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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婢 第148章 贵妃

    他既然有此问,是有将我和溯儿的关系昭告天下的意思。

    “若以溯儿生母的身份,总归得有个名分。还是淑妃?”

    萧瑾疏眸中墨色微微泛起波澜。

    是若有似无的欢喜,又似乎有挣扎。

    最后他道:“贵妃。”

    我无声沉默了一阵。

    他晓得我是何意,但“贵妃”二字,便是他能够给我的极限。

    所以,我并没有误解,当时劝我慎重,说只要过阵子我仍然那么想,他就立我为后,其实是有几分婉拒的意思。

    在他的衡量之下,我不适合当这个皇后。

    或者说,后宫之中包括我在内,都不满足他立后的条件。

    不管怎么说,若真如他所言永不立后,那么贵妃已是后宫中最高的位分,没什么不好。

    我恭敬道:“谢圣上。”

    萧瑾疏眉心微蹙。

    “不问缘由?”

    我反问:“问来何用。”

    “解惑,”他说,“你心中没有疑惑?”

    我摇摇头:“周兮兰若问圣上,可曾有过一丝真心,圣上会答?”

    闻言,萧瑾疏目光复杂的看着我。

    “对她无可奉告,但你若想知道,我答。”

    我转过去,重新拿起剪刀。

    “圣上曾经告诉我,不必去深究一人这样做的缘由,只需记得他这样做了,这是他的选择,我无从改变,便不必去为此揪心。”

    萧瑾疏在我身边立着,默不作声的看我辗转到另一株盆栽前。

    他实在站的有些久,我忍不住想问,今日不必去批折子吗?

    然后听到他对我说:“南书月,明日是我生辰。”

    千秋宴,当然是帝王的生辰。

    我想了想,说:“我的一切都是圣上给的,也不知拿什么当生辰礼……”

    萧瑾疏道:“楚国这块地,还有溯儿,便是我今年最好的生辰礼。”

    我“哦”了声。

    这倒的确,除了这些,旁的我也给不了什么。

    他等不到我说其他的话,似乎有些失望,逗留一阵后离开。

    ……

    这一番复明,当真令我恨不得将这些时日里没看到的光景都看个透。

    傍晚时分,我仍在御花园的鱼池边闲适喂鱼,看着清水中橙红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来抢食,有些出神。

    皇权之下,人人都是那条鱼。

    有食喂,便有人争,物竞天择不外如是。

    天色渐晚,我起身正欲回去,一位女子跑出来往我面前一跪。

    “娘娘,求你救救妾身!”

    这个女子衣着华美,想来也是个嫔妃,模样娇艳可人,发髻上的珠钗大概因她跑得过快,几乎要掉落下来。

    她此刻跪在我面前,脸色泛着惊惧的苍白,眼睛里近乎绝望的恳求做不得假,挪着膝盖一点点靠近我。

    “娘娘,只有你能救妾身,妾身实在是没办法了,求求娘娘救我性命……”

    另几位宫女紧跟着跑来,向我施礼道:“冒犯娘娘了,这是赵嫔,疯溃已久,奴婢们看管不严,叫她跑出来了。”

    我立刻知晓她是谁。

    在东宫时候,苏氏便与我说过,疯了一个赵良媛。

    后来萧瑾疏登基,她得了嫔位,位分不低,也算厚待。却因疯癫而终日有人看守着,不得自主。

    宫女们即刻要将赵嫔拖拽回去。

    赵嫔拼命挣扎着,脸一直扭过来绝望的看向我,孤注一掷的喊叫道:“淑妃娘娘!我没有疯!我没有疯啊!请您救救我,我会报答娘娘的!”

    她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求助我,可见并不是传闻中的那般,什么都不知晓了。

    也不知她是经过多少忍耐,等待了多久,终于挣脱束缚到我面前,想来很不容易。

    我眼看着她硬生生被拖远,心中经历一番挣扎后,终于开口。

    “等等,把人留下。”

    那几位宫女并没有理会我的制止,仍然执着的将赵嫔往远处拖。

    我皱了皱眉。

    身旁几位随侍的宫人立即上前,拦住她们的去路。

    “聋了吗?娘娘要你们把人留下!还不松手!”

    那几名宫女只能松开手。

    赵嫔终于挣开束缚,跌跌撞撞的跑到我面前,扑通跪地。

    她浑身都在抖。

    “淑妃娘娘,您好心有好报,您救我一命,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我宽慰道:“不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

    听完了赵雪初的故事,我只觉得荒唐,荒谬,甚至浑身有些发凉。

    她在东宫众佳丽中,家世和姿色都算得上有排面的,萧瑾疏待她好过一阵。

    赏赐都是给周兮兰先挑,也总有赵雪初的一份。

    故而,她在萧瑾疏面前,常常肆无忌惮些。

    “我曾以为,我在他眼里总归是不一样的,若非周兮兰家世好,他一定会让我的位分越过她去。”

    “可是周兮兰无故挑衅,当着众人面叫我出糗,他竟然也由着去。”

    “我到底是疯了,竟敢去质问他为何不向着我,为何不斥责周兮兰,我逼他还我一个公道,他无动于衷。”

    说到这,赵雪初深深低下头,痛苦到泪流满面。

    “那一日,我回去砸了妆匣,弄出些动静,周兮兰便去告状,提议他没收我所有的胭脂水粉,他应了。”

    我能够想象,萧瑾疏是怎么云淡风轻的“嗯”了声。

    从此赵雪初的天塌了。周兮兰更加无所顾忌的变本加厉。

    说到底,是萧瑾疏的纵容。

    我把帕子递给她。

    赵雪初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我以为,他绝不会忍心如此待我的,可周兮兰公然强行说我疯了,派人将我圈禁起来,他竟然不闻不问,一眼都没有来看我。”

    “登基之后,他倒是还记得封我为嫔,但我这个嫔位算什么,旁人眼里的一个疯子……”

    她泣不成声。

    我深深叹了口气。

    此时,外头传来给皇帝行礼的动静。

    赵雪初受惊一般,往我身边跪得近些。

    看得出来,她对萧瑾疏是彻底没了指望,只畏惧他治罪。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赵雪初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垂落的墨发在地面散开,纤瘦的双肩止不住发抖。

    这么显眼的人在此处,萧瑾疏却没有给一个眼神,视若无睹的走到我面前,平和道:

    “太医说你的眼睛刚复明,少见些光亮才好,这几日就不必去御花园了,也免得被冲撞。”

    我目光瞥向地上的身影。

    皇帝这话,恐怕是话中有话。不必去御花园,便不必撞见旁人,不必管旁人的闲事。

    赵雪初也听懂他言下之意,深深抵在地上的额头迟迟没有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