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时区的情书 第21章 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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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的商学院还挺漂亮吧，前面就是图书馆了……哎对了，沈总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master和mbA都是，和谷歌还有高盛现任的高管都是同学，特别厉害。”
小王走在两人中间，一路热情地介绍，还不忘仰慕自己老板一番。
周京霓认真听着，环顾四周。
原来这就是世界名校。
古老的建筑下，草坪上是席地而躺的学生，路边有踩滑板路过的卷毛少年，是青春洋溢的自由。
简直比高中生活好太多。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毕业上大学了。
而走在她旁侧的沈逸，倒兴趣寥寥，眼神都透着乏味，尽管成绩优异，但他对学习这方面，总保持着随意的态度，也不乐意把大好时间浪费在枯燥乏味的书里。
而且他目标不在这所大学，只是象征性地过来溜一圈打发时间，自然没周杳杳这么兴奋。
沈逸看着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步子也越走越近，好像他是空气似的。
“你哪个学校的。”他随口插一句。
“啊？”小王扭头，指指自己，“您是说我吗？”
沈逸淡淡嗯一声。
周京霓也好奇地看过去。
小王谦虚一笑，推了推镜框，“我本科上海交大，硕博在nyu，和沈总还有你们是比不了的。”
“很厉害啊，博士呢，一般人可读不到。”周京霓认真地夸赞回去，悄悄朝小王竖拇指，眨眨眼。
“还行。”
沈逸只点点头，懒懒地耷拉下眼睫看路，对此没什么多余的评价。
小王被女孩敬佩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虚心地摆摆手，表示还好。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绕过被拦起的草坪和喷泉，总算来到广场。
周京霓一身白碎花裙，站在哥大图书馆的阶梯下，仰头望着罗马万神殿风格的恢宏建筑，中央的Alma mater女神雕像，弯曲着双臂向外伸展，似在欢迎所有人的到来。
在寸金寸土的曼岛，校园并不算太大，但她仍忍不住感叹，这种溢在空气里的浓厚学术氛围。
沈逸坐在台阶上，一只手腕搭在弯曲的膝盖上，扶着额头挡光，眼神慢悠悠地晃在她身上。
“你快点，我要晒死了。”他有点热得不耐烦了。
周京霓不理会他的催促，走到远处，拍了两张远景。
镜头里恰巧捕捉到沈逸站起身，白t恤，下身浅米色五分裤，光下，毛茸的头发泛金光，墨镜挂在高耸的鼻梁上，单手拎着衬衫搭在肩头，另只手揣兜，在低头迈下台阶。
热风拨动裙摆，她余光里，是镜头外的他，在仰下巴喝水，水流滑动喉结。
短暂几秒，几个动作，周京霓又一次心动。
她小跑到他身边，“那我们现在去哪？”
“不知道。”沈逸用眼神无声询问小王。
小王立马领会意思，对照导航，转身指了个方向，“确实有点晒，我先带你们去买帽子吧，然后去吃饭。”
周京霓一口答应，“好啊。”
“在哪啊，离这儿远——”
沈逸还没说完，旁侧的人已经不见了，他随手把衬衫盖在头顶，抬眸看着蹦蹦跳跳跑远的周杳杳，不禁扯扯嘴角。
真想不明白，平常怕热不怕冷的，今儿这种高温天气，怎么能逛这么起劲。
-
bookstore里，游客络绎不绝，货架上的纪念品琳琅满目，随处可见哥大标志性的baby blue配色。
“哇，你看这个小狮子好可爱。”周京霓俯下身，拿起一个穿着印有哥大logo的玩偶，左右看了一眼，在沈逸面前一晃，随即抱在怀里，继续往前走。
沈逸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只跟在她后面随便转悠。
“你觉得这两个杯子，哪个好看？”周京霓看着一面墙的马克杯，拿起又放下，始终犹豫不决。
沈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两个杯子，除了颜色一蓝一白，形状、图案一模一样，哪有区别。
“这个吧。”他随手指向白色那个。
周京霓哦一声，反手把白色的挂回去，蓝色那个轻轻放进筐子里。
“……”
沈逸拿起杯子的动作一顿，用一种“那你问我干嘛”的无语眼神看向她。
周京霓看都不看他一眼，拎着购物篮，舒服地吹着免费空调，穿梭在人群里，挑得眼花缭乱，没一会就选了一堆小玩意。
“你什么也不买吗？”她又停在一排五花八门的钥匙链架前，回头看见他两手空空的。
“这有什么可买的——”
沈逸话还没完，一个塞得满当当的购物篮，此刻被她放在自己脚下，他瞅了一眼，又抬眼看她，“又想干嘛？”
“你帮我拎一下。”周京霓十分自然地吩咐完，扭身扫荡下五六个好看的钥匙挂坠，一股脑的丢进快要溢出来的筐里。
“走吧，去结账。”她从包里掏出钱夹，朝柜台方向走。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转眼只剩下一个甩胳膊的潇洒背影，沈逸无奈又不情愿地把东西拎起来，跟过去排队。
收银台上，摆着几个架子，其中一个专门回收别人选完又不想要的物品，里面杂七杂八的什么也有，轮到周京霓时，东西很多，前面不断传来“嘀嘀”的扫码声，沈逸习惯性的替她结账，掏钱包时，无意看见架子上有个被她选中的同款杯子。
普普通通的，凑合能看。
他侧过身，伸手捡出来，放到收银台上。
“你也要买这个吗？”周京霓好奇地仰头看他。
沈逸两指夹着VISA卡放在柜台上，“你能买我就不能买啊。”
“哦。”周京霓撇撇嘴，低头看见他的卡，及时在收银员拿走前按住，掏出几张现金递过去，回头把卡拍在他手心，“我来付就行，正好找回的零钱可以去买甜筒。”
沈逸懒得多管。
他把卡塞回口袋，拎着两大袋沉甸甸的东西往外走。
周京霓拿出两个帽子，认真地把头发掖在耳后戴上，另一顶则随意扣在沈逸头顶上。
“去吃饭吧。”她提议。
帽子压得低，挡住视线，沈逸把帽檐转到后面。
他不假思索道：“别再拉我去吃什么brunch还有破汉堡了，我要吃中餐。”
“谁让你老说随便的，每次问你吃什么都说不知道。”周京霓走在前面推开门。
沈逸啧了声，“谁能想到你天天吃这些。”
等在门口的小王，见老板弟弟像随从一样，面无表情的跟在小姑娘后面，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敢笑，替他拿过东西，开始打电话联系车。
去川餐馆的路上凑巧路过麦当劳。
周京霓连忙落下前排隔断，“等下！”
司机立马降下车速，看向车内后视镜，礼貌询问道：“怎么了？”
副驾上的小王，也闻声扭头向后看。
市中心车流量大，路边车位也不多，他们乘坐的这辆普尔曼的车身很长，并不好随意停车，周京霓拉开全部窗帘，左右看了看沿街，有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沈逸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直接替她说出来，“惦记她的冰淇淋呗，您前面找个地儿一停。”
被他戳穿后，周京霓虽然尴尬，心里还是有些温暖，给他递了个“万分感谢”的眼神。
“太懂我了。”她凑过去小声道。
沈逸垂眼瞥过去，“废话。”
司机含笑应下，随即拐弯驶向另一个车道，但依旧在开出百米后，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步行走回去要花上八九分钟，小王主动提出自己去帮她买。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好。”周京霓攥上零钱，直接下了车，临关车门，又弯腰探头看向沈逸，“你要不要？”
沈逸淡道：“不要。”
话落，视线中，人直接小跑走了，裙子随风掀起，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转眼拐进麦当劳大门，他眸光闪了闪。
和小时候的她一样，永远爱吃甜食。
明明什么都不缺，却还是能为一个冰淇淋开心半天。
他拿过火机下车，身子松垮地倚靠着车，点燃烟，吸了一口。
烟快燃尽，沈逸重新看见她，举着一个甜筒往回走，舌尖舔着奶油，步伐不紧不慢的。
“真够慢的。”他踩灭了烟，拉开车门。
远远的，周京霓就看见他站在车旁边，走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又看见地上的烟头。
她钻进车里，语气略嫌弃，“你又抽烟，小心我让王秘书告诉你哥。”
“没事找事？”沈逸阖了阖眼，用眼尾余光斜扫过去。
“这是因为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周京霓咬字清晰地小声说出后面的两句话。
沈逸抬起眼皮，不解地皱眉，“什么？”
“你也给我尝尝那个什么味道。”周京霓凑到他耳边，眼神意有所指，一个劲儿地瞄扶手上的那盒东西。
沈逸瞬间懂了。
“做梦。”他脸色沉下去，挪开脑袋，把人推开，“好好吃你的冰淇淋吧。”
周京霓不屑出声，“那我自己也能去买。”
“在这儿买烟要看id和证件，你这一眼小学生的样子，还是别想了。”沈逸直接打消她的念头。
“你才小学生，我现在就告诉你哥！”
沈逸打量了她一眼，嘴角沾着奶油，手上的甜筒转眼就剩半个，他拿起纸巾丢过去，把火机摞到烟盒上，一并推到她面前，歪了下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副“你随意我无所谓”的态度。
周京霓气归气，也只是开玩笑，扭头闷声啃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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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推荐的这家川菜馆生意火爆，不少中国面孔的留学生都三两聚在门口等位。
沈逸最烦排队吃饭，好像学校食堂一样，正要拉上周京霓走人，抬头看见玻璃窗内有两个人在朝他们招手。
“这不是付少钦和俞白吗？”周京霓疑问。
转眼，俞白已经热情地跑出来，邀请他们进去一起吃饭。
“我靠！居然能在这儿碰到你俩？！叶西禹和姜栀呢，他俩来了吗？”
说完，他朝两人身后看了看，只发现了一个紧随的成年人，不禁有些失望。
“他俩都去旅游了。”周京霓回道。
“这样。”
服务生加好两副新餐具，询问要不要加菜，付少钦直接把菜单放到对面，让他们随便点，周京霓道谢后，替沈逸点了几份清淡的，为自己挑了毛血旺和辣子鸡。
沈逸把热水烫过的碗筷放在她面前，拆下一套餐具时，抬眼看过对面两人，“你们怎么都在美国？”
“我假期不想回去，温哥华离这儿近，就喊老付一起过来玩。”俞白坦言道。
付少钦接上话，问：“你俩呢？”
“来逛学校。”周京霓抢答。
“这样。”俞白点点头，把新送来的两份米饭递过去，又好奇地问：“所以你们这是要考纽约大学？还是康奈尔或者哥大？”
“都不是。”沈逸淡然否认。
周京霓咽下荞麦茶，主动替他解释道：“我们是跟他哥一起的，所以先来纽约了，下周就去别的城市玩了，不考这几所。”
“懂了，那——”
俞白犹豫了下，喝了口水掩饰紧张情绪，试探性地继续问道：“那姜栀呢？你知道她以后想去哪上学吗。”
周京霓夹菜的筷子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可能是英国吧，她想考剑桥。”她故作思考了一番，掂了掂手里的筷子，忽地一笑，“难不成你会为了追她，以后去英国？”
俞白一脸认真地点头。
“我其实无所谓在哪读书的，可以读研的时候过去——”
不等俞白讲完，付少钦噗嗤一下笑出声，在众人的注视中，米粒直接从牙齿间喷射到桌子上，他连忙捂嘴道歉，咽下嘴里的饭，开始毫不留情地拆台。
“他可考不上剑桥，预科都能挂科重修的人，也就做做梦了。”他笑得肩膀颤。
听罢，沈逸眉梢轻挑，泰然自若地继续夹菜吃饭，没表态。
俞白气得五官扭曲，抬起胳膊肘捣他肚子一下，“谁说老子要考剑桥了，我就不能去英国别的学校吗？
“……”
两人像小学生一样，一句顶一句的较劲起来，旁边的沈逸事不关己地低头喝汤，周京霓便也只管埋头吃饭。
吃饭的间隙，沈逸借着去洗手间，直接结了账，俞白有点不好意思，非要请他们去喝东西，几人便找了家离得近的咖啡店。
付少钦随沈逸站在外面抽烟，俞白和周京霓嫌热，坐在店内沙发上吹空调。
某种程度上，周京霓和俞白不算非常熟，但也能称得上是朋友，便喝着咖啡同他闲聊起来。
然而，话题被他带的，十句话里九句都跟姜栀有关。
“……真想和她在一个学校读书，每天一起吃饭、上学、看电影，一起熬夜赶due，然后饭后去遛狗，哎对了，这些话你别跟她讲，包括老叶和老付……”
“我也可以陪她追星，我知道她喜欢那个叫江什么的网络歌手，你们学校的嘛。”
她戏谑道：“这么爱？”
俞白被这句调侃的话逗乐了，“坦白来讲，我还没追到她，不是爱，就是喜欢，纯粹的喜欢，说爱的话太假了。”
“行，敬你坦诚。”
俞白开怀地笑出声，继续分享他对爱情的憧憬。
周京霓安静听着。
跟着俞白的话，她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美好画面，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的那个背影。
他站在遮阳伞下，面朝着马路沿街，偶尔侧头与付少钦交谈，或许是听到了有意思的话，嘴角弯着笑起来，白烟缭绕在他唇边，眼中是她能读懂的千沟万壑。
与朋友相伴的他，只是个恣意风发的少年。
而那些美好画面，她自动代入了一个人，便是眼前的沈逸。
原来每个人的喜欢都是具象化的相似，是想融进对方的生活。
“嗨，你想什么呢。”俞白在她脸前挥挥手。
周京霓回过神来，抿了一口冰凉的咖啡，淡淡问道：“所以你喜欢她什么？”
“她很可爱，单纯的就跟小孩一样，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忽然有了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感觉，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周京霓？那种强烈的宿命感。”
“我给我妈看她照片了。”
话落，俞白看她，又转而看向窗外那个方向，目光柔和的笑着。
周京霓正诧异怎么就到看照片这一步了，忽然听见他没由来得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沈逸？”
“啊。”她一愣，手中的咖啡险些抖出来。
“不是吗？”俞白端起咖啡搅了搅，抬眸看向她。
周京霓紧紧地捏着杯柄，沉默不语。
俞白继续说：“其实挺明显的，在泰国时，叶西禹说你们是发小，我就没多想，但老付是个情场浪子，别看他玩的花，那是被初恋骗了才这样，所以他一眼就觉得你们不对劲——”
“没有。”周京霓情绪有些触动，打断了那些话。
“眼睛骗不了人，你走神时一直在看他。”俞白盯着她，牵唇一笑。
周京霓抬头，视线相碰，那道看向自己的视线耐人寻味，她知道瞒不过这个人了。
“很明显吗？”
她放下咖啡，靠在沙发背上。
然而这次俞白只是耸肩笑笑，没说话。
那个下午，一杯咖啡的时间，周京霓第一次与别人交换秘密，第一次正面承认了喜欢沈逸这件事。
-
之后的几天，她与沈逸都是在纽约逛吃逛喝。
一起站在帝国大厦看日落黄昏，坐在dumbo的河堤沿岸吹着晚风，看夜幕降临下华灯初上的布鲁克林大桥，坐直升飞机俯瞰了自由女神像。
两人几乎每天都是玩到天黑才回酒店，周京霓累得倒头就睡，连续几天没再爬起吃早饭，沈逸也总算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离开曼哈顿的前一天下午，周京霓正在酒店不远处的亚洲超市买卫生巾，外面倏然传来一声闷雷作响。
她吓了一跳，绕过货架，看到了门外的暴雨。
雨势很大，顷刻之间乌云压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超市门没关，雨丝顺着大风，斜斜吹进来，地板瞬间湿成一片。
小腹仍隐隐作痛，她用手揉了揉肚子，低头看脚上的人字拖，再看路面上的积水。
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出门赶上下雨。
周京霓把卫生巾和零钱一起装进袋子里，想等雨稍小些再走，便站在门口等着。
十几分钟过去，雨愈下愈大，痛意也逐渐蔓延至全身，冷气吹得她手脚冰凉，额头开始冒冷汗，小腹痛到已经站不住，只能缓缓靠墙蹲下。
可绵密席卷的痛，让她浑身无力，几乎两眼发黑，她摸了摸口袋，居然没带手机，只能咬着牙站起身。
“你好，有伞吗。”她咬着嘴唇，声音轻飘虚弱。
老板娘指了个方向，发现面前的女孩脸色惨白，不禁多问了一句，“我看你不太舒服，等雨停了再走啊？”
“没事，谢谢。”周京霓牵强地扯了个笑，慢吞吞地走去找伞。
转过身的下一秒，身后的老板娘“哎呦”一声，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小声提醒道：“小姑娘，你裤子脏了。”
周京霓意识到什么，手匆忙向后一捂，低着头，眼神尴尬又无措。
“我这儿没厕所，是在外面，所以你还是等雨小点再走吧。”老板娘好心劝道，说完便赶去收钱。
周京霓实在疼得受不了了，雨又不停，只好再去拜托老板娘帮忙打电话，奈何打了几遍，沈逸的电话一直显示占线中。
她站在柜台前，听着一遍又一遍的冰冷语音提示，咬紧了嘴唇，喉咙有些哽痛。
“你要不换个人？”老板娘问。
换个人？
周京霓压根不记得别人的电话，就算记得，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去折腾人。
“我，来这儿旅游的，没有其他人的，谢谢了。”她垂下眼，无力地摆摆手。
老板娘见女孩疼到腰都站不直，实在于心不忍，拿了个小板凳让她坐，又说：“你酒店在哪？我帮你叫个Uber好了。”
周京霓不想麻烦人，可她真怕自己就这么晕过去了，道谢后报了地址。
很快计程车便来了。
临走前，周京霓悄悄留了100刀在收银台上，撑着伞小跑进车里，雨水依旧打湿了半个身子，冰冷的裤子湿漉漉的贴在腿上。
到酒店的路程仅几分钟，空调很冷，司机是个长相很凶的黑人，她不敢提意见，蜷缩在后座浑身打颤。
下车后，她腿发软，走得很慢，还没拐进酒店，隔着旋转玻璃门，看到了站在大堂打电话的沈逸，在他转身的同时，也看见了狼狈的她——
撑着伞站在雨里，头发贴在脸颊两侧，浑身湿透，手上拎着塑料袋。
看着他的脸，她的眼眶逐渐发红，下意识地压低了伞避开视线。
余光里，沈逸几乎是冲出来，伞都没打，就这么跑进雨里，来到她面前。
“你去哪了？！”他低吼着声音，握在她肩上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
周京霓本来就难受，被他这么一吼，霎时间所有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鼻尖一酸，滚烫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她咬着嘴唇想要控制，眼泪却更汹涌。
这一瞬，沈逸愣住了，手微微一僵，那些眼泪像针扎在他心上一样刺痛。
“怎么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他慌乱无措地道歉，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声音低进尘埃。
周京霓别开头躲掉，一声不吭地哭，可看见被大雨淋湿的他，还是忍不住把伞向他倾斜。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沈逸手僵了一下，替她撑过伞，却依旧让自己站在雨里，嗓音有些低哑，“我淋成这样了，不用打。”
“沈逸。”她哽着声音喊他。
他摸了摸她的脸，“我在。”
周京霓哭得眼睛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在他手指上，沈逸指尖微不可见的一抖，将人拉到怀里抱住，一遍又一遍地柔声抚慰，“我在，我在。”
“……别哭了，对不起……”
“我肚子好痛。”她脸埋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
“肚子疼？”他皱起眉，“来那个了？”
“嗯。”
话音未落，沈逸一言不发地握住她的手腕往酒店走。
走到门口时，他收起伞，看着她问：“我没接到你电话对吗，那个陌生电话。”
周京霓没什么力气地嗯了一声，撑着腰往里走。
“我打回去时，对方说你已经走了。”沈逸追上去。
怕她不相信，他又着急地把手机通话记录给她看，认真解释道：“我一直在和我妈打电话，真没看到，不是故意的。”
屏幕亮在她面前，周京霓眸中却只有浑身湿透的他，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流至下巴，衣摆的水滴答在明亮的地板上。
样子比她还狼狈。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想回去躺会。”她按下电梯的按键，靠着墙站。
沈逸皱了皱眉，换了个手拿伞，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大理石墙很冰。”
“沈逸。”她忽然叫他名字。
他垂眸看她，“嗯？”
“你会——”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周京霓突然问不出口了。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无顾忌，可现在她会害怕那个未知的答案，担心沈逸发现自己对他动心了。
电梯门刚好打开，沈逸拉着她走进去，仰头看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我会什么？”
“没什么。”周京霓摇摇头。
回到她房间，沈逸一刻也没歇下，去煮了热水，又要来冰块降水温，监督她喝下全部感冒冲剂。为了不让她随意吃止痛药，找人买了暖水袋、姜茶和红糖来，趁她去冲热水澡的时间，挨个认真弄好。
“再喝一杯红糖姜茶再睡。”他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周京霓啜了一小口，皱着眉推开，“烫，你喝了吧。”
说完，她就迅速窝进被子里，拿了一个枕头压在肚子上，试图缓解小腹痉挛似的抽痛。
沈逸浅尝了一下，水温热，入口刚好。
他再看蒙在被子里的人，蜷缩成一小团，知道她是疼得喝不下去，也不勉强，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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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一身汗，肚子已经不痛了，爬起来去厕所，看见沈逸居然躺在一边的沙发上睡着了，好在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
“醒醒，别睡了。”她晃了晃他的胳膊。
沈逸微微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声音嘶哑着开口，“肚子还痛吗？”
周京霓愣了下，没想到他睡醒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
“不痛了。”她松开手，小声说：“你去床上睡会吧，凌晨四点了，还要早起飞波士顿。”
沈逸嗯了声，打着哈欠站起来，低头看见她又赤脚踩在地毯上，忍不住嫌弃地皱眉。
“能不能穿鞋，脏死了。”他掐了把她脸，径直朝床走去，掀开被子就躺进去。
周京霓摸了摸脸，慢吞吞地蹬上拖鞋往厕所走。
路过衣柜时，她脚一顿，扭头看向挂衣架，上面正夹着自己那条脏了的灰色短裤。
“沈逸！你怎么把脏裤子给我挂到这儿了？”她扭头朝屋里喊道。
屋里没人回应，大概是睡着了。
她伸手去拿，碰到的一瞬，动作一顿。
怎么更湿了？
她狐疑地拿出来看了一眼，却发现那片血迹不见了，瞬间明白了。
是他手洗了。
周京霓捏紧了裤腿，心里有些酸涩，忽然明白自己在别扭什么了。
他真的好到让她害怕失去。
她害怕他会变成别人的。
她想一直待在他身边。
“……刚刚的商学院还挺漂亮吧，前面就是图书馆了……哎对了，沈总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master和mbA都是，和谷歌还有高盛现任的高管都是同学，特别厉害。”
小王走在两人中间，一路热情地介绍，还不忘仰慕自己老板一番。
周京霓认真听着，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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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比高中生活好太多。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毕业上大学了。
而走在她旁侧的沈逸，倒兴趣寥寥，眼神都透着乏味，尽管成绩优异，但他对学习这方面，总保持着随意的态度，也不乐意把大好时间浪费在枯燥乏味的书里。
而且他目标不在这所大学，只是象征性地过来溜一圈打发时间，自然没周杳杳这么兴奋。
沈逸看着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步子也越走越近，好像他是空气似的。
“你哪个学校的。”他随口插一句。
“啊？”小王扭头，指指自己，“您是说我吗？”
沈逸淡淡嗯一声。
周京霓也好奇地看过去。
小王谦虚一笑，推了推镜框，“我本科上海交大，硕博在nyu，和沈总还有你们是比不了的。”
“很厉害啊，博士呢，一般人可读不到。”周京霓认真地夸赞回去，悄悄朝小王竖拇指，眨眨眼。
“还行。”
沈逸只点点头，懒懒地耷拉下眼睫看路，对此没什么多余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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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绕过被拦起的草坪和喷泉，总算来到广场。
周京霓一身白碎花裙，站在哥大图书馆的阶梯下，仰头望着罗马万神殿风格的恢宏建筑，中央的Alma mater女神雕像，弯曲着双臂向外伸展，似在欢迎所有人的到来。
在寸金寸土的曼岛，校园并不算太大，但她仍忍不住感叹，这种溢在空气里的浓厚学术氛围。
沈逸坐在台阶上，一只手腕搭在弯曲的膝盖上，扶着额头挡光，眼神慢悠悠地晃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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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霓不理会他的催促，走到远处，拍了两张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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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霓一口答应，“好啊。”
“在哪啊，离这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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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去结账。”她从包里掏出钱夹，朝柜台方向走。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转眼只剩下一个甩胳膊的潇洒背影，沈逸无奈又不情愿地把东西拎起来，跟过去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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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通通的，凑合能看。
他侧过身，伸手捡出来，放到收银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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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周京霓撇撇嘴，低头看见他的卡，及时在收银员拿走前按住，掏出几张现金递过去，回头把卡拍在他手心，“我来付就行，正好找回的零钱可以去买甜筒。”
沈逸懒得多管。
他把卡塞回口袋，拎着两大袋沉甸甸的东西往外走。
周京霓拿出两个帽子，认真地把头发掖在耳后戴上，另一顶则随意扣在沈逸头顶上。
“去吃饭吧。”她提议。
帽子压得低，挡住视线，沈逸把帽檐转到后面。
他不假思索道：“别再拉我去吃什么brunch还有破汉堡了，我要吃中餐。”
“谁让你老说随便的，每次问你吃什么都说不知道。”周京霓走在前面推开门。
沈逸啧了声，“谁能想到你天天吃这些。”
等在门口的小王，见老板弟弟像随从一样，面无表情的跟在小姑娘后面，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敢笑，替他拿过东西，开始打电话联系车。
去川餐馆的路上凑巧路过麦当劳。
周京霓连忙落下前排隔断，“等下！”
司机立马降下车速，看向车内后视镜，礼貌询问道：“怎么了？”
副驾上的小王，也闻声扭头向后看。
市中心车流量大，路边车位也不多，他们乘坐的这辆普尔曼的车身很长，并不好随意停车，周京霓拉开全部窗帘，左右看了看沿街，有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沈逸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直接替她说出来，“惦记她的冰淇淋呗，您前面找个地儿一停。”
被他戳穿后，周京霓虽然尴尬，心里还是有些温暖，给他递了个“万分感谢”的眼神。
“太懂我了。”她凑过去小声道。
沈逸垂眼瞥过去，“废话。”
司机含笑应下，随即拐弯驶向另一个车道，但依旧在开出百米后，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步行走回去要花上八九分钟，小王主动提出自己去帮她买。
“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好。”周京霓攥上零钱，直接下了车，临关车门，又弯腰探头看向沈逸，“你要不要？”
沈逸淡道：“不要。”
话落，视线中，人直接小跑走了，裙子随风掀起，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转眼拐进麦当劳大门，他眸光闪了闪。
和小时候的她一样，永远爱吃甜食。
明明什么都不缺，却还是能为一个冰淇淋开心半天。
他拿过火机下车，身子松垮地倚靠着车，点燃烟，吸了一口。
烟快燃尽，沈逸重新看见她，举着一个甜筒往回走，舌尖舔着奶油，步伐不紧不慢的。
“真够慢的。”他踩灭了烟，拉开车门。
远远的，周京霓就看见他站在车旁边，走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又看见地上的烟头。
她钻进车里，语气略嫌弃，“你又抽烟，小心我让王秘书告诉你哥。”
“没事找事？”沈逸阖了阖眼，用眼尾余光斜扫过去。
“这是因为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周京霓咬字清晰地小声说出后面的两句话。
沈逸抬起眼皮，不解地皱眉，“什么？”
“你也给我尝尝那个什么味道。”周京霓凑到他耳边，眼神意有所指，一个劲儿地瞄扶手上的那盒东西。
沈逸瞬间懂了。
“做梦。”他脸色沉下去，挪开脑袋，把人推开，“好好吃你的冰淇淋吧。”
周京霓不屑出声，“那我自己也能去买。”
“在这儿买烟要看id和证件，你这一眼小学生的样子，还是别想了。”沈逸直接打消她的念头。
“你才小学生，我现在就告诉你哥！”
沈逸打量了她一眼，嘴角沾着奶油，手上的甜筒转眼就剩半个，他拿起纸巾丢过去，把火机摞到烟盒上，一并推到她面前，歪了下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副“你随意我无所谓”的态度。
周京霓气归气，也只是开玩笑，扭头闷声啃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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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推荐的这家川菜馆生意火爆，不少中国面孔的留学生都三两聚在门口等位。
沈逸最烦排队吃饭，好像学校食堂一样，正要拉上周京霓走人，抬头看见玻璃窗内有两个人在朝他们招手。
“这不是付少钦和俞白吗？”周京霓疑问。
转眼，俞白已经热情地跑出来，邀请他们进去一起吃饭。
“我靠！居然能在这儿碰到你俩？！叶西禹和姜栀呢，他俩来了吗？”
说完，他朝两人身后看了看，只发现了一个紧随的成年人，不禁有些失望。
“他俩都去旅游了。”周京霓回道。
“这样。”
服务生加好两副新餐具，询问要不要加菜，付少钦直接把菜单放到对面，让他们随便点，周京霓道谢后，替沈逸点了几份清淡的，为自己挑了毛血旺和辣子鸡。
沈逸把热水烫过的碗筷放在她面前，拆下一套餐具时，抬眼看过对面两人，“你们怎么都在美国？”
“我假期不想回去，温哥华离这儿近，就喊老付一起过来玩。”俞白坦言道。
付少钦接上话，问：“你俩呢？”
“来逛学校。”周京霓抢答。
“这样。”俞白点点头，把新送来的两份米饭递过去，又好奇地问：“所以你们这是要考纽约大学？还是康奈尔或者哥大？”
“都不是。”沈逸淡然否认。
周京霓咽下荞麦茶，主动替他解释道：“我们是跟他哥一起的，所以先来纽约了，下周就去别的城市玩了，不考这几所。”
“懂了，那——”
俞白犹豫了下，喝了口水掩饰紧张情绪，试探性地继续问道：“那姜栀呢？你知道她以后想去哪上学吗。”
周京霓夹菜的筷子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可能是英国吧，她想考剑桥。”她故作思考了一番，掂了掂手里的筷子，忽地一笑，“难不成你会为了追她，以后去英国？”
俞白一脸认真地点头。
“我其实无所谓在哪读书的，可以读研的时候过去——”
不等俞白讲完，付少钦噗嗤一下笑出声，在众人的注视中，米粒直接从牙齿间喷射到桌子上，他连忙捂嘴道歉，咽下嘴里的饭，开始毫不留情地拆台。
“他可考不上剑桥，预科都能挂科重修的人，也就做做梦了。”他笑得肩膀颤。
听罢，沈逸眉梢轻挑，泰然自若地继续夹菜吃饭，没表态。
俞白气得五官扭曲，抬起胳膊肘捣他肚子一下，“谁说老子要考剑桥了，我就不能去英国别的学校吗？
“……”
两人像小学生一样，一句顶一句的较劲起来，旁边的沈逸事不关己地低头喝汤，周京霓便也只管埋头吃饭。
吃饭的间隙，沈逸借着去洗手间，直接结了账，俞白有点不好意思，非要请他们去喝东西，几人便找了家离得近的咖啡店。
付少钦随沈逸站在外面抽烟，俞白和周京霓嫌热，坐在店内沙发上吹空调。
某种程度上，周京霓和俞白不算非常熟，但也能称得上是朋友，便喝着咖啡同他闲聊起来。
然而，话题被他带的，十句话里九句都跟姜栀有关。
“……真想和她在一个学校读书，每天一起吃饭、上学、看电影，一起熬夜赶due，然后饭后去遛狗，哎对了，这些话你别跟她讲，包括老叶和老付……”
“我也可以陪她追星，我知道她喜欢那个叫江什么的网络歌手，你们学校的嘛。”
她戏谑道：“这么爱？”
俞白被这句调侃的话逗乐了，“坦白来讲，我还没追到她，不是爱，就是喜欢，纯粹的喜欢，说爱的话太假了。”
“行，敬你坦诚。”
俞白开怀地笑出声，继续分享他对爱情的憧憬。
周京霓安静听着。
跟着俞白的话，她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美好画面，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的那个背影。
他站在遮阳伞下，面朝着马路沿街，偶尔侧头与付少钦交谈，或许是听到了有意思的话，嘴角弯着笑起来，白烟缭绕在他唇边，眼中是她能读懂的千沟万壑。
与朋友相伴的他，只是个恣意风发的少年。
而那些美好画面，她自动代入了一个人，便是眼前的沈逸。
原来每个人的喜欢都是具象化的相似，是想融进对方的生活。
“嗨，你想什么呢。”俞白在她脸前挥挥手。
周京霓回过神来，抿了一口冰凉的咖啡，淡淡问道：“所以你喜欢她什么？”
“她很可爱，单纯的就跟小孩一样，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忽然有了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感觉，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周京霓？那种强烈的宿命感。”
“我给我妈看她照片了。”
话落，俞白看她，又转而看向窗外那个方向，目光柔和的笑着。
周京霓正诧异怎么就到看照片这一步了，忽然听见他没由来得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沈逸？”
“啊。”她一愣，手中的咖啡险些抖出来。
“不是吗？”俞白端起咖啡搅了搅，抬眸看向她。
周京霓紧紧地捏着杯柄，沉默不语。
俞白继续说：“其实挺明显的，在泰国时，叶西禹说你们是发小，我就没多想，但老付是个情场浪子，别看他玩的花，那是被初恋骗了才这样，所以他一眼就觉得你们不对劲——”
“没有。”周京霓情绪有些触动，打断了那些话。
“眼睛骗不了人，你走神时一直在看他。”俞白盯着她，牵唇一笑。
周京霓抬头，视线相碰，那道看向自己的视线耐人寻味，她知道瞒不过这个人了。
“很明显吗？”
她放下咖啡，靠在沙发背上。
然而这次俞白只是耸肩笑笑，没说话。
那个下午，一杯咖啡的时间，周京霓第一次与别人交换秘密，第一次正面承认了喜欢沈逸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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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她与沈逸都是在纽约逛吃逛喝。
一起站在帝国大厦看日落黄昏，坐在dumbo的河堤沿岸吹着晚风，看夜幕降临下华灯初上的布鲁克林大桥，坐直升飞机俯瞰了自由女神像。
两人几乎每天都是玩到天黑才回酒店，周京霓累得倒头就睡，连续几天没再爬起吃早饭，沈逸也总算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离开曼哈顿的前一天下午，周京霓正在酒店不远处的亚洲超市买卫生巾，外面倏然传来一声闷雷作响。
她吓了一跳，绕过货架，看到了门外的暴雨。
雨势很大，顷刻之间乌云压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超市门没关，雨丝顺着大风，斜斜吹进来，地板瞬间湿成一片。
小腹仍隐隐作痛，她用手揉了揉肚子，低头看脚上的人字拖，再看路面上的积水。
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出门赶上下雨。
周京霓把卫生巾和零钱一起装进袋子里，想等雨稍小些再走，便站在门口等着。
十几分钟过去，雨愈下愈大，痛意也逐渐蔓延至全身，冷气吹得她手脚冰凉，额头开始冒冷汗，小腹痛到已经站不住，只能缓缓靠墙蹲下。
可绵密席卷的痛，让她浑身无力，几乎两眼发黑，她摸了摸口袋，居然没带手机，只能咬着牙站起身。
“你好，有伞吗。”她咬着嘴唇，声音轻飘虚弱。
老板娘指了个方向，发现面前的女孩脸色惨白，不禁多问了一句，“我看你不太舒服，等雨停了再走啊？”
“没事，谢谢。”周京霓牵强地扯了个笑，慢吞吞地走去找伞。
转过身的下一秒，身后的老板娘“哎呦”一声，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小声提醒道：“小姑娘，你裤子脏了。”
周京霓意识到什么，手匆忙向后一捂，低着头，眼神尴尬又无措。
“我这儿没厕所，是在外面，所以你还是等雨小点再走吧。”老板娘好心劝道，说完便赶去收钱。
周京霓实在疼得受不了了，雨又不停，只好再去拜托老板娘帮忙打电话，奈何打了几遍，沈逸的电话一直显示占线中。
她站在柜台前，听着一遍又一遍的冰冷语音提示，咬紧了嘴唇，喉咙有些哽痛。
“你要不换个人？”老板娘问。
换个人？
周京霓压根不记得别人的电话，就算记得，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去折腾人。
“我，来这儿旅游的，没有其他人的，谢谢了。”她垂下眼，无力地摆摆手。
老板娘见女孩疼到腰都站不直，实在于心不忍，拿了个小板凳让她坐，又说：“你酒店在哪？我帮你叫个Uber好了。”
周京霓不想麻烦人，可她真怕自己就这么晕过去了，道谢后报了地址。
很快计程车便来了。
临走前，周京霓悄悄留了100刀在收银台上，撑着伞小跑进车里，雨水依旧打湿了半个身子，冰冷的裤子湿漉漉的贴在腿上。
到酒店的路程仅几分钟，空调很冷，司机是个长相很凶的黑人，她不敢提意见，蜷缩在后座浑身打颤。
下车后，她腿发软，走得很慢，还没拐进酒店，隔着旋转玻璃门，看到了站在大堂打电话的沈逸，在他转身的同时，也看见了狼狈的她——
撑着伞站在雨里，头发贴在脸颊两侧，浑身湿透，手上拎着塑料袋。
看着他的脸，她的眼眶逐渐发红，下意识地压低了伞避开视线。
余光里，沈逸几乎是冲出来，伞都没打，就这么跑进雨里，来到她面前。
“你去哪了？！”他低吼着声音，握在她肩上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
周京霓本来就难受，被他这么一吼，霎时间所有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鼻尖一酸，滚烫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她咬着嘴唇想要控制，眼泪却更汹涌。
这一瞬，沈逸愣住了，手微微一僵，那些眼泪像针扎在他心上一样刺痛。
“怎么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他慌乱无措地道歉，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声音低进尘埃。
周京霓别开头躲掉，一声不吭地哭，可看见被大雨淋湿的他，还是忍不住把伞向他倾斜。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沈逸手僵了一下，替她撑过伞，却依旧让自己站在雨里，嗓音有些低哑，“我淋成这样了，不用打。”
“沈逸。”她哽着声音喊他。
他摸了摸她的脸，“我在。”
周京霓哭得眼睛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在他手指上，沈逸指尖微不可见的一抖，将人拉到怀里抱住，一遍又一遍地柔声抚慰，“我在，我在。”
“……别哭了，对不起……”
“我肚子好痛。”她脸埋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
“肚子疼？”他皱起眉，“来那个了？”
“嗯。”
话音未落，沈逸一言不发地握住她的手腕往酒店走。
走到门口时，他收起伞，看着她问：“我没接到你电话对吗，那个陌生电话。”
周京霓没什么力气地嗯了一声，撑着腰往里走。
“我打回去时，对方说你已经走了。”沈逸追上去。
怕她不相信，他又着急地把手机通话记录给她看，认真解释道：“我一直在和我妈打电话，真没看到，不是故意的。”
屏幕亮在她面前，周京霓眸中却只有浑身湿透的他，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流至下巴，衣摆的水滴答在明亮的地板上。
样子比她还狼狈。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想回去躺会。”她按下电梯的按键，靠着墙站。
沈逸皱了皱眉，换了个手拿伞，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大理石墙很冰。”
“沈逸。”她忽然叫他名字。
他垂眸看她，“嗯？”
“你会——”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周京霓突然问不出口了。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无顾忌，可现在她会害怕那个未知的答案，担心沈逸发现自己对他动心了。
电梯门刚好打开，沈逸拉着她走进去，仰头看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我会什么？”
“没什么。”周京霓摇摇头。
回到她房间，沈逸一刻也没歇下，去煮了热水，又要来冰块降水温，监督她喝下全部感冒冲剂。为了不让她随意吃止痛药，找人买了暖水袋、姜茶和红糖来，趁她去冲热水澡的时间，挨个认真弄好。
“再喝一杯红糖姜茶再睡。”他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周京霓啜了一小口，皱着眉推开，“烫，你喝了吧。”
说完，她就迅速窝进被子里，拿了一个枕头压在肚子上，试图缓解小腹痉挛似的抽痛。
沈逸浅尝了一下，水温热，入口刚好。
他再看蒙在被子里的人，蜷缩成一小团，知道她是疼得喝不下去，也不勉强，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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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一身汗，肚子已经不痛了，爬起来去厕所，看见沈逸居然躺在一边的沙发上睡着了，好在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
“醒醒，别睡了。”她晃了晃他的胳膊。
沈逸微微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声音嘶哑着开口，“肚子还痛吗？”
周京霓愣了下，没想到他睡醒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
“不痛了。”她松开手，小声说：“你去床上睡会吧，凌晨四点了，还要早起飞波士顿。”
沈逸嗯了声，打着哈欠站起来，低头看见她又赤脚踩在地毯上，忍不住嫌弃地皱眉。
“能不能穿鞋，脏死了。”他掐了把她脸，径直朝床走去，掀开被子就躺进去。
周京霓摸了摸脸，慢吞吞地蹬上拖鞋往厕所走。
路过衣柜时，她脚一顿，扭头看向挂衣架，上面正夹着自己那条脏了的灰色短裤。
“沈逸！你怎么把脏裤子给我挂到这儿了？”她扭头朝屋里喊道。
屋里没人回应，大概是睡着了。
她伸手去拿，碰到的一瞬，动作一顿。
怎么更湿了？
她狐疑地拿出来看了一眼，却发现那片血迹不见了，瞬间明白了。
是他手洗了。
周京霓捏紧了裤腿，心里有些酸涩，忽然明白自己在别扭什么了。
他真的好到让她害怕失去。
她害怕他会变成别人的。
她想一直待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