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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威武 第11章 注经释文

    林舒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水中,扔进一块大石头,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你说什么?”

    邬思远气得鼻子都歪了,愤然道:“你说本山长所教授注解释义,驴唇不对马嘴?

    简直荒唐可笑。

    你小子在书院十年,到现在连《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上次院内考试,你被吓晕,交了白卷。

    如今还责怪本山长所教授不对。

    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此时周边已经围了许多人。

    不止有院内学子,还有其他山长。

    大家都觉得,林舒说话太过分了。

    纷纷在背后窃窃私语,指责他。

    “明明是他自己蠢笨,什么都学不会,还怪山长教得不行。”

    “这种人,就是吃饱了骂厨子,念完经打和尚,学完学问骂山长,属于忘恩负义,离经叛道。”

    “邬山长也是北燕有名的儒生,区区一个学子,连童生试都没通过,竟敢质疑山长,那不是勇气,那是狂妄。”

    “他大概是太想通过院试,得了癔症吧。”

    邬思远见所有舆论都在自己一边,于是决定现场拷问林舒几句。

    让这小子当场出丑,既让其心服口服,同时也算给徐剑南报仇了。

    他双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道:“你说本山长对注解,驴唇不对马嘴。

    本山长且问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何解?”

    这是四书里面《大学》的一句话。

    其实,大乾朝和蓝星古代所有儒生一样。

    他们所毕生追求,便是对《大学》《中庸》《尚书》《礼记》《春秋》等儒家经典进行注解。

    只因那些经典太过于凝练。

    大儒们必须用一生去钻研,并进行注解,才能让后世年轻学子学习。

    所谓皓首穷经,便是如此。

    但林舒早已经意识到,大乾所流传的四书五经,乃是残本,根本就不全。

    所以导致注释,也牵强附会,文不对题。

    既然现在邬思远已经把脸伸过来,他也不介意狠狠扇两巴掌。

    他清了清嗓子道:“‘大学’二字,通行的注解就是‘博学’。

    ‘道’,则是取其字面意义,道路。

    连起来意思就是,获得博学之道路,在于明白正大光明之品德。

    在于亲近爱抚民众,在于达到道德修养之最高境界。”

    在场众人听了林舒的话,不由微微一愣。

    他竟然答上来了。

    这几句对大学的注解,正是西山书院平常教授的通行文本。

    几乎所有人,都能只字不差地背诵。

    即使不理解,也要先能背诵再说。

    林舒如今对答如流,毫无差错,也不像是连四书原文都背不过之人呐。

    邬思远哼了一声道:“你所答,跟本山长所教倒也不差。

    但你为何诋毁本山长,驴唇不对马嘴?

    这简直就是侮辱师长,大逆不道。”

    “这注解本来就是错的。”

    林舒大声道:“获得博学之道路,跟正大光明之品德,跟亲近爱抚民众,有什么关系?

    大家难道不觉得,这几句话读起来拗口,前言不搭后语么?”

    “放肆!”

    邬思远厉声道:“这大学注解,出自大儒郑之玄前辈之手。

    到如今‘郑学’已成为儒学之中的显学。

    你区区一个学子,竟然质疑郑老夫子之言论?”

    “郑老夫子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是不是?”

    林舒一句话,把邬思远的肺给气炸了,大声吩咐道:“武盛庸,把这粗俗卑劣之徒打出去。”

    武盛庸早就等在旁边,只等邬思远一句话。

    他刚要动手,林舒道:“等我说完几句话,大家若觉得没有道理,我自己会走。

    郑老夫子是人非神,只要是人,便有偏颇之处。

    那‘大学’二字,根本就不是‘博学’,而是相对于小学的‘大人之学’。

    ‘道’也不是道路,可引申为宗旨、规律、原则等。

    整句话连起来,大人之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学习和应用于生活,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

    如此解释起来,岂不通顺多了?”

    在场几位山长听完这番言论,脸上俱都流露出凝重之色。

    就连邬思远也仰着头,仔细回思林舒之言。

    之前大家屈从于郑老夫子的注解,虽然觉得深奥难懂,但威慑于郑老的权威,没人敢质疑。

    他们还以为,也许儒学的奥妙之处就在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

    要是看不懂,说明下的功夫还不够。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还需更加努力。

    可是现在听林舒的另一番解读,好像瞬间就通了。

    即使回看原文,好像也不再深奥。

    “你说……大学二字,便是字面之意?”

    在这个时候,从人群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众学子闪开身,只见满头白发,仙风道骨的院长宋审言,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后面。

    宋审言身着儒生袍,头戴儒生帽,中等身材,不怒自威。

    他乃是北燕数一数二的大儒,曾做过北燕国子监祭酒,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

    他的到来,所有人,包括山长,全都低头行礼。

    宋审言不理睬别人,径直来到林舒跟前,平静地道:“你说郑老夫子注解有误,可有其他根据?

    对经文注解,见仁见智。

    就算你提出新注解,那也是你自由。

    但不能就此推断,郑老夫子言论就是错的。”

    宋审言说话不疾不徐,却自带一种威慑力。

    邬思远急道:“院长,您甭听这小孩童一派胡言。

    他前几日因为惧怕考试,还晕倒了。

    如今竟然能对经文注解,简直闻所未闻。

    想来他不过是害怕被开除,故而危言耸听,大言不惭罢了。

    武盛庸,赶紧把他赶出去!”

    宋审言举起右手,制止了武盛庸的粗暴,反而对林舒缓缓道:“不管如何,你方才对‘大学之道’那几句注解,倒是也有几分新意。

    但你这个年龄,就想注经释文,未免不自量力了些。

    若每一个学子,都质疑山长所教,这书院如何能开得下去?

    所以回去反省几日,对你也并非坏事。”

    林舒见院长也要赶自己走,连忙道:“院长,我不是质疑郑老夫子注解。

    我是说,咱们大乾流传的《四书五经》都是错的。”