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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百里 第71章 心动

    廷尉司事情办得很快,省了好几道手续,就把人给放了。

    兰琳儿心如死灰,跪在堂上,将是如何瞒着陈相,残忍杀害了误入相府的弱女子百里惜,又是如何将如意阁祁公子骗进相府,栽赃陷害杀人之罪,一五一十,全部讲了。

    廷尉司的罗大人只求快些结案,并不很关心案件细节,“来人呐!把这个兰琳儿送进大牢,择日送去刑部,城门问斩。”

    兰琳儿抬起一双绝望的眼,阻拦道:“大人且慢。我还有一罪,大人不得不知。”

    “讲讲讲。”

    “我原是洛河山中修炼成精的黑兔妖,亏得机缘巧合,得以化成人形,开蒙灵智。一路进了昭阳城,幸得丞相大人垂怜,卖身为婢,栖身相府。”

    罗绍本像是魂游天外,听到此话,像是被一双手拉下了云端,震惊地看着兰琳儿,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端倪。

    “你真是妖怪?”

    兰琳儿点了点头,随后一双耳朵顿时变为竖在头顶的毛茸茸兔耳,一只立着,一只耷拉着。

    罗绍本能地朝后躲了躲,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不要再变了,够了够了。”

    兰琳儿目光恶毒,看向一直立在她身后的百里相,恨恨道:“除却那日,我兰琳儿的双手上,从未沾过人血。今天算是栽了,到了阴曹地府,我也绝不放过负我之人!”

    百里相一声冷笑,“我不会入轮回的,你枉费心机了。还有,你手上沾的人血,可不止百里惜一个。你不是靠采阳补阴吸食男人阳气,方才成的人吗?你是没杀人,可被你吸食阳气之人,终因你而死。”

    兰琳儿更恨了,浑身抖动,像是要化出原形,冲到上首的罗绍处生吞了他。

    罗绍吓得瑟瑟发抖,直往桌椅底下钻,嘴里大声嚷着:“百里姑娘救命啊,救我!”

    百里相一把揪住兰琳儿的后衣领子,“你若是今日再造杀孽,我保你到了酆都,要受比这痛苦过十倍百倍的折磨。”

    兰琳儿顿时消停了下来,连带着头上的兔耳都收了回去,颓然瘫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都是陈兴这个天杀的,他这个乌龟王八蛋,他不得好死…”

    百里相附耳过去,低声道:“你放心,恶人自有天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到了酆都,好好赎罪,争取下辈子好好做人。”

    罗绍听到堂下喁窃私语,这才抖着胆子,重又坐了回去。

    看到百里相在兰琳儿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竟然立刻就安抚了大限将至的兰琳儿,心中千回百转。

    怪不得这已经化成人形的妖怪肯赴死呢。

    有百里相在此,她兰琳儿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罗绍赶紧吩咐人去请除妖司谢大人过来,“你告诉他,多带人,不要带少了。还得带那种司里顶尖的高手过来才行,记住了吗?”

    传令衙役领命离去,罗绍打着摆子,只盼着谢清明能快些过来。

    除妖司提走兰琳儿,关在特制的笼子里,临走之际,谢清明还和百里相感慨:“这还是我除妖司任职以来,第一次抓到活的妖怪。这也是我第一次,不费吹灰之力,白捡了个便宜。”

    百里相只是颔首,又问罗绍:“什么时候能放了祁风?”

    “百里姑娘,一切都得走流程,你心急也没用。明日清晨,来我这里领文书,我亲自陪你去刑部提人。”

    罗绍见谢清明将兰琳儿关了起来,明显放松了很多,官威也突显了出来。

    百里相的目光依旧冷如霜雪,“再来廷尉司跑一趟,岂不是要累死我。我直接去刑部接人,罗大人明日派人将文书送去便好。”

    “是是是,百里姑娘说得也有理,我明日清晨亲自送一趟,在刑部大门口,恭候百里姑娘。”罗绍是定要亲眼看看那如意阁的祁风,究竟长了个什么样子的。

    消息传得很快,不到傍晚,丞相府的侍女竟是妖怪所化一事,便传遍了整个昭阳城。

    出门在外、迟迟未归的顾若云和宋莫浔一进来,要和百里相说的第一件事,便是兰琳儿。

    “是,我知道,是我亲自押着兰琳儿,送到廷尉司的。”

    宋莫浔喉结滚动,吞下口水,瞠目结舌道:“我说我临走的时候,我爹神情那么严肃,吩咐宋管家严查彻查府内人员情况,不得有遗漏,原来是为这事。”

    “你们去侯府了?”

    顾若云点头,“是,我们想着在如意阁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去侯府找侯爷商量办法。谁知侯爷一点也不为此事犯愁,只说此案里相定能解决。他拉着我们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聊的全是其他。”

    百里相好奇问道:“那你们聊什么了?”

    “聊的全是如何城中商户断货,如意阁货源不稳之事。”

    “侯爷倒是关心如意阁的生意,怕是担心自己投了本金,蚀了本,日后分红得不到吧。”

    宋莫浔却是不理百里相的调笑,将话题又拉了回来:“今日过后,城中各府怕是都会调查府内人丁来历过往,生怕自己朝夕相处之人,其实是妖怪所化。这真是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

    还不待百里相开口安慰他,顾若云就不耐道:“妖怪有什么可怕的?人才可怕!妖怪杀了便是,你想杀人却要按律,不得滥用私刑。”

    百里相惊奇地看了眼顾若云,心知她仍挂怀十年前祭火之事,方出此言论,当下问道:“明早我去接祁风,你们去吗?”

    顾若云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来,推托道:“这件事上,我半分力也没出,若是居功,明日同去,我心中有愧,实在是不好。我就不去了吧。”

    百里相点头,又看向宋莫浔。

    宋莫浔更加畏缩,“我就更不去了,刑部那是什么地方,一个不慎又要惹祸上身。我可不敢去,百里你自己去吧。”

    翌日清晨,刑部。

    罗绍守在门口,翘首以盼百里相。

    等他终于看到百里相那身红衣,冲了过去,“百里姑娘。”

    百里相接过那纸文书,走进刑部衙门,按规矩提了人,便等祁风出来。

    祁风的身后跟着两个面露凶相的衙役,推推搡搡的,推着祁风向外走。

    见到祁风这样狼狈,百里相皱眉,几乎要上前。

    想了想,她又停下了脚步,只是静静看着祁风走了过来。

    朝日初上,阳光正好,有细小的微尘四处飞扬,正巧落在百里相的发上和鼻尖。

    朝阳笼罩着百里相,为她的面部浮上一层光芒,更加衬得她面容如玉,眼似深泉。

    祁风几乎都能看到百里相脸上细小的纹路,只是这仿佛天然雕就的一副面容,白瓷般细腻,任何些微的瑕疵都无减她的美貌。

    祁风觉得自己心脏狂跳。

    从前,他只知百里相美。

    从前,他只知自己中意她。

    可是他今日才知,原来自己真正动心,是在和她同来昭阳城后,于朝日相处的点滴之间,任这藤蔓缠上心尖,开出一朵又一朵荼蘼之花。

    原来,这世间还有奔赴山海,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姑娘。

    这姑娘是百里相,便再好不过。

    百里相弯唇,微微一笑,满室春意。

    “祁风,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