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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樱桃 第206章 外孙

    子时将至,温府后院的某间屋子依旧灯火通明。

    “小少爷,求您睡吧……全府上下都休息了,您可别把太爷惊动了……”一个老仆人跪在上官凛的床前,好言相求。

    凛儿蜷在床上抱着膝盖,气愤得直掉眼泪。“说了多少遍……我一个人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

    “唉呀……”老仆人叹着气,上前来给凛儿披上被子,“老奴这不就来陪您了嘛……”

    “不要你陪!”凛儿一扬手把被子掀开,“我要小柔!”

    “小少爷……您让老奴去哪儿给您找小柔呀,她是上官府的丫头……”

    “那你去给我爹说,让他把小柔送过来!”

    “这……”老仆人口焦舌燥,“这不行啊……太爷不许我们去上官府呀……”

    凛儿鼻翼一张一张,噘着嘴道:“没有小柔也行……你给我找个有香味儿的丫头来!”

    “呃……”老仆人为难地挠挠腮帮子,“这府上的丫头都是伺候太太和小姐的,现在这个时辰她们也都睡下了……明天,明天老奴去请示太太,如何?”

    “那我今晚怎么睡?你们这么大的园子,还找不来一个陪我睡觉的丫头?”凛儿光着脚跳下床,只穿着中衣就要往外跑。“你不找,我自己去找!”

    “哎!小少爷!”老仆人一把没抓住他,让他跑了出去。“冷啊!外面冷啊!”

    凛儿逃出去摸黑没跑两步,便一头撞进一个大汉怀里。

    “半夜三更不睡觉,闹什么闹?”大汉抓住凛儿的胳膊,厉声责问。

    “啊?”凛儿挣扎两下却挣不脱,抬头就着月光看清大汉的面貌,吓得低下头来。“姥……姥爷……我,我睡不着……”

    “哎呀!太爷!”老仆人打着灯笼出来要给凛儿披衣服,抬头瞧见抓着凛儿的竟然是温儒恭,颤颤巍巍就要跪下请罪。

    “诶!”温儒恭一挥手,示意老仆人站着说话。“怎么回事?”

    “小少爷想找……”

    “你别说话!”老仆人刚开口就被凛儿打断。

    “找什么?”温儒恭问凛儿。

    “找……找……”凛儿拿眼溜溜温儒恭,“饿了,想找吃的……”

    “小少爷想找他在上官府的贴身丫头,叫小柔的。”老仆人还是说了出来。

    “你!”凛儿冲老仆人挥挥自己没被抓住的拳头,对他咬牙切齿。“我就是要小柔,没她陪着我睡不着!”

    “前几日能睡着,今天怎么就睡不着了?”温儒恭问。

    “前几日……也没睡好啊……”凛儿小声辩解,“我,我怕黑……”

    “行。那姥爷陪你睡,能睡着吗?”

    凛儿怕得不行,加上穿得又少,当即发起抖来。“不,不用了……还是我自己睡吧……”

    “你把我吵起来哄你,现在又好了?不行!以后你就跟我睡!”温儒恭的语气并不像在哄人。他把凛儿打横一抱,像抓小狗一样把他带去了自己卧房。

    第二日是休沐日,温家四兄弟全都回了府上。温儒恭带着凛儿来到正厅,四兄弟站着恭候父亲入座。

    眼见着一桌热腾腾的好饭菜,凛儿却不愿动筷子。

    “吃!怎么不吃?”温儒恭瞥一眼他,面露不满。

    “没胃口……”凛儿蔫蔫地缩起脖子。

    “饭桌是吃饭的地方,不吃就别在这里待着。”温儒恭道。

    看见凛儿的嘴角委屈地耷拉下来,温迎朋于心不忍,便道:“父亲也不必苛责,他到底还小。”又问凛儿:“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哪里不合胃口?前几日不是吃得挺香?”温儒恭反驳道,“他就是不开心,没事找事罢了,不必理会。”

    “哼!”凛儿扭过脸去,却绷不住涌出的眼泪。

    “好了,别生闷气了。”温迎朋用食指刮掉他脸颊上的泪水,“好好吃饭,下午让二舅带你去看蹴鞠。”

    “蹴鞠?在哪儿?”凛儿的脸色说变就变,阴霾立时消散。

    “正明楼,”温迎友回道,“大阜蹴鞠队对阵石口蹴鞠队。”

    “真的?我要看我要看!”凛儿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想看就乖乖吃饭,别到时候喊饿。”温迎朋把他的饭碗向他面前推了推。

    “好!”

    吃过饭,凛儿马上就换了衣服,跑到温迎友的院子去缠着他。

    “二舅,二舅!咱们骑马去,还是乘车去?那地方远吗?哥哥姐姐也去吗?”

    “不远,乘车去。”温迎友穿戴妥当,拉起凛儿的手。“你几个哥哥要做功课,姐姐们不喜欢蹴鞠;今日只带你去。”

    “哦……好吧。那大阜队和石口队,谁厉害呀?”

    “好像大阜队厉害一点。”

    “哦……那大阜队里,谁最厉害呀?”

    “大阜队里么……”

    温迎友向着后门行去,却被温迎人拦下。

    “二哥,别走后门!”

    “怎么?”

    温迎人看看凛儿,把温迎友揽到一边悄声道:“那个瘟神又来了!”

    “哦?呵,这是每逢休沐日必来呀?”温迎友冷笑。

    “要不说是瘟神呢!没脸没皮的,要不是大哥拦着,我早送他见阎王去了!”

    “这都一个多月了,每每这么着也不是事。父亲大人知道么?”

    “不知道,大哥让瞒着。”

    “那总得处理吧?以为我们温府是什么地方?”

    “大哥刚去后门了。你先带凛儿去正明楼,我找大哥问问情况。今天这事要是再摆不平,干脆以后把后门封了得了!”

    ————

    “我说上官三爷,你还真是执着。”温迎朋手里盘玩着一把锁龙锥,绕着跪在后门阶下的上官云风踱步。“十日一跪,累不累呀?”

    “把我儿子还给我。”云风面无表情道。

    “什么叫‘还’给你?你儿子是我们拐走的?”

    云风垂下头。

    “我们救了你儿子,你不感激就算了;如今这语气,倒像我们欠你什么一样。”

    “我已经登门六次了。如果第一次时你这样说,我确实应该感激;可六次都不让我见凛儿,还能算你们占理吗?”

    “凛儿在我们这儿待得挺好的,他自己就不愿走。”温迎朋触动着锁龙锥的机关,把锁龙锥弄得咔咔响。那声音就像野狗在啃食骨头一样,听得人牙碜。

    “他好不好的,我又不知道……你们好歹让我见他一面,我也能安心!”云风近乎哀求,想抬头又不敢抬。

    “见面?那还是算了。他跟你学了不少坏毛病,我们扳正起来不知费了多大工夫。要是让你们见面,功亏一篑可还了得?”

    “你们——你们要扳正他什么?”云风想起老岳丈当时提出的给凛儿改姓氏的要求,不禁头皮发麻。

    “那可多了去了!”温迎朋收起锁龙锥的机关,弯下腰去用冰冷的锥头掂起云风的下巴,“你应该扪心自问一下,这个儿子是怎么被你养大的!你到底会不会养孩子?”

    “我养了他九年,轮得到你来质疑我?”云风急得要站起来,怎奈腿脚已经跪麻了,不那么利索。

    “九年?九年了还没断奶,晚上要丫鬟抱着才能睡着。功课也学得一塌糊涂,花桩上不去,马步扎不稳;只会些花拳绣腿,怕不是戏子教的。也许你们上官家的家风就是如此,难怪出了你上官云风这样的人物!”温迎朋嗤之以鼻,“你说,我敢把他还给你吗?”

    “我……呃……”云风倍感无奈,“他……他从小没有母亲,我才让丫鬟陪他的……就是怕他,怕他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听了这个理由,温迎朋也心软了。“那也不是这么个陪法……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他不懂……”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走吧走吧!别再来了……”

    “大哥!”云风抓住温迎朋的衣袂,“他是不是想要小柔?我答应不见他,但我把小柔送来伺候他,行么?”

    “你……你让我说什么好!”温迎朋直摇头,“我直接告诉你吧!凛儿到温府来这么久从没提起过你,他已经乐不思蜀了;我劝你也别再做这十日一跪的无用功。我答应你,但凡他提起一句想见你,我一定向父亲大人求情,放他回上官府,如何?”

    “凛儿没提起过我?”云风的声音都开始颤抖,“真……的?”

    “真的!”温迎朋决绝地转身回府,“你慢慢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