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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二百四十二章 永恒

    清奎立马提剑冲出阁楼。无论天神教作了多少恶,这种无差别的杀戮都超出了他的底线。

    清奎连续奔赴两个教廷都扑了空,城中到处是逃散的人群,浑作一团。

    根据人群奔逃的方向,清奎最终还是锁定了地点,并在最后关头赶上了。

    看着遍地的尸体,叫人触目惊心。

    那个小吏口中的魔鬼刚杀掉这里的最后一个主教,浑身是血的她拖着蛇尾,一手捂着心脏,像是强忍着疼痛朝他走来。

    清奎拔出长剑,内心极度紧张,扑面而来的魔气几乎要将他在瞬间摧毁。如此可怕的能量,超过了寒单城历史上所遇到的任何敌人。

    难怪她可以轻易进入城中,在展开杀戒后才被发现。

    可当这个魔鬼距离他不足十步,透过淋漓的血迹,清奎依然发现了她的真面目。

    他懵了。

    “怎么是你?”说话瞬间,他几乎在同时被抽掉力量,连手中的剑都差点握不紧。

    “父亲,我本想着最后才见你的,没想到你主动来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觉得如何?”清目盲一手捂着心脏,一手张开,直指地上的尸体。她说话时的表情,既带着讥笑,又难以掩饰其身上因心脏撕咬之痛而带来的痛苦。

    这张怪异的笑容并不让人难以发现她的痛苦,就像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却要肆意发泄一般,已近乎癫狂。

    清奎自然也发现了这点。

    可是,那句“你受伤了?”刚到嘴边,立马被他噎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冷冰冰的话语:“你这个疯子,为了发泄内心的恶,却将它泼洒在这些无辜百姓身上!”

    “无辜百姓?”清目盲笑了,“父亲,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呵……”

    她渐渐放开捂住心脏的手,以极大的毅力忍住疼痛,冷眼盯着清奎。

    “我差点忘了,你和他们是一类人,你所犯下的罪恶,比起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奎根本看不清清目盲的出手,转眼间他手中的长剑就被打开,自己的脖子被一双寒冰彻骨的手掐住,狠狠地顶到地上!

    “如果不是你,我母亲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怯懦,虚伪,愚昧!不可救药!”

    清目盲压在清奎身上,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每说一句话,手上的力道便加重一些,她的愤怒在此刻彻底爆发。

    清奎早已翻了白眼,只是凭着丝丝意念的苦苦挣扎。他四肢力气早已抽离,无法动弹,而女儿的怒吼在耳边却犹如隆钟作响,每一个字都闯进了他的脑海里,在激动地发颤。

    怯懦,虚伪,愚昧,不可救药……骂得真好……他也是这样骂自己的。

    想来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们母女了,就这样死在女儿手里也不差,之后的事也不必再去想,就像是得到了解脱……

    就在清奎已决定甘愿赴死之后,他忽然发现从脖子上传来的力气弱了不少,甚至能感觉到掐住的手正在微微发颤。

    “呜呜……”

    她,是在哭?

    清奎意识恍惚,已经很难猜清眼前发生的一切。

    清目盲在哭泣。她一面在悲伤地哭泣,一面却又想狠狠地用力掐下去,导致她的表情在愤怒和悲伤中切换,就像身体里住着两个人,那个在化魔后名为“女邪”的人正在愤怒地复仇,而女儿清目盲却感到无比的悲伤。

    最后,是悲伤战胜了愤怒。

    她跌跌撞撞地脱离了清奎的身体,但后者已失去意识。

    她跪在地上,抱着头,从心脏处传来的撕咬之痛和大脑的混乱纠结到一起,让她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她的情绪已经无法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了。

    在一片混乱之中,有人站到她面前,撑着伞,轻声叹息。

    她虚弱地仰起头,看到头顶上那张熟悉的、老人的脸。

    “你居然没死?”

    老人朝她伸出了手,似是要将其拉起,浅笑道:“现在,你认清自己的本质了么?”

    “本质?”

    “我们是同类呵。”

    “同类……”清目盲低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人类永远无法理解我们的宏愿,却妄图用善恶来为我们定性。魔族的追求,既非善恶,也非对错,而是永恒。女邪,让我们一起来塑造永恒吧。”老人进一步把手压下,态度更加恭敬。

    “我们……是啊,是永恒啊……”清目盲喃喃自语。忽然,她伸出手去,眼见地就要放到老人的手上。

    “这是骗局,不要相信他!”有人在大声呼喊,可画面中的女孩又怎么能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喊呢?

    百宝在水晶中看到了一切,他急得大喊,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爆发出巨浪,原来沉入大海的苍龙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从海浪中突破出来。

    它直冲过来,一口将包裹住女孩遗骸的水晶球吞没,转头扎回海中,径直往远方游去。

    百宝奋力追上去,但在海边停住,看着广阔的大海和远去的蛟龙,他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他轻声说。

    “是啊,就是这样。”身后有人回答他。

    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帝恶才终于现身。

    “流放之刑,是你杀了他们。”百宝回过头来,血红色的眼珠四目相对。

    “不,害死他们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帝恶面无表情,“当你选择离开魔域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无法更改了。你的部下一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是他们在为你的自私付出代价。”

    百宝说不出来了。

    他咬着牙,全身都在颤抖,却知道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哪怕那个仇人就站在自己身边。

    “刚刚在你眼前呈现出来的,大部分不过是数十万年以前的景象,但在水晶上的景象都是真的。”帝恶嘲弄着说。“你说过你会救她的,那么就让我来看看你的决心吧。”

    ……

    晨光熹微,太子敖一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残破的纱帐,和同样残破的房顶。

    他猛地起身,往四周张望。四面残破而昏黄的墙壁更加明显了。这是一间简陋的民房,他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带到了这里。

    他按着头,头上还感到一些刺痛。他记得自己上了回府的马车后,就在赵宁的保护下前往东宫。可接下来的记忆却完全遗失了,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这里是哪里?”

    “反正不是放天城就对了。”他刚说完,正好有人端着一盆水进来,顺便回答了他。

    太子一愣,看清来人模样后,稍微松了口气。“我认得你,你是江白。看来是郡主让你救我至此的。”

    “不是,沐王府倒是想救,就是动作慢了。真正救你的人是皇后,我只是帮忙转移罢了。”江白随口说道,顺便把水盆放到床头。

    “她怎会委托你?”太子感到意外。

    江白翻了翻白眼,不耐烦道:“你管这么多干嘛?你老实待着,等到事情差不多了,我再放你回去。”

    “不用她帮忙,我能自己处理好……”太子吞了口气,强撑着起身。他并没有受伤,只是躺了许久,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

    谁知江白突然怒斥道:“别傻了,就你这性格,没闯祸就不错了!”

    太子一愣,顿时哑口。他眼直地看着江白,回到放天城这么久,还没人这么跟他说话,上一个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人还是……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江白转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冷淡道:“不认识。”

    太子似乎也预料到了答案,并未觉得意外,只是江白方才的那一句呵斥让他想起了一个人,禁不住随口一说。

    “你好像我记忆中的一个人。我虽然只跟她认识两年,但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我们一起摸过鱼,偷过瓜,上梁攀岩,一起作弄人……因为我那时候太小,总是被她骂,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骂我骂的最狠的人。”

    “她是谁?”江白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并未回头。

    “我的师姐。”

    江白冷哼一声,带着嘲笑的口气道:“骂你几句就是你师姐了?这也太容易了。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江白是个男的?”

    说着她挺了挺胸,又觉得不妥,立马又收了回去。“别想这么多,你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多在公输丹身上花时间,不然我饶不了你。”

    “我不会爱她。”太子摇头说,“阳生人不会拥有爱情。”

    “又来了,”江白翻着白眼,“别说什么不需要爱情的话,没有爱情,难不成你要断子绝孙么?”

    太子立马反驳说:“延续后代一定需要爱情么?就像我母后不也是有了我么?”

    江白一下子噎住,气氛突然沉默下来。

    她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然后冷冷地说:“因为这样,所以你就打算让公输丹变成你母后一样?太自私了吧?”

    “这是必然的事,我是阳生出身,更是帝皇之后,注定不能被情感左右。”

    “噗嗤,”江白笑了,又是无奈地叹气,“我跟你在扯什么呢?你又不懂。真是一呆子。”

    说完她再无逗留,很快走出门外,消失了视线里。

    太子平静中,突然恍若惊觉。

    “一呆子……只有师姐才会这么说我。”

    他快速起身冲出门外,却只见到院子里只有一个正在牛车上捆着柴火的老汉。

    “老伯,你可看见……”

    “你说那位贵人呐,他已经付过钱了,所以公子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不必担心。”老汉误解了太子要问的问题。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倒是没说。”老汉摸了摸光滑的脑门。

    太子眼珠一转,目光移到牛车上的柴火身上。

    “老伯,你是要进城么?”

    “是啊,这车柴火是银月楼的胡掌柜定下的,这可不得赶早给他送过去。”老汉回头憨笑道。

    看来,朝局上的纷争对他这样的底层百姓而言并不关心。太子一时分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已经意决。

    “老伯,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鹜王府。

    鹜王来回踱步,表情极为不满。

    在他侧身,漕帮之主范大礼正跪着,额上布满汗珠。

    “太子失踪已经一天了,我让你去杀他,你杀不了就算了,怎么连他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范大礼赶紧辩解道:“属下确实尽力了,当日情形极为混乱,不仅有我们的人,连沐王府的人也来了。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当日太子一定不在马车上,因为属下亲手掀开过马车,里面的人绝非太子!”

    “你如此笃定,难道真是禁军偷偷把人藏起来了?这么说,我倒是真小瞧了裴屸。”鹜王冷冷地说。

    “笃笃,”有人叩响屋门。

    “何事?”

    “回殿下,丞相有使前来,欲邀殿下一同入宫。”下人回道。

    鹜王眼珠一转,大声道:“知道了,告诉丞相使者,我随后就到。”

    “是。”

    随着门外下人离开,鹜王重新把视线投到范大礼身上。

    “公输右已经失去耐心了,我让你办的另一件事,你打探的如何?”

    范大礼抱手回道:“回殿下,已经确认了,供奉给神族的灵石神宝就在城西鱼白石柱之处,由禁军飞羽卫负责看管。”

    “也差不多到三年一度提交贡物的时候了,那些灵石会停留在那里,着实不奇怪。这样一来,就和他的说法一样了。”鹜王点点头。

    范大礼低着头,眼珠来回浮动。其实鹜王这几天多次提到他,不知道是指代何人,只知道是某位站在鹜王背后的高人,否则鹜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建起信心。

    但他还是有些担忧。

    “殿下,我们真要用到那些灵石神宝的力量?这可是提交给神族的贡物,到时神族怪罪下来……”

    “不用担心,天子立新,神族再强势,不过是想要更大的利益而已,我又不是给不起。”鹜王不以为意。

    范大礼内心无语。所谓灵石神宝是人类按照约定,每隔三年按照一定数量提交的灵石,谓之灵石神宝。

    不过这灵石神宝的要求品相极高,各地灵脉虽有产出,但总有中饱私囊之人挪用,导致在数量上总有差池。到那时,帝国的做法是直接向百姓征调,说是征调,不过是针对平民百姓的掠夺令罢了。毕竟灵石这种东西,并非只有灵脉可产,人间广阔,某些地方零敲细打还是有一些流落到百姓手里的。

    所以这东西来之不易,一旦被挪用,给百姓只会是灾难。

    与此同时,在沐王府内,沐雪正和飞霜二人急冲冲回来。

    “姐,到处都找过了,没有太子的踪迹。”沐雪正首先开口。

    “估计是被禁军藏了。”飞霜猜测。

    沐雪非神色平静。“我倒是问过裴屸,但他自称毫无知情。无妨,你们找不到,公输右也找不到。只不过无论太子是否现身,有些事情注定是要发生了。”

    “嗯,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公输右和鹜王领着一众官员去往宫城。”飞霜言语中带有几分紧张。

    “果然,他们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