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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世族有明珠 第六十五章 正合她意

    熹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柔和的光晕,照在温绮罗略显疲倦的脸上。

    她起身,揉了揉额角,昨夜无涯道人那番话语,如庄周梦蝶,印在心头挥之不散。她本想晨起再与他探讨一二,却不想客房中早已空无一人,只余几片落叶在风中打旋。

    温绮罗眸色微黯,一丝怅然若有似无地缠绕上来。

    “女郎,道长已离去多时,说是云游四方,不叨扰府上行事。”清音瞧见温绮罗神色,轻声宽慰道,“女郎不必介怀,道长既已授了您技艺,便是认可了女郎。”

    温绮罗淡淡道:“我所求的,不过是父亲无恙,山河安泰。院里那些道士,让他们按这个方子重新配比,三炷香后,我且同你一道去看他们炼丹。”

    这方子便是无涯道人所绶,一旦投入药鼎,威力较之先前,不可同量而语。

    绮雪院后院的空地上,不多时,药鼎已备,火光熊熊。

    几个前些日子淘选下来,尚有些法门的方士正按照温绮罗的方子,小心翼翼地将各种药材投入鼎中。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夹杂着药材的清香,一道不曾见过的大火炼器之炉,以其缜密古法,于空地上顷刻而现嗡鸣之声。

    温绮罗已退后十尺,遥遥地望着众人的行径,神色专注,不容一丝差池。知道清音示意众人退后,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一股浓烟从药鼎中喷涌而出,直冲云霄。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了一跳,纷纷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直到烟雾散去,只见药鼎周围的石板已碎裂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

    方士们面面相觑,惊恐万分。

    其中一人颤声问道:“二娘子,这……这究竟是何物?竟有如此威力?”

    温绮罗却面露喜意,这火器的威力,比她预想的还要强大。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故作镇定道:“此乃火器之术,可用于抵御外敌,亦是我温家军制敌之术。”

    这爆炸声自然也惊动了其余温府众人。

    温诗河派来打探的小厮此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回去报信:“大娘子!大娘子!不得了了!二娘子在炼制什么妖物,那动静,怕是要地裂天崩啊!”

    温诗河本就对妹妹近来的举动心存疑虑,听闻此言,更是坐不住了。

    绮雪院前的樟树叶微微摇晃,反射出犹如碎金般的光影。待爆炸声宁熄片刻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打破了院里的尘烟。

    温诗河喘着气,满面怒容地站在绮雪院外。

    她方才走到院前,又一声巨响震得她一个踉跄,身子摇摇欲坠,多亏女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才勉强站稳,不至摔的七荤八素。

    可眼下端看上去,哪里还是平日淡妆浓抹的标致娘子?连鬓边都沾染了些青灰尘土,掩不住的狼狈。同行的仆人瞧她这副样子,眼里都有喜意,却不敢流露。

    温诗河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满腔怒火更如裂堤之水,呼啸而来。

    她正欲进门,一抬眼,就见温绮罗正缓缓踱步而出。

    温绮罗一袭淡青襦裙在曦光下氤氲,如雾如纱,衬得其仙姿玉色,且眉眼笑意盈盈,悠然从容,像是立在此处观看温诗河的笑话。

    一见此情此景,温诗河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险些喘不上来。她指了指院中那仍未散尽的硝烟,质问道:“你这是作的什么妖物?差些把我这命撂下,便是二妹妹霸着管家之权,也不用急着这般处置长姐罢?”

    温绮罗好似全然听不到她的怨怼,美眸落在温诗河鬓边灰白之处,语气里透出几分促狭:“长姐这话说得怪吓人,我不过在院中试些新鲜物事,哪里便招惹到阿姐的‘命’了?”

    她唇角盈着细微弧度,端的是一派气定神闲,偏生更似撒了把盐一般,直往温诗河的怒处撒去。

    “温绮罗!”温诗河大步踏前,已然压抑不住嗓音里的愠怒,“自你掌管中馈,越发不像话了,眼里可有家法?我们只是随爹远赴前线的家眷,不是由你性子,捣鼓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温绮罗淡然地听着,眸光虽未正视温诗河,却在袖中轻叹一声——前世,温诗河言行端庄平和,虽偶有嫉妒之心,却隐忍得当。

    此番浓烈火气,只怕还是因掌家权旁落,方勃然失态。生平最是倨傲的长姐,哪里受得住她这般挤兑?

    想着,她唇畔的笑意更显几分淡意,“阿姐言重了,今日不过是试些治敌之法,方才那声响,也不过是个意外,怎地倒成了随心妄为?如今爹爹不在,这内外诸事,非我不得理,其中轻重缓急,总得分个先后才是。”

    这话说得虽轻,却是针针见血。

    “治敌之法?你是说,这震天的声响,是你寻的治敌之策?”温诗河此时可顾不得温绮罗话中蕴含的敲打之意,她莫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乐子一般,直勾勾的盯着温绮罗。

    温绮罗知道温诗河只当她研究治敌之法是个笑话,也不着急辩解,只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阿姐既不信,我解释再多也是徒劳。”

    温诗河一听这话,只觉得温绮罗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二妹妹莫要装腔作势!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也敢妄称治敌之策?若你执意扰乱府中安宁,败坏门风,我作为长女,自不会袖手旁观!”

    眼见她这般疾言厉色,温绮罗只是淡淡一笑,“阿姐何必动怒,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过几日自有分晓。”

    话音未落,绮雪院中又传来一声巨响,比方才的动静还要大上几分,震得屋瓦上的琉璃都簌簌作响,众人又是人仰马翻,温诗河更是被震得头晕眼花,差点摔倒在地。

    她死死地扶住身旁的石柱,脸色已是铁青一片。

    “温绮罗,你简直无法无天!”温诗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温绮罗的鼻子骂道,“我管不了你,我这就写信给爹爹,让他回来好好治治你!”

    温绮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阿姐请便。”

    温诗河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心中盘算着要怎么在信中添油加醋,好让温长昀狠狠责罚温绮罗。

    可温诗河的反应,正中她的下怀。

    一封家信不比旁的,哪怕写的全是对自己的口诛笔伐,于那有心之人看来亦是无关紧要的女儿家事。

    温长昀若是因忧心自己回了府,温绮罗就能名正言顺的将研制的火药展现给父亲,且不被他人惊觉,这可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