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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二百零二章 獠牙折断

    “陛下您看到了吧,真正祸乱帝国,意图谋逆的人并非我等!”公输右直指围近的黑甲士兵,仰望高堂上的皇帝敖谈大声喊道。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目光死死盯着台阶下的战斗,一言不发。

    此情此景,公输右知道时机已到。

    在下一个手持圆环金刀的黑甲士兵冲进来时,他忽然单掌化爪,身影游移如斜线迸发,只在空中留出一道残影,利爪已穿过金刀,径直抓住黑甲士兵的脖子,用力一拧,将其整个脑袋都拧了下来!

    “动手!”

    公输右一声令下,公输五老同时爆发,向着包围圈主动出击。

    片刻之间,无论是公输都马的刀功,还是子布的酒壶法术,还是何澹的灵幻步法,都在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很快便将围困自己的阵型破得七零八落!

    此时此刻的他们,哪里还有半分受伤气尽的样子?

    裴屸大感意外,才知道这些老家伙方才是故意诈伤败退,给了人一种行将败亡的错觉,如今的突然爆发才是他们真正的模样。

    众生榜的传言,所言非虚。

    “愚蠢的小丑,纵然这些士兵都有法咒配合着法阵来庇护,但我们五个配合多年,真的以为类似的法阵就不存在么?”公输长忌狂笑不止。

    此刻的他们,眼角同时化为黑色,一道黑线一直蔓延太阳穴附近,明显是某种法咒发动的结果。

    公输家族众人的突然爆发,更让皇帝意外。裴屸没有料到,他更加没有料到公输右藏得如此之深,一下子从最下风的力量迅速攀升到足以改变局势的力量。

    “陛下,我等一再忍让,正是为了让构陷微臣,意图不轨的匪徒主动出击。如今匪徒已经现身,与微臣绝无相关。所以,臣望陛下恩准,让我等与裴屸将军并肩为战,扫除逆贼。”公输右再度向皇帝开口,言辞谦卑顺服,不见半点忤逆之意。

    此话一出,立马便给人一种虽被诬陷,反而不计前嫌的忠臣形象,与所谓豢养异兽的凶残模样截然不同。

    公输右的这一步甚为微妙,没有选择撕破脸皮,反而继续忠君服软。在经历重大变故后,公输右的选择显然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

    但皇帝明白,这其实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从鹜王出去,再到叛军进来,每个人都知道鹜王的猫腻,外面的禁军是不可能再进来支援了。

    是胜是负,全凭大殿上的这些人了。

    按照目前的力量对比,公输家族突然爆发的能量,对比禁军已不能说是绝对的弱势,何况禁军刚被偷袭重创,所以禁军已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同时击败公输家族和叛军。对公输家族来说也是如此,他们到底人少,既没把握击败禁军,更没理由直接击败叛军,选择依附在其中一方才是唯一可行的道路。而叛军深浅难明,禁军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可对皇帝来说,放弃进攻公输,转而与他们合作对付叛军,是唯一的选择么?

    “陛下,叛军来势汹汹,外面的鹜王殿下可能已靠不住,臣以为当下处理叛军更为急迫。”裴屸看着手下士兵一个个死于叛军刀下,不禁急了起来。

    裴屸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蠢话呢……

    皇帝在心底叹气。

    果然在裴屸刚提及鹜王在外面,殿下那些世家代表纷纷表情耐人寻味。那些世家宗族的代表们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人群,他们每个人在道家三宗内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此番代表身份不同,不好插手而已。如今这副局面,令他们中的不少人想起了当今皇帝当年的夺嫡之战,此时此刻便更加不好站队了。

    皇帝没有做出决定。他瘫坐在龙椅上,只是平静地看着下方的争斗,默数着己方士兵的生死。

    “裴屸,不准离开朕身边。”

    皇帝只对裴屸下了命令,却没有回应公输右的请求,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默许了石阶下战斗的延续。

    所有的禁军士兵,包括裴屸在内皆是愕然。他们不相信皇帝判断不了现在的局势,以他们的人手,想要在大殿内同时解决公输家族和叛军是不可能做到的。

    “陛下,请准许臣派人冲出大殿通知赵宁将军……”裴屸不死心。

    “裴屸!”皇帝脸色阴沉,“朕相信朕的士兵,所有在今天战死的禁军将士,帝国会世代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家人也将会得到十倍以上的补偿。所以,不要恐惧生死,去战吧。”

    裴屸哑口无言。

    大殿内的其他人也是哑口无言。公输右难以理解皇帝在此时做出的选择,这样做和叫手下的士兵送死又有什么分别?

    世人都说当今皇帝心狠,本以为他在多年罹患病疾会变得虚弱,没想到还是和当初的他一模一样。李奉节在心底叹气。旁人或许难以看清皇帝此举意欲何为,但作为当初鼎力支持皇帝夺取帝位的东郡大族领袖,他对皇帝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场针对公输家族的战斗无论如何都会演变成禁军和公输家族的死斗,但最终获胜的不会是皇帝,而是鹜王。这就是皇帝的真正目的。

    所谓灵脉开采权不过是召集他们这些宗族代表过来此地的幌子,皇帝的真正目的是想让他们见证这一切。考虑到太子早已带着黑铁军主力在外,而鹜王如果今日杀了公输右,必会直接激起位于北境的公输家族本部的反抗,到时鹜王将不得不独自对抗公输家族。

    皇帝现在是想给他们一道选择题,而答案已经不言而喻。在皇帝的计划里,鹜王一直都只是工具人的角色。

    想到这里,李奉节便更不可能出手。同时以他的资历都选择袖手旁观,其他的宗族更是不可能出手站在任何一方了。

    不过,在公输五老驱动阵法之后,叛军在短时间内也无法突破,那些禁军士兵虽都被杀退到了石阶旁边,也没办法真的斩尽杀绝。

    显然,鹜王方面的准备其实并不充分,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花鲤没有出现在人群里,导致叛军的实力弱了不少。加上放天城方向的地狗很快被制服,没有有效地牵制住禁军的人,导致赵宁麾下的大部分禁军士兵现在还留在城外,成为一个大隐患。

    鹜王则是依旧留在殿外,没有主动直接参与进来。对他来说,现在直接抛头露面不妥,等同宣告了所有人自己在反叛。有些事可以让人去猜,却不可亲自告诉别人。

    眼看时间慢慢过去,殿内的争斗声却还没停息,鹜王知道局面变得复杂了。事到如今,他只能用出花鲤教过他的,来自鲛人的独特本领。

    控魂术。

    大殿内,所有的叛军向后退出数歩,离开了正在交战的禁军士兵和公输五老的法阵。与此同时,一段轻柔的曲调从大殿之外飘荡进来,很快就笼罩在众人周围。其声音像是有人吹响叶子发出的声音,但吹奏之人技术极佳,像是数个声调同时从叶子中发出,如怨如慕,如歌如泣。

    “这是……”皇帝打了个寒噤,莫名地在这曲调中想起了那个女人。

    当初的她,也是靠着这曲调惊艳了整座京城,也勾走了他的魂。直到他后来知道她原来是个鲛人,而鲛人尤其擅长歌乐,他们甚至能通过音乐控制别人,谓之为……控魂术!

    皇帝彻底反应了过来,但再看向石阶下时,看到那边原本一直按兵不动的世家代表此时却有不少人纷纷迎着公输家族和禁军冲了过去,他们的双瞳变作了奇异的鱼瞳,脸上失血无色!

    皇帝忽然按住胸口,感觉到在这曲调之中,自己的心脏也在跟着颤动,某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正在心里爬上来。是了,当初的那个女人就是想这般控制住他的,用的就是控魂术!如今她的儿子正在故技重施。

    没想到啊,没想到,比起人类,他果然还是显露出了更像鲛人的一面。

    原本以皇帝对鹜王的了解,他是肯定对方即便今日得胜,也绝不敢弑君的。他拉上这么多世家大族的代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鹜王的一种警告,毕竟对方总不能当着全天下的面前弑君。但他没料到鹜王会懂得鲛人的控魂术,这种控魂术能用来控制宗族子弟,也能用来控制他这位皇帝。

    到那时,什么计划都不重要了。鹜王不需要登基就能控制帝国,他想要控制鹜王来对抗公输家族的计划很可能会最终培养出一个比公输家族更加可怕的怪物!

    归根到底,他还是太像那个女人了。只要他像,自己就不能给他这种机会。

    “裴屸听令,和丞相一起,剿灭叛军。”皇帝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裴屸一愣,没想到皇帝会在此时同意此前公输右提出的要求。公输右则是内心大喜,原本当他看到皇帝做出甘愿与他两败俱伤,也要鹜王杀死他的决定时,他的内心无疑是绝望的。但当局势僵持,那首来自鲛人的曲调出来后,他就知道皇帝不可能置之不理。

    鹜王搞错了一件事,虽然这位皇帝心狠,但他当初之所以要杀了那个鲛人女人,正是因为这控魂的曲调。

    除了同意让禁军和公输右合作,皇帝还仰仗着另一股力量,那就是护国神兽玉麒麟。他拍了拍龙椅上的龙首。刹那间,从龙椅后方的石墙打开,玉麒麟从中冲了出来……

    皇帝何其怕死,除了安排了裴屸保护等种种外,同样担心因为计划不顺而遭遇意外,连传闻终生不出放天城的玉麒麟都请了出来。当然,即便是请出了玉麒麟,皇帝却依然选择了和公输右合作,同样说明了现在玉麒麟的力量已经虚弱到何种地步。

    这是一种只能保命,但不能逆天改命的手段。不过在选择和公输联手后,面对失去花鲤的叛军,就算有鹜王的控魂术助阵,以他的法力,能控制发挥出多少实力都算得上是个问题。

    殿外的鹜王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

    花鲤曾教给他一门生命绳之术,是以手掌掌纹为载体,将同伴的生命信息记录在内,一旦同伴死去便会有所提醒。

    花鲤帮他把六百名府兵的生命信息都录了进去,唯独缺了自己。

    鹜王不知道花鲤的生死,但此时却能感觉到自己手下的士兵正在快速死去。

    他的力量在快速削减。

    鹜王猛然心惊,知道殿内的形势发生了剧变。

    他急冲冲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公输五老和禁军配合到一起,对他的手下,所谓的神圣卫兵展开屠杀。

    他站在门前,看着里面的血肉横飞,身体里的血一寸一寸地变冷,某种名为希望的东西正在破灭。

    当最后一根生命线断折,他感到自己的手上空空如也。

    所有的獠牙在这一刻被折断了。

    寒单城。

    青灯月影,太子敖一正在桌案上挥毫泼墨。进入寒单城后,靠着金翅鸟将简短的捷报传回帝都后,他还需要修书一封正式的通报,让人送回帝都。

    这时候门扉叩响。

    停笔,进来。

    来的是环渊。

    环渊先行行礼,然后起身道:“回殿下,目前查得城中共有三十六座天神教神殿,均已查封,一干人等除了普通信徒之外,神殿的大小主教都被羁押了。”

    说罢,他呈递上一卷捆着朱色绳索的卷轴。

    “这里是全部三十六座神殿的大小主教名单。”

    太子接过名单,打开粗略看了一眼,抬头问道:“名单上各神殿之间是何种关系,主神殿是哪个?”

    环渊摇了摇头,同时皱起眉头道:“三十六神殿为同级关系,据说主神殿并不在城中,至于何处,在拷问过几位城中神殿的主教过后,皆是不知,只道是朝圣日时便出城去,见月分三色,便自觉蒙上眼睛,之后,天神就会自动指引他们到达主神殿,十分玄乎。”

    “朝圣日是什么时候?”太子表情平静。

    环渊想了想,回应道:“天神教所谓的朝圣日,七日为期,按此轮算,最近的朝圣日……就是今日。”

    太子轻笑一声,从座上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如此简单,环渊,那我们就去试试这个方法能不能找到主神殿。”

    “这……”

    太子神情微变,斜眼看着环渊:“环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环渊跪地抱拳道:“殿下恕罪,只因此事危险重重,所以属下才不敢明说。”

    “你是想自己一个人去?”太子眯了眯眼。

    “倒也不是,属下在查封各神殿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关于主神殿的事情其实是她告诉我的。”

    “什么人?”

    “身份不明,她自称是天神教的仇人。”

    “仇人?”太子笑了,“情况属实么?”

    环渊摇了摇头,低声道:“无法确定。故而属下才不敢跟殿下明说,希望等查探真实后再做禀报。”

    “恐怕你是没有这个时间了。”太子走出几步,提起剑架上的宝剑。

    利剑出鞘,照亮他的眼睛。“她约了你在城外,对么?就在今夜。”

    环渊眼角微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太子嘴角微微勾起,淡然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