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虐文全息图鉴:请签收您的BE > 第183章 《雪刃折》

虐文全息图鉴:请签收您的BE 第183章 《雪刃折》

    建昭十六年冬,裴昭跪在太庙青砖上时,霜刃般的月光正割裂他后背的鞭痕。十二道金丝蟠龙鞭抽出的血痕浸透素麻囚衣,在零下十度的寒夜里结出猩红的冰晶。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龙涎香的气息停在三步之外。

    \"裴卿可知错?\"

    萧景明的声音裹着风雪传来,裴昭盯着青砖缝隙里被自己膝盖融化的雪水,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同样寒冷的雪夜。那时他还是流民堆里抢馊饭的乞儿,是九皇子萧景明掀开马车锦帘,用狐裘裹住他冻僵的手:\"跟我回府,我教你读书习武,可好?\"

    \"臣无错。\"裴昭将额头抵在冰砖上,\"南境三州四十二县饥民易子而食,陛下却要加征三成军饷攻打北狄。臣身为兵部尚书,若此时不谏——\"

    \"啪!\"

    青铜虎符砸在他耳畔,飞溅的碎冰划破颧骨。萧景明掐住他后颈强迫他抬头,帝王冠冕的玉藻簌簌作响:\"你以为朕不知道?北狄可汗派了细作混在流民里,只要军饷迟三日,他们就能策反三个边城!\"

    裴昭望着那双曾教他写《出师表》的眼睛,突然笑起来。笑纹牵动脖颈锁链,在皮肉上磨出新的血痕。十年前先帝驾崩那夜,也是这双手握着他的腕子蘸血写传位诏书,温热的血顺着龙纹剑槽滴在他掌心:\"阿昭,我若为帝,你便做我手中最利的剑。\"

    如今这把剑要碎了。

    贰

    诏狱的水牢泛着腐臭,裴昭被铁链吊在齐胸深的污水里。典狱长举着火把靠近时,他后背溃烂的鞭伤正被蛆虫啃食。

    \"裴大人别怨我。\"典狱长将烙铁按在他心口,焦糊味混着皮肉爆裂的声响,\"您私通北狄的信件是从尚书府密室搜出来的,证据确凿啊。\"

    裴昭咬碎舌尖才没惨叫出声。那些所谓的密信,是半月前萧景明亲手交给他的:\"北狄细作名单都在此处,你替朕处理干净。\"火盆吞噬绢帛时跃动的光影,此刻化作烙铁上的龙纹,在他胸前烙出\"叛臣\"二字。

    第三日受拶刑时,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想起去年生辰。萧景明瞒着群臣带他溜出宫,在西市酒肆喝得酩酊大醉。天子枕着他肩膀呢喃:\"阿昭,等四海平定,朕带你去江南看...\"话未说完便沉沉睡去,他整夜不敢动,任雪落满肩头。

    \"咔嚓!\"指骨断裂声惊醒回忆。十指连心的剧痛中,他听见典狱长阴笑:\"皇上口谕,只要裴大人肯在认罪书上画押,立刻送您回府疗伤。\"

    裴昭将涌到喉间的血咽回去,染血的牙齿白得森然:\"拿笔来。\"

    朱砂混着指尖血在绢帛上蜿蜒,却不是认罪书。他默写着北狄在朝中安插的七十六个暗桩,每个名字都沾着碎肉——方才受刑时,他故意咬破腮肉藏着血,此刻才能用血作墨。

    叁

    第七日,裴昭被拖到午门时已看不清朝阳。剐刑台的木刺扎进膝盖,他听见刑场外围观百姓的唾骂:\"卖国贼!该千刀万剐!\"

    刽子手举起雪亮薄刃时,宫道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八百里加急的驿使高举军报嘶吼:\"北狄夜袭潼关!守将通敌叛变,潼关...失守了!\"

    人群哗然中,裴昭突然放声大笑。那些被他写在血书里的名字,果然在军饷断绝时反了。笑到第三声,喉间腥甜喷涌而出,溅在刽子手的刀刃上化作冰珠。

    监斩官颤抖着展开刚收到的密旨,突然瘫坐在地:\"圣、圣上赦令...裴大人所供叛臣名单属实...即刻释放...\"

    但太迟了。

    裴昭望着飘落的雪,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九皇子府的炭盆烘得他指尖发痒,萧景明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墨是松烟混着金箔的\"永初年间御制\"。第一笔横折未成,小皇子突然把笔一摔:\"不学了!阿昭的手比本王还冷!\"

    后来他书房的炭盆永远多添三成,熏得幕僚们汗流浃背也不敢言。此刻风雪灌进肺腑,他竟觉得这寒意亲切,仿佛那人少年时莽撞的温柔。

    \"景明...\"他对着虚空呢喃,血沫顺着唇角滑落,\"江南的雪...是不是更冷...\"

    肆

    萧景明踹开诏狱大门时,裴昭正在地牢最深处咳血。暗卫递上的血书浸透七十六个叛臣名字,末尾却有一行小字:\"臣知君要肃清朝堂,然牵涉过广恐伤国本,故假意认罪引蛇出洞。今事成,请陛下...咳咳...莫再心软。\"

    帝王踉跄着扑到刑架前,锁链上凝结的血冰碴簌簌掉落。裴昭心口的烙伤已经溃烂见骨,断裂的十指以诡异的角度蜷曲着,却还死死攥着半块玉珏——那是他去年塞给对方的生辰礼,刻着\"山河同寿\"。

    \"传太医!把太医院全传来!\"萧景明扯断玄色大氅裹住怀中人,却发现无论裹多紧都止不住血。裴昭的体温正在消散,像二十年前他捡到的那个雪夜乞儿,冷得让他心慌。

    \"陛下...冷...\"垂死之人突然抓住他衣袖,浑浊的眼瞳泛起最后一丝清明,\"江南...下雪了吗?\"

    萧景明将脸埋进他颈窝,尝到血腥与药苦交织的味道:\"等开春,等开春朕就...\"

    怀中的身体陡然僵直。沾血的玉珏从指间滑落,碎成两截\"山\"与\"河\"。午门外的丧钟恰在此时响起,为战死的潼关将士,也为这个至死都望着江南方向的罪臣。

    后来史书记载,永初帝晚年常对着一幅泛黄画卷饮酒。画中少年将军白马银枪,题着尚未写完的诗:\"愿为雪刃裂长夜...\"

    残卷被收进帝陵那日,老宫人听见白发天子对着棺椁呢喃:\"可是阿昭,没有你,长夜之后还是长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