瑾疏“嗯”了声。

    萧律走上亭,径直在我身边的空座坐下来。

    见我手里吃了一半的枇杷,他说:“你容易牙疼,这东西太甜,少吃点。”

    我脸色沉下来,立即又咬了一大口。

    萧律呵道:“夜半牙疼了可没人再哄你。”

    萧瑾疏示意我起身,与我换了座。

    于是太子同萧律坐一块儿,我则坐在太子和福康公主之间。

    萧瑾疏拿了状元糕给我,侧首在我耳边,温热气息拂在我耳畔。

    “这个不甜。太医署有一味厉害的药,能治牙疼的,回头拿去给你备用。”

    萧律看着我们耳鬓厮磨,脸色越发阴沉。

    福康公主皱眉道:“九哥哥,你忘记给太子哥哥行礼了。”

    皇子见太子,理应行叩礼,不过方才福康公主也只是向太子稍稍欠身便作罢,兄妹之间感情甚笃,不必太拘谨。

    这会儿,公主是在提醒萧律,注意自己的眼神,记得自己的身份。

    萧律依然无动于衷,只是目光牢牢的凝着我的脸。

    我被盯得心中发毛,放在桌下的手扯了扯太子的衣袖。

    太子心领神会的起身道:“孤别处去走走,阿月,随孤来。”

    我如释重负的立即紧随其后。

    准备下台阶,刚迈出一只脚,就被一股力量重重拽了回去。

    萧律把我拽到他面前,一双猩红的眼盯着我,哑声问我:“你这辈子,能有多少个八年?”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

    他一声又一声问我:“你能忘记吗,你真能放下?那日你问我爱不爱你,若我重新回答……”

    萧瑾疏上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凉声道:

    “她才十八岁,还会有许多个八年。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向前看吧。”

    萧律看看我,又看看太子,神色经历过一番挣扎,最终下定决心说:“我自废一只手,你把她还我。”

    我呼吸停住。

    若成残废,那便彻底与皇位无缘,他便再也没有与太子相争之力。

    若是如此,太子是不是该满足了,又是不是会把我交出去了?

    萧瑾疏有片刻的无言以对。

    最后说:“自废两只再加双腿也是无用。九弟,你难道到现在还以为,孤要她,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