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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风雪似你 第93章 有盼头

    就在方循礼上马回家的时候,小巫蛊师也同样到家了。

    她的家中不大,墙上挂满了各种古怪的符文和死去的动物做成的装饰,甚至还有活虫在爬动,桌上随处可见瓶瓶罐罐,靠近一点就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整个屋子都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差使们几乎是踮着脚尖进去的,把东西送到之后便忙不迭逃出门去。

    尹小烛回身将门栓好,走到一张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大桌前,默默将桌上的东西挪开,然后拽下桌布。

    那下面并不是一张桌子,而是一个巨大的箱子,箱体似石似铁,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箱子边缘隐约沾着浓绿的汁液。

    她伸手将箱子打开,一股怪味瞬间充满了整间屋子。

    箱底同样是浓绿的汁液,与她之前喝下去的别无二致。不知是不是因为搁置了太久,汁液中竟层层叠叠的冒着小泡,好像几百只癞蛤蟆同时被丢进箱子里煮了似的。

    而就在这一片令人作呕的东西里,竟然泡着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面白无须,脸颊清瘦,双目紧闭,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泡绿了,辨不清原本的颜色,连头发也像生了苔藓般乌糟糟的虬结在一起。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醒着的时候必然是个干净温良之人。

    尹小烛小小的手扒着箱沿。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重新恢复了红色,一只蛊虫正慢慢从伤口里探出半截身子,似乎想要爬出来。

    尹小烛面无表情的把那条虫子揪出来,直接张嘴吃了下去。

    她一下一下的嚼着那条虫,眼睛还看着箱子里的人,“师父,别着急,徒儿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此时的司使府书房,左如今和方循礼又一次对面而坐。

    她后背的伤已经慢慢结痂,虽然还不太敢用力,但已经不至于随便一动就疼得一激灵了。

    方循礼给她讲完前一晚的经过,话毕,还是觉得有些惋惜,“那些蛊虫的确不能出去祸害人了,只可惜牢里剩下的那些人,他们身上没有十条虫,不会被缠心而死,但也无法再醒过来,就只能这样一日一日,耗到油尽灯枯……其实退一步说,这对他们不算坏事,他们现在无知无觉,倒也不用再承受蛊虫缠心的苦了。”

    左如今的面色也有些沉,“安排人每日给他们灌一些汤水米浆,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嗯。”

    方循礼虽然答应了,却似乎并不抱什么期望,“尹小烛也算是蛊术奇才,却还是找不到破解之法,之前顾先生查了那么多古籍药典,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寒佛泪的线索,这些人……真的还有救吗?”

    “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是存在的东西就必有其解法,只不过我们还没找到而已。眼下能做的,就是尽量让牢里的人活得更久些,人活着就有盼头,说不定能熬到有解法的那一天。”

    她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五说,尹小烛看起来有些奇怪?”

    “嗯,他说,尹小烛今天有点太正常了。”

    “太正常了?”她想了想,看着方循礼,“你在什么时候会想要装成正常人?”

    她三哥给了她一个无语的凝视,“很想揍你但又知道打不过你的时候。”

    左如今笑了,“我是说,有没有一个时候,即便我故意惹你生气,你也懒得理我,只想客客气气的敷衍了事?”

    方循礼明白了她的意思,“有心事的时候呗。”

    “可尹小烛会什么心事呢?之前都没有,偏偏过了昨晚之后就有了?”

    “会不会是累坏了,只想早点回家休息?毕竟她就是个小孩子,忙活了一整晚……”

    左如今还是觉得不对,突然又灵机一动,“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方循礼几乎是下意识的打断她:“你别可能了,你每次猜点什么,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左如今使劲儿抿了下嘴,想把自己的想法咽回去,然而还是没忍住,“我在想,蛊虫引到尹小烛体内之后,会不会根本没有被化解掉,而是与她共生了?”

    方循礼的表情像秋草似的蔫,已经连震惊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是说,她那三块豆腐高的小身板儿,里面有百十来条蛊虫在爬,所以她才会看起来有些奇怪?”

    左如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烦躁的挠了挠自己两天没梳洗的头发,“你说我是不是在家憋坏了,满脑子都是什么东西?”

    方循礼立刻捕捉到她的弦外之音,“想出去啊?”

    司使大人难得露出点讨好的笑,“嗯。”

    “想都别想!”

    司使大人笑容瞬间消失。

    方循礼:“尹小烛那边我已经派人盯着了,一旦她有什么不对,我立刻告诉你。”

    方副使实在过于周到,司使大人找不到空子可钻,无奈的点点头。

    方循礼:“你啊,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左如今的目光转向窗口的那串风铃,“虎狼环伺,由不得松懈,更何况,松懈和紧绷之间,又哪里找得到那么合适的分寸呢?”

    “你说的也对,虽然人人都想要逍遥快活,但总还是得有人日夜醒着神,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左如今朝他笑,“方副使大气!”

    方循礼也笑,“那你也别想出去,至少再歇两天。”

    左如今:“……”

    她就多余说这些话!

    于是乎,司使大人又开始了水深火热的养伤生活。

    喝药的间隙,她突然想起了连顾,他之前有小半个月几乎都是困在后院的屋子里,除了喝药就是睡觉,好像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不过想来也是,之前的十多年里,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住在崖顶。相比而言,每日有人端汤送药,隔三差五还有人过来说话,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热闹了吧?

    难道他是觉得吵?所以每隔几天就回去躲躲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