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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常中 第14章 送粮

    赵阳看了看身边的众人,带着试探地朝唐贤峰伸出了右手,握在了一起。

    “您好,我叫赵阳。”

    唐贤峰冲赵阳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他喝掉了碗里的水。转头对二婶子打了个招呼。

    “那我们就先走了,刘大妈。”

    刘大妈再次热情道:“再歇会不咋,这么冷的天,烤烤火!”

    “不了不了。”男人推脱道,“后面还有好几家要送呢。”

    说罢,唐贤峰指了指二婶子家的院门外,那里正停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的斗子上还静静躺着几十个一模一样的沙包。

    “行吧。”

    二婶子不再挽留,拍了拍唐贤峰的后背,正欲把他送出门外。

    赵阳突然伸手打断道:“哎镇长,我们闲着也没事干,帮您送吧?”

    “不行,这怎么合适呢,不是待客之道!”唐贤峰连忙摆手拒绝。

    田硕又站起来,说道:“镇长您也别拦他,我们在大妈家又吃又住的,这心里过意不去......”

    随即他伸手指向坐在一旁的乔翼遥,又道:“再说了,我这个哥哥浑身的力气,一天不让他干活他就浑身难受!”

    乔翼遥面无表情,无视了田硕的调侃。

    唐贤峰打量了众人一番,随即笑了笑:“这......好吗?”

    “这有啥不好的?”田硕说着,拉着乔翼遥和赵阳,将几人推向门外,安排道,“就你俩去吧,我们在家帮着大妈做饭,快去快回哈!”

    唐贤峰摸了摸后脑勺,答应道:“那行吧。”

    随着田硕在门口为几人挥手送行,赵阳与乔翼遥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开口。

    跟在唐贤峰的身后走上了三轮车。

    唐贤峰和另外两个男人坐在三轮车驾驶座上,而赵阳和乔翼遥坐在斗子中的沙包上。

    车子缓缓朝另一家驶去。

    送粮食的途中,赵阳对着唐贤峰提了几个问题,后者也没有在意皆都回答了他。

    但令赵阳失望的是,在唐贤峰的答案中,他发现这个村子竟然如此的......正常?!

    换句话说,1980年的唐家镇,还没有那么多「隐秘」现象出现。

    ......

    二人跟着唐贤峰在镇子里足足送了两个小时,才把粮食基本都分发完毕。

    另外两个男人回家后,唐贤峰冲着二人笑了笑,道:“去我家坐坐?”

    赵阳求之不得,肯定答应下来。

    随着三轮车缓缓驶动,三人来到了唐贤峰的家中。赵阳心里确认,唐贤峰就是正常时间线里的「镇长」,因为两人的家所处的地方是一样的。

    只不过当时「镇长」的家显得很富裕,是一座刷着新漆的二层小洋楼。

    而唐贤峰的家却破败不堪,院子里只摆着一块菜板。

    屋子里十分冷清,赵阳甚至觉得还不如二婶子的家。屋子里只有一个房间,靠着墙正对面盘着一个火炕。

    唐贤峰带着二人走进房子,将自己的军大衣脱下扔到炕上。

    又走到自家的墙角处,那里摆放着一只水缸。他站在水缸旁,伸手洗着。

    正当唐贤峰洗手时,赵阳发现屋内的垃圾桶里,竟躺着一封不起眼的信件。

    那封信像是被人折过,一角还有烧过的痕迹,显得有些破旧。

    赵阳用余光看了看唐贤峰的位置,确定他正用后背对着自己,随即弯下腰,迅速把那封信抄起。

    赵阳观察了一下手中的信封,信封表面没有任何字迹,他不敢托大,立马将信藏在怀中。

    做完这一切,唐贤峰才终于回过头来,伸手在空中甩了甩,又胡乱地在自己并不洁净的中山装上抹了一把。对二人道:“随便坐,随便坐。”

    赵阳和乔翼遥冲他笑笑,坐在了屋内的炕上。

    随后,唐贤峰也从院子里搬进一只火炉,在三人中央点燃。

    几人在火炉旁烤着手,唐贤峰率先开口问道:“这次来打算玩几天啊?”

    “待不了几天......”赵阳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正色道,“我们就快回去了。”

    唐贤峰没有看出赵阳神色的变化,点了点头。

    旋即赵阳开口问道:“镇长......”

    男人笑着打断道:“别这么生分,肩膀齐为弟兄,叫我老唐就行!”

    “行。”赵阳也微笑起来,“老唐。”

    “我看咱镇上还挺富裕的啊,过年还给每家每户分这么多粮食,你这个镇长当得好啊!”赵阳为唐贤峰竖起了个大拇指。

    唐贤峰听后却没有喜色,而是露出了一副忧虑的表情。

    随即,男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唐贤峰用手捂着嘴,随后迅速把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赵阳和乔翼遥还是用目光捕捉到了,他刚刚捂嘴的那只手上带着了一丝血迹。

    两人只是不经意般的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点破。

    然后,唐贤峰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富裕什么呀,你们在城里生活久了,根本体会不到俺们村里的难处啊。”

    “怎么呢?”赵阳随即问道。

    男人摇摇头,认真地看向赵阳,又像是在看他身后的远方。

    “村子之前可穷了,在我来之前几乎连饭都吃不上......”

    “不会吧?”

    唐贤峰自嘲似的苦笑道:“你也知道,我们唐家镇几乎每一户都靠着小镇旁边那条绝陵江。”

    “应该是我来的第二年......对,第二年。上头在绝陵江上流修建了一个水库,这设施一开始动工,直接影响了位处下流的我们镇子。”

    “鱼的数量大量减少,村民们就打不到鱼,打不到鱼就得饿着肚子。”

    赵阳听后皱了皱眉,问道:“那政府就不管吗?”

    唐贤峰笑笑,缓缓道:“咋管啊,我当时也跟你一样不理解......可他们说总要有一些人先富起来。”

    说着说着,男人的声音竟然开始哽咽,他低下头神色痛苦,眼眶也渐渐泛红。

    “可唐家镇二百多口子咋办呢,大家当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都找我这个当镇长的讨说法。”

    唐贤峰双手一摊,无奈道:“可我有啥办法!村子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没了,镇子的土地又种不了菜,我倒是提出在镇子里修几片鱼塘让村民承包......可是镇子里没钱呐,那几年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唐贤峰抽了下冻得通红的鼻子,赵阳发现他伸在火炉上的双手,布满了岁月留下的老茧。

    “那后来呢?”

    “后来?”唐贤峰摇摇头,“有啥办法,慢慢扛过来了呗,有点钱我就想办法接济给村民,就这么一点一点熬到了今天......”

    说完,他又伸手指了指屋外:“你以为这些粮食是咋来的,是我贷款给乡民们置办的。不然......这年咋过啊!”

    随即,唐贤峰低下了头,发出了抽泣的声音。

    赵阳和乔翼遥没想到唐家镇竟然还有这段困难的历史,赵阳凑上前去,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唐贤峰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两根递给了二人。

    二人没有拒绝,接过烟在火炉旁点燃,抽了起来。

    赵阳和乔翼遥平常都抽烟,只是因为任务几人都没有带烟,而且此刻二人的心中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似的,十分沉重,便没有拒绝。

    三个男人围着火炉旁抽着烟,陷入了沉默。

    赵阳透过白色烟雾看着面前的唐贤峰,心中不禁暗暗思考:究竟发生了怎样诡异的事情,才让一个如此负责任的镇长,变成了四十年后那头嗜血的「怪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