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的魔王 第九十一章 褪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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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宝笔直地站着，身体不停地发抖，眼睛所及之处尽是红色的沙土。
终于，他回到了现实。
“你想起来了。”帝恶会心一笑，“永恒夜无法消除我的记忆，我知道自己是谁。所以那天结束后，我就自己离开了。”
帝恶盘腿坐下，轻声叹息，“真墟，你实在令我失望。你那时为何不敢将她带走？你害怕你无法再保护她？可是，你有我呐。”
百宝的大脑刺痛了一下。
是的，当初杀死天火后，他还是把沐雪非留下了。把帝恶带出永恒夜超出了他的界限，令他剩下的魔魂遭遇几乎三分之二的损伤。一个负伤的他不再有能力继续保护沐雪非。
他选择为沐雪非施下一道血咒，延后她的觉醒。
当她再次觉醒时已是多年之后了，相信那时的她应该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并且做出选择。天火死后，神族必然会对她有所怀疑，甚至监视，不过哪怕是那些诸神殿的长老都绝无可能看穿他的血咒，若加上江无方协助的话就更不可能了。
但要说有没有后悔，肯定还是后悔的。若是当初咬咬牙直接把她带走，这样就省去了十六年前的麻烦，以及后续的麻烦。
当初那位沐王府的王妃在临死前说“似雪非雪”，百宝越来越能感受到它的意思了。现在的沐雪非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雪了，她有权利去过自己的人生，而这或许就是属于她的人生。
她终有一天会醒来，但在醒来前，她一直是沐雪非，而不是雪。
“若是你将来觉醒了记忆，我这道血咒自然就破了，那时你就去你真正想去的地方吧。我也算兑现我的诺言了。”他想起了那时告别时说过的话。
在把沐雪非送回沐王府后，他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主动找到了江无方。他不知道江无方到底看出了什么，试探了几番后，他和江无方类似达成了某种合作，约定后者替他留意沐王府的变化。
见到百宝沉默不语，帝恶又是一声叹息。
“离开你后，我回到了魔域，回到那个后裔们为我建造的陵墓，并且在那里孵化了圣骸。当年那场决战之前，我确实没来得及留下圣骸，但也差不多，所以当我以魔魂之姿重临之时，很自然地就完成了这一步。”
“我早该料到，在你死去多年以后，帝陵仍有如此大的威势，其实是你那不完整的圣骸在作怪。”百宝恨恨地咬着牙。
“没错，”帝恶耸耸肩，“所以我早就重燃了魔心，也早已经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复活。”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局。”百宝忽然有点想笑。
“不全是。”帝恶继续他轻松的口吻，“我只是利用了他们，以便能见到你。果不其然，你真的来看我了。”
“只是为了见我？”百宝挑了挑眉，“还是要来定我的罪呢？”
“定罪？”帝恶微笑，“以你百万年来所遭受的厄难，这份罪受还不够么？其实在你踏入白骨森林之前，我本想以另一副样子见你。但很可惜……”
帝恶又是叹气，“当年离开你后，我在魔域寻觅许久，始终没能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没有身体，我就无法施展出完全的自己。如今魔族的身躯都无法容纳我的力量，只是一会儿就腐化了。”
“原来你是来找我为你重造魔躯的。”百宝猜出帝恶的目的。
帝恶微笑点头。“曾经魔域的三位至尊，只剩下你还完整地存在世上，能在短时间内为我重造身体这种事也只有你能办到。”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百宝瞪着眼睛，刻意提高音量，“现在的我也不再是当年完整的我了，而且哪怕是全盛的我，也没有办法轻易做到，现在更不可能办得到了。”
“不不不，你当然办得到。”帝恶笑了。
此时，他挪着步子，慢慢地向百宝靠近，一双火红色的瞳孔逐渐放亮。
“我会帮你的。”
百宝眼角一颤，身体不自觉地后退。
就在这时，帝恶突然化为一道光束冲入他的右眼。一时间，他的眼前浮现起无数画面，尽是各种魔族大军冲向神族大军的场面，仿佛当年的一幕幕不断重现。
他的眼瞳越睁越大，额上冷汗直冒，身体不停地颤抖。
“你这家伙，是想借助我躲避神族的追杀吗！”百宝大声地吼出来。这一声吼击碎了他眼前的画面，刹住了他内心的恐惧。他知道帝恶已经进入虚空之眼，在那里除了他自己，无人能找到他的踪迹。
但回应他的只是一阵笑声。
“别笑得太早。”百宝心里一横，右眼淌出一道血丝。他竟然直接用自己的眼睛为代价将其封印虚空之眼中。
“你这又是何必呢？”帝恶叹气。
长天界。
主神明镜同时睁开四颗眼睛，他低着头思索，带着疑虑的口气说：“帝恶的气息从白骨森林内消失了。”
“帝恶身为暴君之主，孤傲而暴戾，从不掩藏气息。如今气息全无，匪夷所思。”一旁的主神天斗缓缓睁开一双金色眼瞳，接着说道。
“能在众神的眼皮底下消失，总不至于就此陨落了吧？”主神玄心轻轻颦眉。
“暗月天神搜索了整个大幽山都没找到他的踪迹。”明镜又说。
三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天斗突然站起，冷眼看着西方的方向。他伸出一只手，从掌纹之中划出一道金丝，瞬间飞逝。
天际一点星尘坠落，划出一道弧线。
天斗眉毛跟着跳了一下，金色的瞳孔跟着一闪而过。他低着头沉吟片刻，最后说道：“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搜查，其他人回来吧。”
其余两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另一方面，在摆脱掉隐空后，沐雪非很快来到积石山的山顶。
她刚落地，背上的魔翼瞬间缩小，恍若一只细小的飞虫，扑着翅膀飞到她的掌心，在她不经意间一下子融了进去。
她怔了怔，没反应过来，身边突感觉到有一股冷风吹过。
她扭过头去，只见一白衣男子出现在身后。
“你便是郡主吧。”那人淡淡地说，眼睛是神族特有的金色。
“在下司寒，是神族的一员，受南横将军委托，特地来带你回去。”
沐雪非点了点头。果然如百宝所言，只要她来到积石山，就一定会被神族看到。
“对了，还有一个人现在被困在蛇人山上，我们必须马上去救他！”
“人？”司寒面无表情，不理会沐雪非的急切，反而是冷漠地反问道。
沐雪非一愣，心知司寒已经知道她要说的是百宝了。神族会去救魔族吗，似乎是个伪命题。
“他是我的同伴。”沐雪非说。
“魔族不会是任何人的同伴。”司寒的话斩钉截铁，不容任何模糊。
“邪恶是他们的天性，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欲望。郡主，你被骗了。”
“他并非你说的那样。”沐雪非有点生气。
但司寒不为所动。“他是怎样的人我并不想知道。如果郡主非要救他，我会去遵从。但在此之前，我想问郡主一个问题。”
“什么？”
“如若他得以回来，郡主打算怎么处置他？”司寒冷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尖锐，“依旧是打算把他迎回黑铁军么？还是……杀了他？”
“我……”沐雪非噎住。
是啊，她从未想过百宝如果回来，还应该让他回到黑铁军么？起先用他不过是想从他身上知道一个答案，但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那么，再让他回来已经不妥了。毕竟人族的军队里出现一位魔族人总归不是好事。虽然还有很多的话想要问他，但看来已无法成行了。
沐雪非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那好。”司寒一掌按在沐雪非的蛮腰上，轻轻一托，在她的周围即浮起一层冰霜，平地风起，将其一下卷起，顺着风卷朝黑铁军的阵营而去。
而在送走沐雪非的同时，司寒也一步动身，朝着蛇人山的方向跃起。
不过，没过几步司寒就停住了。倒不是有什么阻碍了他的前进，而是他自己改变了主意。
他不打算去救百宝。
虽说食言很糟糕，但相对于食言，他更不希望百宝能够回来。
“人间的郡主啊，你未曾真正见识过魔族的恶，才会如此天真。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这样。我不去救他，也不去杀他，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司寒眯着眼睛，看向远处被黑云笼罩下的蛇人山，逐渐灰暗。
“你会像她说的与众不同么？我希望并非如此。”
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厚，雨滴点点下地，落在斑驳的血上，击起一朵细小的血花。血水顺着山势流淌，在逐渐下大的雨中汇聚，倾泻而下……
百宝跪坐在蛇人山的山顶上，四处淋漓的鲜血在雨水中冲刷。
他望着天空，瞪大了的眼睛上雨水倾注而下，仿佛将整片天空都映入他的瞳孔里。但他只是呆呆地跪坐着，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他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周围是浓郁的血腥气。
“百宝！”
“百宝！”
耳边听到有人在叫他，他打了个寒战。他垂下头，脑袋乱糟糟的，忽然眼前一黑，他倒了下来，昏过去了……
循着魔剑与卿蛆的指引，白晨和伏唯总算赶到。白晨乘着伏唯的御剑术一路冲到山顶，却看到血水如瀑布倾泻而下。
“百……”白晨看到山上有人影，他张大了嘴巴，刚开口说出一个字，眼前的一幕就令他说不出话来。
小小的山顶上，堆积着大量的蛇人的残肢与尸骨，鲜血随意洒落，在迷蒙的雨中如若人间地狱。
白晨看到了百宝。
他跪坐在山顶的中央，身上同样满是血迹。那个随他们进来的卿蛆已经爬到山顶，正大口啃着蛇人留下的尸体，发着兴奋而难听的声音。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是他做的？”伏唯的声音透出极大的震撼与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一幕比之他们在战场上所见所带来的冲击力更甚，更残暴、肮脏与血腥。
随着顶上的百宝昏倒，白晨的眼神逐渐沉下，冷静下来。
“我们过去吧。”
他们把百宝从山顶上带下来，但没有发现沐雪非的身影。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沐雪非已经回到了营地。
本来，白晨执意要把百宝带离蛇人的领地再打算，而伏唯则是坚持继续寻找沐雪非郡主的下落。
最后，是白晨屈从了他。
他们在蛇人堆积成山的尸体里找寻，又寻遍了蛇人山的每一个角落，仍是一无所获。
雨逐渐停了，天色开始变暗。
两人只好决定把百宝带下山，等他醒来再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山下找了个地方，找来一些干蒿铺在地上，把百宝放在上面。这时候白晨把魔剑往地上一插，就地生起了火。
自从找到百宝，他就变得安静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沉寂下来，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张扬的他。
伏唯看了他们一眼，心里若有所思，随口说了句：“我去找点吃的。”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下过雨的林地变得非常泥泞，伏唯踩着倒在地上的枯木前行，从枯枝的断节发出吱吱的声音，逐渐将潜行的心跳声覆盖……
他走得还不算太远，忽然，他停下脚步，身后传来的心跳声一下寻到了他。
他快速转过身去，却来不及动手反抗，一个黑影闪现，瞬间将其扑倒在地，剑刃架上了脖子。
“白晨兄弟，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瞪着眼睛，下意识地急促问道。
来人竟是白晨！
只见白晨绷着脸，同样瞪着眼睛，上面隐隐可见血丝，可见他的认真。
“是因为百宝么？”伏唯的语气一下平和。虽然对白晨的举动感到意外且惊讶，但伏唯在语气上还是保持了克制。他知道白晨绝不会把这一剑划下去。
“今日的一切，你就当是什么都不曾见过。明白么？”白晨的语气发冷。说话间他把魔剑轻轻抵上半分，在伏唯的脖上显露出一道血痕。
看着白晨认真的表情，伏唯盯着他看了好久。
最后，他叹了口气。
“我什么都不曾见过，也不曾知道。”
白晨瞪着他，仍是不肯放手。
伏唯只好说道：“我发誓。”
这时，白晨才将信将疑地把魔剑慢慢拿开，从他身上起来。
“不要食言。”
“绝不食言。”伏唯翻起身，垂着头说。他理解白晨想要护住百宝的做法。以目前的所见看，若这一切真是百宝所为，那么不光是黑铁军容不下他，整个东土人间都容不下他。
等待百宝的，只有绝路。
伏唯站直身子，伸手抹过脖子上的血迹。“但你真的觉得，这对他是一件好事么？”
白晨转过身，缓缓地往回走。
“我不在乎。”
伏唯又是轻叹。
两人重新回到生好的火堆旁。
伏唯并没有去找所谓吃的，事实上白骨森林内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不能吃的，伏唯只是找个借口离开一阵罢了。既然被识破，就没必要继续装了。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火堆旁原本躺着的百宝不见了。
“百宝呢？”
白晨心下一急，赶紧冲过来，见有血迹一路拖至草丛深处。
“这边！”伏唯先行一步，顺着血迹追寻过去。
白晨赶紧追上。
他们顺着血迹一路追寻，很快就见到前面不远处出现一条不深不浅的小溪，从前面的道路上横断而过。
而在小溪的边上，蹲着一个赤着身子的瘦削少年。他背对着白晨和伏唯，甚至没有意识到两人在靠近。
只见他苍白而窄小的后背上瘦骨嶙峋，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看上去既可怜又触目惊心。
从他的身下，长长的小溪下流淌着腥红色的血水，是他衣服上的颜色。原来是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扒了下来，按在水里，使劲地搓……
他非常努力地在洗着衣服，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一丝不挂。
白晨和伏唯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也停下了继续喊他的名字。
百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把自己身上沾满了血迹的衣服给洗了。
白晨忽地发出“嗤”的一声，笑了。虽是一种嘲笑，却笑得很轻。
“百宝这家伙……身为一个魔族，大概没怎么杀过人吧。这就怕傻了，难怪只能跑来东土混。”他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
伏唯在一旁摇头，眼里看着百宝却是一派谨慎之色。“也不尽然，这白骨森林凶险万分，寻常魔族可无法穿越。”
白晨扫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一边往回走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走吧，不用担心这家伙。他独来独往惯了，过一会儿自己就跑回来了。”
“你不是跟他一起生活的么？”伏唯很诧异，他之前特意了解过白晨原本是百宝收养的。
“是啊，照顾他可累了。所以后来我就自己搬出去住了，反正他又死不了。”白晨依旧是无所谓地说。
伏唯又是摇头，不过这次他没说什么。
而果然如白晨所言，当天色彻底暗下来时，百宝回来了。
他走过来坐在白晨旁边。洗好的衣服披在身上，仍是湿的，湿漉漉地滴着水。
湿漉漉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的右眼，正好遮住了眼睛上的血痕。这道血痕是他封印住帝恶的代价，只要帝恶存在这里面一天，他这只眼睛就注定失明。
但他现在仍然感觉混乱，脸上毫无生气。
“没事吧，你的眼睛怎么了？”白晨看似随意地说，同时给他递过来一个水袋。他留意到百宝右眼的伤痕，没想到以百宝的自愈能力也不见好，于是随口一问。
百宝摇了摇头，没有接。
“没事，会好的。”他的声音极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郡主呢？”白晨接着问。
“她没事。”百宝的眼珠闪烁了一下，回应的声音依旧很低。
他已经知道沐雪非被救走送回黑铁军了，这是完成任务归来的亭雨侍告知他的。
“她回去了。”
“回去？”白晨和伏唯对了下眼，颇为惊讶。
“嗯。”百宝点头，“我们遭遇埋伏，天神及时赶到，救走了她。”
这时他抬起头，望向东方，“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
“难道是司寒？”伏唯一下子想起来，他们出发之时，司寒也向南横也立下军令状带回郡主，如今看来定是他无疑了。
可是，那些蛇人……也是他杀的？
“那么山上的……”伏唯试着问。
“我不知道。”百宝的回答出乎意料。
只见他抱着头，似乎有点懊恼，又有点无奈。“魔将追上了我们，后来神族出现，我就失去知觉了。”
百宝尽可能地掩饰，他把话简单地概括，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交流。总之把一切都推给神族总是没错的。
终于，他回到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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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是。”帝恶继续他轻松的口吻，“我只是利用了他们，以便能见到你。果不其然，你真的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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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恶又是叹气，“当年离开你后，我在魔域寻觅许久，始终没能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没有身体，我就无法施展出完全的自己。如今魔族的身躯都无法容纳我的力量，只是一会儿就腐化了。”
“原来你是来找我为你重造魔躯的。”百宝猜出帝恶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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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回应他的只是一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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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天界。
主神明镜同时睁开四颗眼睛，他低着头思索，带着疑虑的口气说：“帝恶的气息从白骨森林内消失了。”
“帝恶身为暴君之主，孤傲而暴戾，从不掩藏气息。如今气息全无，匪夷所思。”一旁的主神天斗缓缓睁开一双金色眼瞳，接着说道。
“能在众神的眼皮底下消失，总不至于就此陨落了吧？”主神玄心轻轻颦眉。
“暗月天神搜索了整个大幽山都没找到他的踪迹。”明镜又说。
三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天斗突然站起，冷眼看着西方的方向。他伸出一只手，从掌纹之中划出一道金丝，瞬间飞逝。
天际一点星尘坠落，划出一道弧线。
天斗眉毛跟着跳了一下，金色的瞳孔跟着一闪而过。他低着头沉吟片刻，最后说道：“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搜查，其他人回来吧。”
其余两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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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落地，背上的魔翼瞬间缩小，恍若一只细小的飞虫，扑着翅膀飞到她的掌心，在她不经意间一下子融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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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便是郡主吧。”那人淡淡地说，眼睛是神族特有的金色。
“在下司寒，是神族的一员，受南横将军委托，特地来带你回去。”
沐雪非点了点头。果然如百宝所言，只要她来到积石山，就一定会被神族看到。
“对了，还有一个人现在被困在蛇人山上，我们必须马上去救他！”
“人？”司寒面无表情，不理会沐雪非的急切，反而是冷漠地反问道。
沐雪非一愣，心知司寒已经知道她要说的是百宝了。神族会去救魔族吗，似乎是个伪命题。
“他是我的同伴。”沐雪非说。
“魔族不会是任何人的同伴。”司寒的话斩钉截铁，不容任何模糊。
“邪恶是他们的天性，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欲望。郡主，你被骗了。”
“他并非你说的那样。”沐雪非有点生气。
但司寒不为所动。“他是怎样的人我并不想知道。如果郡主非要救他，我会去遵从。但在此之前，我想问郡主一个问题。”
“什么？”
“如若他得以回来，郡主打算怎么处置他？”司寒冷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尖锐，“依旧是打算把他迎回黑铁军么？还是……杀了他？”
“我……”沐雪非噎住。
是啊，她从未想过百宝如果回来，还应该让他回到黑铁军么？起先用他不过是想从他身上知道一个答案，但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那么，再让他回来已经不妥了。毕竟人族的军队里出现一位魔族人总归不是好事。虽然还有很多的话想要问他，但看来已无法成行了。
沐雪非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那好。”司寒一掌按在沐雪非的蛮腰上，轻轻一托，在她的周围即浮起一层冰霜，平地风起，将其一下卷起，顺着风卷朝黑铁军的阵营而去。
而在送走沐雪非的同时，司寒也一步动身，朝着蛇人山的方向跃起。
不过，没过几步司寒就停住了。倒不是有什么阻碍了他的前进，而是他自己改变了主意。
他不打算去救百宝。
虽说食言很糟糕，但相对于食言，他更不希望百宝能够回来。
“人间的郡主啊，你未曾真正见识过魔族的恶，才会如此天真。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这样。我不去救他，也不去杀他，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司寒眯着眼睛，看向远处被黑云笼罩下的蛇人山，逐渐灰暗。
“你会像她说的与众不同么？我希望并非如此。”
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厚，雨滴点点下地，落在斑驳的血上，击起一朵细小的血花。血水顺着山势流淌，在逐渐下大的雨中汇聚，倾泻而下……
百宝跪坐在蛇人山的山顶上，四处淋漓的鲜血在雨水中冲刷。
他望着天空，瞪大了的眼睛上雨水倾注而下，仿佛将整片天空都映入他的瞳孔里。但他只是呆呆地跪坐着，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他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周围是浓郁的血腥气。
“百宝！”
“百宝！”
耳边听到有人在叫他，他打了个寒战。他垂下头，脑袋乱糟糟的，忽然眼前一黑，他倒了下来，昏过去了……
循着魔剑与卿蛆的指引，白晨和伏唯总算赶到。白晨乘着伏唯的御剑术一路冲到山顶，却看到血水如瀑布倾泻而下。
“百……”白晨看到山上有人影，他张大了嘴巴，刚开口说出一个字，眼前的一幕就令他说不出话来。
小小的山顶上，堆积着大量的蛇人的残肢与尸骨，鲜血随意洒落，在迷蒙的雨中如若人间地狱。
白晨看到了百宝。
他跪坐在山顶的中央，身上同样满是血迹。那个随他们进来的卿蛆已经爬到山顶，正大口啃着蛇人留下的尸体，发着兴奋而难听的声音。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是他做的？”伏唯的声音透出极大的震撼与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一幕比之他们在战场上所见所带来的冲击力更甚，更残暴、肮脏与血腥。
随着顶上的百宝昏倒，白晨的眼神逐渐沉下，冷静下来。
“我们过去吧。”
他们把百宝从山顶上带下来，但没有发现沐雪非的身影。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沐雪非已经回到了营地。
本来，白晨执意要把百宝带离蛇人的领地再打算，而伏唯则是坚持继续寻找沐雪非郡主的下落。
最后，是白晨屈从了他。
他们在蛇人堆积成山的尸体里找寻，又寻遍了蛇人山的每一个角落，仍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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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山下找了个地方，找来一些干蒿铺在地上，把百宝放在上面。这时候白晨把魔剑往地上一插，就地生起了火。
自从找到百宝，他就变得安静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沉寂下来，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张扬的他。
伏唯看了他们一眼，心里若有所思，随口说了句：“我去找点吃的。”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下过雨的林地变得非常泥泞，伏唯踩着倒在地上的枯木前行，从枯枝的断节发出吱吱的声音，逐渐将潜行的心跳声覆盖……
他走得还不算太远，忽然，他停下脚步，身后传来的心跳声一下寻到了他。
他快速转过身去，却来不及动手反抗，一个黑影闪现，瞬间将其扑倒在地，剑刃架上了脖子。
“白晨兄弟，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瞪着眼睛，下意识地急促问道。
来人竟是白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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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食言。”
“绝不食言。”伏唯翻起身，垂着头说。他理解白晨想要护住百宝的做法。以目前的所见看，若这一切真是百宝所为，那么不光是黑铁军容不下他，整个东土人间都容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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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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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伏唯先行一步，顺着血迹追寻过去。
白晨赶紧追上。
他们顺着血迹一路追寻，很快就见到前面不远处出现一条不深不浅的小溪，从前面的道路上横断而过。
而在小溪的边上，蹲着一个赤着身子的瘦削少年。他背对着白晨和伏唯，甚至没有意识到两人在靠近。
只见他苍白而窄小的后背上瘦骨嶙峋，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看上去既可怜又触目惊心。
从他的身下，长长的小溪下流淌着腥红色的血水，是他衣服上的颜色。原来是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扒了下来，按在水里，使劲地搓……
他非常努力地在洗着衣服，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一丝不挂。
白晨和伏唯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也停下了继续喊他的名字。
百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把自己身上沾满了血迹的衣服给洗了。
白晨忽地发出“嗤”的一声，笑了。虽是一种嘲笑，却笑得很轻。
“百宝这家伙……身为一个魔族，大概没怎么杀过人吧。这就怕傻了，难怪只能跑来东土混。”他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
伏唯在一旁摇头，眼里看着百宝却是一派谨慎之色。“也不尽然，这白骨森林凶险万分，寻常魔族可无法穿越。”
白晨扫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一边往回走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走吧，不用担心这家伙。他独来独往惯了，过一会儿自己就跑回来了。”
“你不是跟他一起生活的么？”伏唯很诧异，他之前特意了解过白晨原本是百宝收养的。
“是啊，照顾他可累了。所以后来我就自己搬出去住了，反正他又死不了。”白晨依旧是无所谓地说。
伏唯又是摇头，不过这次他没说什么。
而果然如白晨所言，当天色彻底暗下来时，百宝回来了。
他走过来坐在白晨旁边。洗好的衣服披在身上，仍是湿的，湿漉漉地滴着水。
湿漉漉的头发垂下，遮住了他的右眼，正好遮住了眼睛上的血痕。这道血痕是他封印住帝恶的代价，只要帝恶存在这里面一天，他这只眼睛就注定失明。
但他现在仍然感觉混乱，脸上毫无生气。
“没事吧，你的眼睛怎么了？”白晨看似随意地说，同时给他递过来一个水袋。他留意到百宝右眼的伤痕，没想到以百宝的自愈能力也不见好，于是随口一问。
百宝摇了摇头，没有接。
“没事，会好的。”他的声音极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郡主呢？”白晨接着问。
“她没事。”百宝的眼珠闪烁了一下，回应的声音依旧很低。
他已经知道沐雪非被救走送回黑铁军了，这是完成任务归来的亭雨侍告知他的。
“她回去了。”
“回去？”白晨和伏唯对了下眼，颇为惊讶。
“嗯。”百宝点头，“我们遭遇埋伏，天神及时赶到，救走了她。”
这时他抬起头，望向东方，“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
“难道是司寒？”伏唯一下子想起来，他们出发之时，司寒也向南横也立下军令状带回郡主，如今看来定是他无疑了。
可是，那些蛇人……也是他杀的？
“那么山上的……”伏唯试着问。
“我不知道。”百宝的回答出乎意料。
只见他抱着头，似乎有点懊恼，又有点无奈。“魔将追上了我们，后来神族出现，我就失去知觉了。”
百宝尽可能地掩饰，他把话简单地概括，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交流。总之把一切都推给神族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