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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风雪似你 第2章 似风城

    三日后,似风城。

    雀格开了,左如今被阳光泼了一脸。

    她下意识抬手遮光,指缝漏处能看到几个人影在头顶晃。其中一个影子她认得出,是左蹊身边的女护卫方知义。

    然后,她听到方知义的声音:“传城主令,你可以走了。”

    左如今没动。

    等方知义低下头去瞧她,她伸手薅住了方侍卫的胳膊,“搭把手,站不起来了。”

    所谓雀格,其实是个宽不过一尺,长不过四尺的薄盒子。人塞进去,腿必然是伸不直的,想要蜷起,盒子又不够高,只能强行将小腿折在身后,跪躺于其中。若无习武的底子,关上几个时辰人就算废了。哪怕是左如今这样的练家子,眼下关了一天一夜,一双腿也早已不是自己的。

    方知义面无表情的把她拉起来,对自己身后几人道:“我送司使出门,你们先去吧。”

    趁旁人离去的空档,方知义轻轻搓了下手指,又湿又凉,全是左如今的冷汗。

    她有点嫌弃,手上却还是稳稳的把人扶住,慢慢往外走。

    左如今直入正题:“还没有星儿的消息?”

    “没有,执仁把鹰都带上了,愣是一点踪迹都没搜到……”方知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又问,“左临星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你教的吧?”

    “蚀月族祸乱的时候,我教她防身用的,谁曾想,那时候没用上,现在却用上了……”

    方知义轻轻“哼”了一声,“他们父女二人闹别扭,烂摊子倒是都推你头上了。”

    “这就是你隐瞒城主令的理由?”

    方知义就知道瞒不住她,不情不愿的说了实话:“城主令,左如今半月之内筹齐今年的岁贡,如有拖延,数罪并罚。”

    左如今显然早有预料,只是“嗯”了一声,便没再继续说话。

    几日前,左临星摔了玉佩,逃了婚。这么个乖孩子突然开始违抗父命,左蹊并不认为是自己太过分,只觉得是左如今这野路子把星儿带坏了。一怒之下,令左如今替妹妹去往披花谷联姻。

    不料,这边刚换了人,那边的柳既安竟然闻风而逃。

    左蹊二怒之下,将她关了雀格。

    可惜,城主大人再多的怒火也填不上银钱的窟窿,而筹措岁贡这样既辛苦又得罪人的破事儿,只有左如今做得来。

    他只得再把人放出来。

    做城主的习惯了翻手云覆手雨,左如今也早就练就了宠辱不惊,唯独方护卫的一张冷脸下还藏着股不服不忿的劲儿,“我也没打算隐瞒城主令,就是想让你先回家踏踏实实睡一觉,一切等明天再说。当牛做马,也得喘口气儿……”

    她话没说完,便觉手臂一沉。

    歪头看去,左如今坠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这就睡了?”

    左如今做了个梦。

    或许不能算是梦了,不过是一段反复重现的记忆:杀不完的蚀月族怪物,填满周身的惨叫和嘶吼,她长枪染血,百骸如焚,一心只想着多赚几条命。然后,一道清光从天而降……

    每次清光落下,她便会醒来。

    这次也不例外。

    她睁开眼,天已经黑了,屋中没有旁人,只一盏烛火温和的守着她。

    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膝盖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有药味丝丝缕缕钻出来。

    她就着这点清苦气醒了醒神,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其中一个声音还尚未褪去稚嫩,“三哥,你说这岁贡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那点月俸大半都交税了,原本还想攒钱买把夺风刀呢,结果越攒差的越多。”

    被唤作“三哥”的人语气沉郁,“咱们好歹还有月俸撑着,但是再这样下去,百姓们才是真的要揭不开锅了。”

    少年叹了口气,“你说,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赀票都卖了两年了,城里那些富户早就不上当了,即便司使有本事让他们再买一些,也是竭河而渔嘛。”

    三哥:“竭泽而渔。”

    “反正,这样下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我看披花谷就是想把咱们榨干,披花谷都是坏人!”

    “他们是灵族,我们只是凡人,即便知道他们的心思,也奈何不得。”

    房门开了,左如今拖着两条不会拐弯的腿挪蹭出来,“披花谷不行,就换一条路,我不信天底下只有披花谷能解此毒。”

    二人同时从石凳上起身,“司使。”

    那少年几步跳到她近前,“司使,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我想,再去隐雪崖试试。”

    少年刚燃起的热情又退了,“隐雪崖啊,你之前送礼过去,人家都没收过……”

    三年前划开结界的那位仙长,正是隐雪崖大长老闻丘。然而那一战过后,闻丘长老便一直闭关不见外人。有人说他不想再理俗尘纷争,也有人说他是元气大损,甚至有人说他已经仙去了。

    事实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总之,左如今上了好几次隐雪崖,连闻丘长老的影子都没见到。

    “再试一次,万一这次就成了呢?”她面色还苍白着,语气也不郑重,但声音在寂寂凉夜里掷地有声,“大不了回来继续筹岁贡。”

    少年点点头,“司使说的对。”

    他说话的时候,手绕到背后偷偷挠了几下。

    左如今瞥了他一眼,“余小五,你的毒是不是已经开始复发了?”

    “啊?没有啊……”

    他本就不太会撒谎,被左如今一盯,老实巴交点了个头,“就一点点,不严重的……”

    “你跟我去隐雪崖。”

    “哦……好。”

    她又转向“三哥”,“循礼,此事成败难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且撑几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方循礼:“明白。”

    “事不宜迟,我们连夜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