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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官第一

    丞相府内,真卿正在庭院一处水塘前垂钓。

    庭院风景绝佳,浮山假石,流水汤汤,远胜他在沐王府的居所,因而他也闲得逸致在此垂钓。

    公输右站在其身后不远处的亭子前,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佩服此子的淡定。

    而后,他慢慢走近。

    “喻郎雅兴。”他边走边微笑道。

    真卿简单应答:“只是闲的无事罢了,丞相不会怪我在此钓鱼吧?”

    公输右笑道:“自然不会。请问先生还住的习惯?”

    真卿抬头望四周扫了一眼,有点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头,道:“是个好地方,丞相是个风雅之人,庭院也尽致风雅。”

    公输右笑说:“沐王府可比这气派多了吧?”

    真卿摇头,平实地说:“沐王府毕竟军武世家,不懂风雅,怎会有如此庭院。”

    “喻郎若是高兴,就把此地当家就行。”公输右当即顺承说道。

    不料真卿闻言却是噗呲一笑,说:“丞相说笑了,真卿虽然有意这庭院,却君子不夺人之爱。”

    他回过头来,对上公输右的眼睛,淡淡地说:“丞相经过一夜的思索,可是知道自己的疑惑在何处?”

    “喻郎是说那天官之言?”公输右自然反应过来喻真卿口中的是那段听得奇怪的所谓预言。“外面倒是传得沸沸扬扬,原本皇子夺嫡并非秘密,但毕竟避讳不敢多言,经喻郎一言,这坊间的流言可是四起。”

    “就只是夺嫡吗?”真卿忽然幽幽地问。

    此时正好鱼上钩,真卿站起身,一派兴致勃勃下拉鱼,费了一番努力才将其拉起,却发现是一条通体黑色的鱼。

    黑鱼本是雀跃,但当他将那鱼握在手里,那鱼就不动了。

    真卿兴奋感渐减,想也不想,把它扔回湖里。

    公输右皱着眉头说:“喻郎何意?”

    真卿淡淡地说:“群龙之争不过山谷洒血,可未换新天。我昨天给丞相说了一个故事,丞相可知我故事里的主角是谁?”

    “喻郎指的是那匹荒狼?”公输右猜测道。

    真卿摇头,道:“是那个长满蛆虫的少女。即便身体已经腐朽,却也未曾放弃用自己的鲜血去唤醒那狼心,即便它是吞星噬月的恶狼。”

    “长满蛆虫的少女,还有吞星噬月的恶狼。”公输右眯着眼睛,走近一步,身上的气息多了一分杀气。“这便是天官之言的意象?”

    “是意外之象。”真卿重新坐了回去。

    公输右的杀气愈加浓郁。“那不知面对这样的恶狼,喻郎也会感觉害怕么?”

    真卿微笑道:“我自然是害怕的,那可是吃人的野兽,而我不过一介凡夫。”

    公输右眯着眼睛说:“可这恶狼现在就站在喻郎面前,却没见先生害怕呐?”

    真卿只是笑笑,道:“丞相,老实说我现在可是怕的要命,原本天机不可泄露的天官预言,我也半点不敢隐瞒。”

    “既然喻郎屈居是为了解惑,我便请教喻郎。”公输右寻了喻真卿旁边的一块岩石坐下,“天官之言说我是恶狼,那这异首之灾可有破解之法?”

    真卿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为公输右自认恶狼感到好笑,笑道:“丞相似乎误会天官了,天官说的命理天数,这是注定之事,可不是障眼之术。荒狼异首,丞相若想自救,关键在于那少女能否唤回狼心,这是天官看不透的事,也是公输家族唯一的救赎。”

    公输右顿时冷笑道:“说到底,喻郎还是在意丹呐。我真的很想知道,关于丹,你知道多少?”

    真卿敛起笑容,面无表情道:“丞相阴阳道法造诣极高,听说有活死人,死活人的手段。”

    他略作停顿,继续说:“可惜一具身体藏着两种灵魂,必然会不稳定,有时候难免会失控,导致一些计划之外的人身死。这是难免的,丞相花了二十年才在寒单城制造了一个半魔人,像公输丹这种投机取巧制造半魔人的方式总会出现纰漏。”

    话已至此,公输右的表情再无半点轻松,但仍强迫着保持镇定。喻真卿果然还是那个喻真卿,这二十年来的规划并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真卿扭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至于住进丹体内的魔魂,就是当年的甯婳吧?”

    丞相眼睛瞬间僵直。这副表情已经很明显了,就像把“你为何会知道?”写在脸上。

    真卿自然晓得公输右的反应是因为自己说中了,于是便继续说:“丞相可还记得,公输丹不稳定,最近一次失控发生在醉生梦。靖安府羁押了与死者有过过节的令公子公输厘,虽然很快就放了出来,但当时负责审讯他的官员,曾在九道山拜入法令一学,不过是让我这样一个同为九道出身的师弟见见令公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令公子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吧?”

    公输右的眼珠来回晃动,对真卿的话将信将疑。确实,公输厘从未跟他没说过,但也不能说是一定发生过。

    于是真卿便接着说:“大公子从九道宗回来不过两月,心高气傲,对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执。我问过我的师兄,也是他的老师微机先生,知道他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他既想着正义凛然,又乐意享受着父亲的计划带给自己的福利。他讨厌公输丹,因为他觉得丹是一个魔鬼,同时又不拒绝自己继续身处魔鬼的计划中。我不过是用了些激将法,他自己就把这一切告诉我了。当然,甯婳那一段是我瞎猜的,丞相别放心上,不小心说中了也没办法。”

    “不可能!厘儿不可能这么做!”公输右终于沉不住气,站起来,瞪着眼睛道。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也顾不得了。

    他怒目而视,道:“你若是一开始就知道,为何不向陛下禀告?”

    “因为我学于天官,而非法令。”真卿淡然自若,“从天官的角度看,当天道已经做出选择,那么就任由它发展下去便是。丞相,还有疑惑么?”

    公输右眼神不停地闪烁着,脑海不停分析着真卿的话语,想从其中找出漏洞。但在这真卿自信的言语里面,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喻郎不愧天官第一,可惜我偏偏是个不信天命的人。或许你是想告诉我丹是这生死存亡的关键,若然失败,这个结局我早已预料到,可我偏是要赌上这一把。我等了二十六年,谋划了二十六年,绝不会被你的一句话就吓退。”

    说罢,公输右闪身出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真卿面前,一甩利爪如鹰爪勾住真卿的脖子,将其从座上提起,冷冷地说:“喻真卿,你这人太危险,选择把你引进丞相府是正确的。”

    真卿在艰难中撑起笑脸,“丞相,是要在这里杀了在下么?”

    公输右狞笑说:“阴阳者说,开言为阳,闭默为阴。故诸如长生、安乐、财利、尊荣、喜欲者为阳;死亡、忧患、贫贱、耻辱、失意、刑戮者为阴。公输某人今日与先生便是言之以阴,既然如此,先生可知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

    真卿在艰难中大笑,说:“阴阳者或阳或阴,阳者善,阴者恶,殊不知这恶比之魔鬼如何?”

    “你很快就知道了。”此时公输右的眼睛变成一片黑色,连眼白都被染黑,只留下中间一个细小的漩涡。

    在这个漩涡之下,面前的喻真卿,他的眼睛也渐渐变作如此,完全的黑暗。

    白晨和江白两人气冲冲地闯进百宝的宿处。

    与勾玉见面后,百宝在院子里坐了一夜。他知道此时这两人冲进来是为了什么,他是清目盲的保镖,但是他搞砸了。

    江白率先怒气冲冲地说:“早就告诉过你,不管她是半魔人还是魔族,在帝都作乱,就是死罪。”

    她猛然盯着百宝眼睛,“在魔族和人类之间,她必须选择人类,立刻,马上,可你为何没听我的?!”

    “喂!”白晨推开江白,“要怎么选择是人家的事,关你屁事!”

    他扭向百宝,说:“我不是来指责你的,百宝,你想清楚,如果你想去救她,我跟你一起去!”

    百宝眼珠浮动,又说不出话来。他想去救,但又不敢。白晨看起来豪气干云,但心思并不粗略,他一早就猜到百宝有意救人,但碍于性格不会主动提及,所以他就帮百宝开这个口。但百宝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对百宝来说,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他自己惹出来的,没必要连累其他人。

    “嘿,你不是在追烟雨姬吗,把自己搞成通缉犯可不好。”江白翻着白眼说。

    白晨支支吾吾,装作不在意地说:“一个女人算什么,兄弟才是最重要的!”

    “切,你分明被甩了。”江白一语道破。

    白晨涨红了脸,竟说不出话。

    “算了。”百宝说,他叹了口气,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罢了,不跟你一般见识。”白晨立马借着台阶下来。

    江白倒是哎了声,说:“追女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你长得跟我一样帅。”

    “少臭美了。”白晨白眼,“你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还帅呢。”

    江白竟然没生气,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单身狗。”

    白晨顿时暴怒如雷,几乎要扬手打人。

    “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百宝心烦意乱,原以为这两人过来有什么高见,没想到只不过是把吵架的舞台换到了这里。

    两人同时哑口,相互侧过身子,背对着对方。

    这时百宝想起了什么,从虚空眼中抽出魔剑,横放在桌上。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晨心里一惊,没想到魔剑是直接送到了百宝手里,这下连蒙混过关都过不了。

    于是乎,他只能把卖魔剑的过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你他妈地卖我的剑?!”百宝果然暴跳如雷。

    旁边的江白赶紧堆声说:“剑回来了,没卖,没卖呢。”

    是的,多亏是剑回来了,所以百宝一声暴怒过后也很快冷静下来,不然得把白晨吊起来打不可。

    他对白晨说:“那……那些钱呢?”

    白晨挠了挠头,有些无奈道:“钱都给了颜姑娘,但是……”

    “但是什么?”江白追问。

    白晨叹气一声,有些心酸道:“原本以为帮她还钱,关系能更进一步,可最近连续两天她都不见客,醉生梦也都被人包下来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江白看了一眼郁郁中的百宝,又看了眼闷闷的白晨,眼珠一转,随即以一副提醒的口吻道:“那正好去看看呗,就这样放弃了多可惜呀,花了那么多钱呢。”

    “现在?”白晨皱了皱眉。

    江白朝他递了个眼色。

    白晨愣了一下,才从他的眼色中看到一直郁郁的百宝。清目盲被关押已成定局,百宝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看来江白这厮是想让我把他带出去走走。

    他扭头看向百宝,“百宝,你去不去?”

    百宝摇头道:“别了,你们去吧。”

    江白立马退了一步说:“别看我,我还有事,不能去。”

    白晨也没想拉上江白,不过对她直接拒绝还是有点意外。对江白来说,不去的理由千千万,根本的是她不喜欢烟雨姬那个女人。其次,她让白晨拉百宝出去散心,也是为了避免百宝一时冲动去救人。在她认为,白晨这货绝对口是心非,如果他真的还心仪那位颜姑娘,就绝不会把自己搞成通缉犯,百宝这人重情,看到兄弟这样,应该也没胆连累兄弟吧?

    百宝重新缠上百宝,扯了半天什么人生大事,最后凭借着江白在一旁助攻才硬生生说服了百宝。

    下午,白晨就拉着百宝来到醉生梦前。正如白晨所说,酒楼已经被人包下,大门果然是关上的。两人也不废话,趁着没人注意,从屋后潜了进去。

    他们走在廊道上,远远地听到了有人在唱戏。待走得近些,便各自洞开一处窗户纸。

    很奇怪,里面没有一个观众,偌大的舞台上,四周排满了奏乐人,舞台中间则是两个人在对戏,咿咿呀呀地唱着。

    对戏的两人,其中一人是烟雨姬,另一个看着是个男人。

    白晨原以为是那个所谓的落落,但这次怎么看都不像,应该是另一个男人才是。

    他顿时握紧了拳头,问百宝道:“这家伙是谁?”

    百宝有点无语,这种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问他姓名,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于是只好顺着自己的观察说:“他们配合默契,好像认识了好多年。”

    “屁,唱戏不都这样!”白晨不肯承认。

    百宝耸耸肩,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