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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谷神出尘

    公输右手握着一根圆滑的红色木杖,右手轻抚着,感受着木杖上那些早已光滑了的纹路,期待着能摸到类似鳞片的痕迹。

    可惜,只是徒劳。

    木杖的顶部是一个龙头,细看时,却是有眼无珠。

    就是这样一个无比粗糙且普通的木杖,却让老人逐渐红了眼眶,内心氤氲起悲伤。

    他的思绪飘的很远,回到了五百年前的一场大火。那场大火焚烧着放天城,焚烧着皇宫,也最终焚毁了一个昔日的帝国。

    敖氏是从他们公输家族手中夺过天下的,这一点公输右从来不敢忘记。当初敖氏夺取天下,把整个公输皇族发配北荒,永远不准离开荒芜之地。

    直到一百年后,适逢天下大赦,公输家族才得以离开北荒。但与之而来的是一纸禁令,即公输家族及其后人,永世不得入仕。

    禁令之后,公输家族唯有从商,经过两百年的苦心经营,终于成就庞大的商业帝国。在二十六年前,通过与当今皇帝的约定,打破了数百年来的禁令,公输家族登堂入室,成为了新王朝的士官。

    现在,距离当初的荣光越来越近了。但越到这种时候,公输右明白自己必须要更加谨慎。

    一名下人进来禀告:“丞相,大公子回来了,还带着一位客人。”

    公输右简单地点了下头,把木杖递给下人拿走,自己站起身来,稍作整理衣裳。

    公输厘一马当先,大步跨入门槛,迎着父亲应声道:“爹,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在他身后,一名披着白袍的男人跟着,微微抬头,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公输右早把下人叫退,见到来人,便毕恭毕敬地鞠躬作揖道:“见过鹜王殿下。”

    鹜王彻底把白袍掀开,将自己的本来面目完全暴露出来,俊美妖冶。他淡然道:“丞相不必多礼。”

    说完,他从丞相身边走过,直接坐到旁座上,相当自然。

    公输右眼神微动,对公输厘使了个眼色。

    公输厘立马会意,赶忙走到鹜王面前,哈着腰,笑口盈盈道:“鹜王殿下,您坐这旁坐上,谁敢坐那正坐,您要不……”

    “不必。”鹜王打断他的话语,口中却是含笑,“本王没那么讲究,只是坐一会儿而已,你们该怎么坐就怎么坐,不用在意。”

    父子相视一眼,最后还是没有去坐,而是站着一旁。

    鹜王也没有去劝他们俩,只是平平地问了句:“郡主参加听学,丞相心里有对策了么?”

    丞相脸色微变,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沐雪非参加听学其实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没想到沐王府这次会主动帮助太子,看来他们之间的联合已成定局。

    见丞相迟迟不语,鹜王心里已明大概。他揉了揉眉头,有些疲惫,“太子掌握了沐王府,是本王最不想看到的。郡主又是谷神弟子,谷神也会暗中帮助的吧。”

    “这可未必。”公输厘目光一亮,依旧是哈着腰,“玄牝山一向中立,谷神更是如此,即便有郡主相求,在下觉得他未必会出手。”

    鹜王冷笑一声,道:“谷神自号出尘,但这世间真有脱离尘世之人么?我不觉得。”

    鹜王的心情不太好,他策划许久,结果因为沐王府的原因导致他极有可能出师不利,若连谷神都是对面的人,确实是没啥好斗的了。

    “鹜王殿下不用担心,虽说沐王府的加入令到局势不明朗,但也未必就必败。臣已经暗中做了安排,殿下到时就会知道。”公输右及时开口。

    他不是刻意不说,而是因为这个计划对鹜王来说很可能不会接受。这个小王爷压根就不喜欢他们,与他们联合完全是出于夺权的考虑,就像他的老爹当初那样,为了权力出卖灵魂。

    但鹜王还不至如此,他还不会狠心到这种地步。恰恰相反,他的性格甚至有些怀柔,是一个连花花草草都不舍得毁坏的人。他的狠,只针对一些他完全看不起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小人,比如那时的白晨。

    白大侠可能不会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也会是一个讨人厌的小人。

    “什么计划?”鹜王问道。

    公输右想了想,说:“和那个魔族人有关。”

    “魔族人?”

    鹜王想起了今日殿前的百宝,不禁有些好笑,啧啧道:“也是,本王差点忘了他了。”

    他知道公输右有意在瞒着他什么,但他也不想继续刨根问底。他知道公输家族的手段,有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也不屑知道。各取所需罢了。

    他站起身来,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如沐清风。

    “那本王就期待丞相的计划了。不过,今天在殿前,听闻令爱也要去听学,着实令本王有些担忧。丞相舍得么?”

    公输右微笑着回应:“我的计划不关乎丹。”

    鹜王丹眼稍凝,忽然一笑,道:“是这样啊。那这样最好不过了。不过还是请丞相小心一些,本王曾在玄牝学道多年,谷神的法眼可不是一般的玄牝弟子所能比拟的。”

    他说完笑眯眯地看着公输右。

    公输右脸色不改,“鹜王殿下多虑了,丹没有问题。”

    “那算是我多虑了,丞相莫要见怪。”鹜王笑容不减,往前走出一步,正好背对着两人。

    他把兜帽重新盖住头顶,“那就静待丞相的安排了,希望能有些惊喜。时候不早了,本王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像是经历了一场变脸。

    丞相父子面对背对着他们的鹜王殿下拱手施礼。

    鹜王就在施礼中逐渐步出大门。

    刚出大门,瞥眼望见侧身有一少女正款款而来。少女在见到他时有些惊讶,停下了脚步。

    他也停下了脚步,但只是看了一眼,低声叹了口气,便重新恢复步伐。

    少女一直紧盯着他,一直到他走出府门,才把目光收回。她注意到那眼神,刚刚投来的不是敌意,而是怜悯。

    奇怪的感觉。

    公输丹撇了撇嘴,快走几步,跨过门槛,见到哥哥正跪在地上,父亲沉默地坐着。

    “爹,怎么了?”

    气氛有些压抑,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出现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自从上次在醉生梦的那件事后,她有点害怕这位待她冷漠的哥哥,也有些恨他。

    “没你的事,你回去收拾好,去大学宫需要准备不少东西。”公输右淡淡地说。

    公输丹恭敬地行了个礼,神色严谨道:“丹知道了。”

    前不久,她刚听到要去大学宫的消息,正高兴着,急冲冲地往这里过来,以为父亲他们也会很高兴。可没想到会碰上这一幕。

    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笑,毕竟哥哥在受罚,只能把想说的话都藏在心里,恭恭敬敬地“领命”。

    她转身走出几步,快到门槛时,内心越来感到忧心。她又重新转过身去,来到公输厘身旁,也学着公输厘的样子跪下,迎着父亲说:“爹,你不要罚哥哥好不好,哥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他是很好的人。”

    看到公输丹跪下,公输右先是愣了一下,听到她的那番话后,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荒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怒指公输丹,把公输丹吓了一跳。

    旁边的公输厘冷冷发笑,像是幸灾乐祸。

    公输丹这一跪像是触发了公输右暴怒,他的脸色涨的通红,生气的胡子撩起,一双怒目直瞪着自己的女儿。

    “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的性格!你的哥哥随意出卖家族的秘密,我不杀了他已是宽容。你倒好,还替他求起情来了,你难道忘记他是怎么对你的了?如此软弱,后宫皆是虎狼之人,你怎么当那太子妃!?”

    公输丹脸色煞白,印象中公输右从未有如此骂过她,以至于完全冲淡了她刚刚知道可以去大学宫的兴奋,整个人被恐惧所包裹住。

    她叩首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直面父亲的怒容。

    原本因为公输厘出卖公输丹身上的秘密给鹜王,公输右只是惩罚,恨这儿子口无遮拦,太不懂分寸。没想到公输丹现身求情,终于是触破了他的逆鳞,这一对儿女如此荒废,怎能令他不气呢。

    但暴怒过后,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丹,你回去,我有些话要跟你哥哥说。”公输右的气息平缓许多。

    公输丹一个叩首,缓步起身,脸上已隐隐挂着泪痕。她再度对公输右行礼后,才终于离开。

    公输丹走后,公输右才冷淡地说:“我让你去鹜王那里,是为了让你成为我们的眼睛,而不是他的眼睛。”

    “孩儿明白。”

    “丹对我们的计划非常重要,你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而毁掉她。”

    “是。”

    “虽然丹的身份在太子面前已经暴露,但只要陛下不怀疑,她还是太子妃,也还是我们的兵器。你可明白?”

    公输厘终于惶恐叩首,“孩儿知错了,孩儿只是嫉妒父亲总是偏心丹,却从来不管过我。是孩儿心术不正,孩儿再也不会去危害丹的声誉,会一心一意为公输家族着想,不作他念。”

    公输右叹了口气,想来自己确实有些亏欠公输厘,这些年一直关注着公输丹,却忽略了自己的儿子,以至于一个天赋少年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当然也有公输厘变成一个纨绔子弟越来越让公输右失望的因素。

    他摸着公输厘的头,带着怜爱的口气说:“孩子,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日的你。你一定牢记这句话。”

    公输厘看着父亲认真的眼神,郑重地点头。

    ……

    初秋的天空,已经升得很高,蓝得发亮。

    大学宫是朝廷设立的教谕之所,宫殿式的设计,内在却是传统的学院架设,冰葳花的香气徐徐而来,氤氲在庭院之中。

    两行的学生并排着步入学宫,他们穿着统一的学服,脚步虎虎生风。唯独是在队伍的最后,有几人的脚步杂乱了些,稍陋美感。

    江白和白晨左右张望着,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像是来到了某个景点打卡。不时在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百宝走在两人身后,只是瞥着眼盯着那株庭院旁边水池内的冰葳花看,随着脚步移动,目光却移不开。

    “咳咳。”有人咳了咳,明显是针对队伍中吵闹的两人。

    两人迅速收口,乖乖地跟着队伍后面进入教谕室。

    教谕室内已经列好了数量相当的案台,各人自找位置坐下。不同于各大名家的学生们拼了命往前面坐,他们三个自觉地往后靠。

    学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然不敢和那些学霸们争位置。

    沐雪非也不理会他们,对她来说,似乎把人弄进来大学宫就已经是大功告成了。

    人齐了以后,接下来就应该是谷神现身了。

    百宝没见过谷神。这是来前他向白晨两人坦言的,白晨总觉得百宝活了这么多年,总应该见过或听过谷神,但百宝确实说自己一无所知。

    他对玄牝一派涉猎不多,只道谷神自号出尘,亦叫出尘居士,是个出家人,很少出山门,剩下的就一概不知了。

    其实除了谷神,还有九道山的至人他也没见过。至人不是不出山,而是基本上都在云游,连九道弟子都难说自己见过。

    三宗的宗主,他就见过一个江无方。而且那时候的江无方,当上宗主的时间也不算太长。

    等待谷神到来的时间内,却是慢慢地嘈杂了起来,多了几分刺耳的声音。

    原来因为百宝魔族人的身份,尤其是昨日在殿前的表现,给了这些学生们太多的谈资。这边百宝正坐在室内,室内的其他人却都指指点点起来,口中或是惊讶,或是讥笑。

    百宝倒没多大所谓,甚至还有心情伸个懒腰。这种程度的指点对他来说还算是文明的了,起码比起下野村人要好得多,和那些人比起来,他们简直是在赞美。

    但白晨可不这么认为,议论声渐起的时候,他便直接吼了出来:“看什么看!”

    这一声发怒令声音小了些。

    这时,他看到坐在最前面的熟悉身影。正襟危坐,面露浅笑,也在瞧着他看。

    鹜王!又是他!

    白晨气得咬了咬牙,上次没敢动手让他吃了一肚子的窝囊气。现在倒好,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鹜王轻藐地一笑,没想到这个小人也得以登堂入室,进入到大学宫来。真不知道沐王府是不是存心想恶心太子的,净派出了这些货色。

    突然,有诵读声从身后门外徐徐传来,由远而近,随着距离的临近逐渐放大。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声音琅琅,由一众玄牝弟子共同诵读,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等到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众玄牝弟子已经步入学宫,分别站到教谕室屋内两侧的屏风之前,左右相等,各有五人。他们每人皆着黑色外衣,内衬为白,手中奉着圭玉,单膝而跪,口中仍在高呼。

    恰在此时,大门外,一道黑色道袍飞身闪出,掠进室内,宛如一道清风,片刻落在堂上教座上。

    众人惊讶万分,定睛细看堂上,原来那进来的并非仅一道袍,还带着人影。

    只见一披着黑色道袍的老人缓缓转过身来,眉目和善,饱含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仙风道骨的气度。

    这个老人,就是传闻中的玄牝山宗主,谷神出尘!

    不过令百宝有些意外的是,眼前的的老者除了那稍显超脱的气质引人注意,更多与一般人类并没有差别。此刻站在教座上,形同一位和蔼可亲的老者。

    所以,他并不认同白晨和其他学生那样流露出惊羡的眼神,那种崇拜在他看来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当然,他初见江无方的时候也没感觉到阳生宗的宗主和普通人比差别在哪里。但他认为是江无方不算得道的原因,江无方是三宗中唯一未得道而登上宗主之位的人。

    但谷神出尘可是实实在在的得道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